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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万更 ...

  •   ——黄鹂——

      谢妍吩咐府里的人:“去舅老爷家报个讯,就说我日中不去吃饭了,晚上家宴的时候过去。”

      “表哥,难得你出门,今日我做东,请你吃顿丰盛的!”

      梅厢的包厢靠湖,景色优美,可惜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太医叮嘱过,吹不得风,所以屋中窗户都紧紧闭着。

      “这座酒楼,我记得好像是皇叔的产业?”

      “对,是兆王爷名下的产业。”陛下的弟弟,兆王肖申。肖申这个人,无心朝政,对开铺子充满了兴趣,而且他喜欢做专做精,盯着一个类型的猛干,“听说兆王爷这个春风楼,在大郁很多城市都有分楼,名字都是一样的,各地都叫做春风楼。”

      肖逸笑道:“八皇叔也太不风雅了,春风,夏花,秋月,冬雪,多多益善。”

      谢妍伴着太子殿下,刚在包厢落座,有人敲门,小曦打开门,以为是楼里的伙计,结果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女,这姑娘眼生得很,不是认识的人。

      小曦警惕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那少女透过缝隙看过去,高兴道:“没错!是谢家姐姐!”

      她身手很灵活,趁着小曦一个不防备,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呲溜一下就蹿了进来,直奔主桌。

      人还没挨到桌子,旁边窜出来七八个暗藏的侍卫,一阵拾掇,那姑娘的手被侍卫首领容九反剪在身后,身子侧着,头被容九按在桌子上,谢妍面向着门,和太子相对而坐,听到动静抬眸,被这陡然的变故惊到了 。

      事关太子安危,容九确认道:“大小姐,这是你认识的人吗?”她口口声声喊着谢家姐姐,然而自己是没见过这人。

      虽然看着面生,但谢妍不敢轻易下结论,毕竟自己现下一句不认识,这人大概是要将牢底坐穿了。

      她上前,那姑娘头被按在桌子上,只能偏着头看人,语气还挺高兴地:“我刚刚在楼下,瞧着就像谢家姐姐,果然没看错!哎?你今日瞧着气色不大好啊,人比上次在王府憔悴多了!谢姐姐,你不会学着那些姑娘们,吃斋瘦身吧?千万不要,那可太伤身体了!我就说京师这些人,成日里不知道想什么,你说这人就算再漂亮,回头命没了,有什么用呢!”

      她这一顿噼里啪啦地竹筒倒豆子,谢妍、肖逸和一众侍卫都神色僵住,等她停下来,屋内突然寂静。

      容九手下用了劲儿,冷冷道:“闭嘴。”

      那少女笑哈哈道:“哎呀,误会一场!我同谢家姐姐认识的!不信你问她!”

      她这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极了初一的新月。

      谢妍先前被她一顿连珠炮,头都吵晕了,此时看见她笑的样子,才终于想起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妹妹”是谁:“是你?”

      这不就是先前在平南郡王妃的寿宴上,她为太子殿下相中的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沈仲夫人的姨甥女,名字叫……黄黎。

      可人虽然是长这样,这性子怎么截然不同了?她记得当日在平南郡王府,这个黄黎不仅十分乖巧,甚至都有点古怪了,自己主动和她攀谈,她却一直含笑不语。

      那少女高兴道:“是我是我!那天在郡王府,谢家姐姐同我说话的呢!不过当时姨母不准我在外头说话,有阿珍看着我,我怕她同姨母告状,只好乖乖不说话,刚刚我看见谢家姐姐,心里可高兴了,想着要来跟姐姐叙叙旧,今日姨母和阿珍都不在,我终于能畅所欲言了!”

      谢妍感觉这人有点一言难尽的样子……

      “表哥,这位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沈仲的姨甥女,身份应该没有可疑。”

      肖逸点了下头,容九和一干侍卫立马退下了。

      “哇,这人手劲儿真大!”黄黎终于得了自由,感觉全身上下都疼,她扭着头,拿手按着颈项,自动自发地在桌子边坐下来,还对着对面的太子殿下友好地笑了一笑,和谢妍兴奋地说道,“谢家姐姐,你好有排面啊!”原来真跟她师父说的一样,这些隐卫好帅,可她师父明明说,皇帝和皇子才有隐卫,没想到谢家姐姐也这么威风!

      谢妍看她这大大咧咧的,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黄姑娘,还不快给殿下行礼?”

      黄黎闻言,看向对面的肖逸,既然称呼殿下,那就是皇子了,她一抱拳:“黄黎见过殿下!”

      这礼行得……什么鬼?也太敷衍了,谢妍忍不住道:“那天在平南郡王府,你没见过太子殿下吗?”就算她原先不认识,她姨母也会告诉她的吧!

      黄黎猛地瞪大眼:“你,你是太子殿下!”她激动地上下打量过人,后知后觉道,“难怪有那么厉害的侍卫!原来是太子殿下啊!那天在平南郡王府,我就远远看了一眼,连殿下是圆是扁都瞧不清,后来听说殿下身体不好,比姑娘还娇柔,老早就去厢房休息了……”

      “咳咳咳!”谢妍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黄黎转过眼,关切地问道:“谢姐姐,你不舒服呀?”

      谢妍真是服了她,这是哪儿来的奇葩啊!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当着表哥的面瞎说什么?在京师都不知道谨言慎行的吗?她现在真的明白了,为什么黄黎那个姨妈沈夫人,会不准她在人多的重要场合,开口说话了。

      黄黎忽然握住谢妍的右手腕,谢妍讶道:“你做什么?”

      她理所当然道:“把脉啊。”

      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谢妍想收回手,黄黎不让,她神色还挺认真的,煞有其事的,过了一会儿松开手:“谢姐姐放心啦,你没伤风,”看来先前的咳嗽不成问题,“就是这段时间没睡好,有点劳累吧?你肝火有些旺,注意休息就好了,不用服药。”

      谢妍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肖逸瞧着谢妍哑口无言的样子,忍不住唇畔笑意,他这个表妹素来规矩,谨言慎行,性子也镇定,很少有这样招架不住的表情,他主动开口说道:“没想到黄姑娘年纪轻轻的,还是名女大夫。”

      黄黎一脸自豪道:“殿下说对了,我打小就跟着师父学医,望闻问切是入门的基本功夫啦。对了,殿下,还没介绍,我叫黄黎,黄鹂鸟儿的黄,黎明的黎,我娘生我的时候是黎明,她希望我像黄鹂鸟儿一样好看,声音动听,所以给我取这个名字!”

      肖逸笑道:“那你娘的愿景是实现了。”

      “哇,太子殿下真是我的知音人!”黄黎姑娘激动地身子前倾,一把握住太子殿下的手!谢妍惊得下巴快掉下来,肖逸惊讶蹙眉,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暗处冲出来,电光石火之间,黄黎的双手又被反剪到身后,头压在桌面上。

      太子殿下的侍卫头领容九,肃杀的眼神看着人。

      ……

      容九转头问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肖逸回过神:“没事儿……阿九,你放开她吧。”

      黄黎嚷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呀?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再随便靠近殿下,信不信我把你头拧下来。”

      她吓得缩了下脖子:“不敢不敢,好汉饶命!”

      她这个嘴是窟鲁瓢儿了,刚刚求饶,容九一下去,她又叽里呱啦讲话:“殿下,我觉得你这个侍卫不行,火气太大了,火气大的人说明内火盛,内火盛会导致肠胃失调,久而不治,口中会有异味,眼中会生红筋努肉,多泪,或生翳子……”

      谢妍突然说:“黄姑娘,你应该不是一个人出门的吧?过来这许久,你的朋友或者家人,会不会等急了?”

      “谢姐姐放心啦,我是一个人出门的,我来春风楼送东西,正好看到谢姐姐,你说巧不巧!咱们果然太有缘分了!其实那天在平南郡王府,我对谢姐姐,就十分有好感,没想到今天遇到太子殿下,更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太子殿下这样平易近人,同外头说的一点不一样,外头有人跟我说,殿下拿乔得很,对人都爱搭不理的,我看完全不是这样嘛!”她不知道是不是话说多了,拿手扇风,左右观望,“哎?这屋中好热啊。”

      谢妍都被她说得体温直线飙升了,要不是她表哥脾气好,估计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黄黎现在已经被扔下湖了!

      黄黎站起身,状似是要去开窗户,口中还说:“难怪这么热!原来窗户没开!”

      “哎——黄姑娘,我今日有些不适,吹不得风。”

      谢妍为了防止她再借题发挥,已经说得很婉转了,谁知道还是阻拦不了黄黎那张嘴:“谢姐姐,我刚刚给你诊断过,你无碍的啦!对了,我看是殿下身子弱,吹不得风吧?我师父以前就常说,宫里的御医不行,天天让人紧闭门窗,还不是担心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小命不保?也不管这样对殿下是不是真好,反正能拖一时是一时,只要自己当值的时候,殿下没事就成了!”

      谢妍的脸色快要挂不住了,正要发作,肖逸对她摇了摇头,谢妍按捺下去,幸好这时候,这个黄黎自己想起来,一拍脑袋:“我东西还没送好!刚刚看见谢姐姐,太高兴了!太子殿下,谢姐姐,我先走一步,改天再登门拜候!”

      送走这尊瘟神,谢妍舒了口气,生气道:“说话全无分寸!不知道沈家人是怎么教的!”这种人放在京师,也不怕惹来口舌之祸。

      肖逸平和道:“她说话虽然不中听,也是事实,旁人说的话,无谓计较,我想她也不是有心的。”

      谢妍无奈道:“表哥,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前世她也同他一样,难怪他们会招来心狠手辣的叶家兄妹。

      肖逸笑道:“早些点菜,别错过下午的活动了。”

      “是。”谢妍也拉回心思,是得早些过去,好让表哥提前到内室歇着。

      ——反水——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外界都传太子和自己的表妹谢妍感情亲厚、非同寻常,看来丝毫没有夸大。

      夏仁卑躬屈膝,从深巷中的后门,一路低调地将这尊大佛迎回珍宝阁。

      “表哥,你就在内室候着吧。”外面现场人太多,反正姑姑的人一定会见到表哥进珍宝阁,于他们来说,目的就达到了。

      肖逸颔首:“我等你……们的好消息。”刚刚谢妍同他交过底儿了,今天的比赛主要是为了平南郡王府的小郡主,结果已经内定了。

      因为早就跟夏仁确认好了,谢妍心中平静得很,走个过场而已,活动开始之前,宁芷十分紧张,低声跟她道:“阿妍,我,我心跳得好快!”

      谢妍和她一道站在高台中央,握着她手,无声地给予安抚。

      今天围观的人潮史无前例地多,因为是休沐日,高台上看下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只有巡城的士兵还加派了人手,往来奔波,维持现场秩序。

      谢妍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韩阅远远站在人潮之外,身形挺拔,神色肃穆。

      他是今日负责现场调度的,还是专程来看阿芷的?

      宁芷发现谢妍在看一个方向,跟着看过去,也看见了韩阅,她神色一时有些凝重,韩阅似是察觉到谢妍的注目,对着她们的方向点了下头。

      活动开始,下头人声鼎沸,夏仁上台来,几名穿着仙子服侍的少女上台,在台子两侧举着两幅展开的嫦娥戏兔、翩翩起舞的画像,两名壮汉抬着一个大笼子上来,笼子里挤着一叠毛茸茸的灰色兔子。

      下面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猜测是做什么用的,等到夏仁开始宣布今日选取月光仙子的规则,最后一个送白兔子的是珍宝阁推举的人,接下来要从人群中随机挑选出另外三十九名评选的人,人潮开始沸腾,起哄的起哄,喝彩的喝彩,很多人拼命垫起脚尖举手,吸引注目,喊着嚷着自荐,都想争取这份殊荣。

      谢妍冷眼旁观,知道夏仁一早安排好了接应的托儿,夏仁装模作样地喊道:“大家稍安勿躁!这送兔子的人极其重要,我们需要精挑细选才行!”

      他接下来选人选了半个时辰,左手捧着记录用的名册,右手拿着一只紫木狼毫笔,演得跟真的似的,一时皱眉,一时思索,一时高兴,视线在人群中反复逡巡、甄选,还时不时地和旁边的伙计认真确认。

      人群中每被选上去一个人,周围就爆发出阵阵欢呼声,选中的欢天喜地,没选中的扼腕叹息。

      夏仁这一番折腾,充分调动了下首群众的热情,现场气氛可以用火爆来形容,他终于选定了三十九个人,被选中的“幸运儿”在高台上排开,他们大多数是正当壮年的男子,每人被分到一只灰兔子,热情洋溢,跃跃欲试。

      终于到最激动人心的环节了,随着一阵敲锣打鼓,三十九名男子,在节奏激昂的鼓点声中,开始依次为心慕的月光仙子送小兔子,小兔子会放在参选的女子身旁的笼子里,谢妍看着,这些人大多数是奔着她和宁芷来的,她俩基本是你一只我一只的状态,间或有几只兔子会送给其他的女子。

      鼓槌来了一记震耳欲聋的猛击,伴随着这气势十足的收尾的鼓声,三十九只兔子全送光了。现下谢妍面前的笼子里有十七只,宁芷面前的笼子里有十五只,谢妍领先,差距很小。

      现在两人只差两票,而最后一只白兔子,抵得上三票,所以白兔子的归属,是决定性的。

      夏仁宣布道:“这最后一只至关重要的小白兔,将由我们珍宝阁派人投出!在投出这举足轻重的三票,选出本届万众瞩目的月光仙子之前,请大家先看这边——”

      一排六个美丽的少女端着托盘上前,每个托盘中都是一件和玉兔有关的首饰,第一件是玉兔耳环,耳坠上垂着一只白玉制成的小兔子,第二个是玉兔手镯,手镯中央嵌着一只雕花镂空的小白兔,第三件是玉兔戒指,第四件是玉兔步摇,可爱的小兔子在簪花下首晃晃荡荡、活灵活现,第五件是玉兔禁步,当中的玉佩是小兔子形态的,第六件是一条青松石项链,中间两只姿态各异的玉兔在嬉戏。

      “各位老板请看!这就是珍宝阁最新推出的玉兔首饰系列!自古玉兔就是团圆、纯洁、美好的象征,今日它还将为我们带来最美丽的月光仙子,代表了无上的尊崇和荣耀,是嫦娥仙子派来人间的使者,为人们带来一切的美好、圆满和幸福!本次的玉兔首饰不单独出售,六件一套,取六六大顺、六福登门之意!数量有限,欢迎大家稍后至阁内选购!”

      这卡着时点插入的推销之词说完,夏仁用力挥了挥手,将下面沸腾的人声压下一些:“下面有请我们珍宝阁,即将投出最终月光仙子的白兔使者,登场!”

      白兔使者听着挺雷人的,不过这循声上台的男子,一袭白衣,衣袂飘飘,容颜俊美清逸,气质出尘脱俗,倒真是自带了几份仙气。

      叶景。

      小白兔安静地伏在男子怀里,他捧着兔子,迎着众人炽热的目光,一步步走上前,走至台中央……走到谢妍面前。

      他搞什么鬼?

      谢妍眸色森冷,心中想着叶景是不是要来个戏剧性的转身?但他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温柔动人,伸手将那小白兔递给她。

      围观的众人发出春雷般的喝彩声!

      谢妍面罩寒霜,他二人现下面对面,站得很近,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量说:“别耍花样,你不照约定好的做,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他以为这是什么天真烂漫的示爱环节吗?愚蠢至极。

      叶景双目含笑,跳动着淡淡的透亮的光,用早就了然于心的语气,轻描淡写同她说道:“我若按照约定好的做,大小姐便不会恶心吗?”

      两人一动不动地对峙,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无论叶景是听话还是不听话,他于谢妍而言,都是半分不愿亲近之人。

      二人这诡异的停滞,台下围观的众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开始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叶景将怀中的兔子再往前递了一些,轻声道:“大小姐若是不接,我就将兔子放入笼子了?若是大小姐还是心头不郁,大可将笼子一脚踢翻,直接拒绝珍宝阁的投票,拒绝月光仙子的头衔便是。”

      谢妍强咽下一口恶气,从他手中接过玉兔,围观的人群再一次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声吆喝声!

      她可以不尊重叶景,可以呵斥他,拒绝他,但他现下是代表着珍宝阁来投票的,她却绝不能扫了珍宝阁的脸面。

      这比赛在外人眼中,是她心甘情愿参加的,结果最后又是她拒绝接受结果,还是在明摆着获胜的情况下,事情传播出去,全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她?

      骑虎难下。

      她不明白叶景违反约定,到底想做什么,但倘若她现下发脾气不配合,就真的是让自己名誉扫地,如了他的愿了。

      谢妍心头一股恶气,侧偏过头,实在不想看叶景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她的反应一早在他的预计之中,他也知道她被迫配合,一定恼怒,但眼前的少女,微微偏过头去,侧脸是骄傲又冷漠的线条,摆明了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叶景心中不知道为何,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夏仁上台开始缓和、继续炒热气氛,台下一群不明状况的围观群众都在起哄、吆喝,待夏仁激情万丈地宣布了谢妍就是本次第一届的月光仙子,接着开始展示本次属于月光仙子的桂冠。

      首饰是一件极其精美的金步摇,步摇的形态是一只展翅待飞的凤凰,凤凰周身的羽毛从上至下,有翠蓝色和雪青色两种颜色,显眼夺目,交相辉映,是采用了珍贵的翠鸟羽毛,用最新的点翠技术粘上去的,凤凰的眼睛是由两颗光芒璀璨的红宝石镶嵌而出,凤凰的尾部,散落着万千的细羽,是用累丝的工艺将金银拉成丝线制成,制作繁琐,极耗精力。

      宁芷走过来和人道喜:“阿妍,恭喜你啦。”

      谢妍拉住她手,神色歉疚:“阿芷,抱歉……”是她大意,没想到珍宝阁会出尔反尔。

      宁芷笑了一笑,轻拍了拍她手:“这又不关你的事,而且,我也很为你高兴。”

      “我……”对了,阿芷从头到尾喜欢的就是首饰而已,参赛也是为了首饰,“金凤凰我送给你吧?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爱金饰。”

      宁芷轻轻摇头道:“这毕竟是奖品,你收着吧。”

      宁芷神色黯然,显然先前期望很高,虽然她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但谢妍知道她心中一定很失落。她心想这事情要不要索性告诉宁芷内定的真相,然后再顺理成章地将金凤凰给人?她还没拿定主意,但眼下得先安顿还在珍宝阁内室候着的太子殿下,她有点急切地交代道:“阿芷,我有事先处理一下,你稍等我片刻!”

      等到谢妍和太子殿下沟通好,回到原处,宁芷已经不在了。

      旁边有个伙计看到谢妍,来传话道:“大小姐,小郡主让我跟您说,她府中今晚还设家宴,得早点回去了。”

      小曦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小郡主会不会生气了?”

      这个谢妍倒不是太担心:“以阿芷的性子,把话说开就好了,我只是觉得对不住她,过个节还让她心中不舒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今晚是团圆夜,现下也不早了,连街上围观的人群都散得比往日里快多了,她们追去平南郡王府,一来一去还得花费不少时间,何况她若是和阿芷说了一早就内定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谢妍觉得还得再仔细想想。

      “我们也先去舅舅家吧。我再想想,明日里过去郡王府。”

      ——渔村——

      平南郡王府的马车,在路上行驶。车厢内,宁芷靠在窗边坐着,神色恹恹的。

      小绣观察了一会儿她家主子的脸色,眼睛转了转,靠近了劝道:“小郡主,别难过啦,在小绣心目中啊,您才是最好的!我觉得若非谢大小姐从中作梗,这个月光仙子,一定非你莫属!”

      宁芷闻言讶道:“你在说什么呀?阿妍赢了,我虽有些失落,也是为她高兴的,你怎好背后这样编排!”

      小绣撅了下嘴道:“小郡主,不是我要说大小姐不好,但您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一开始的时候,大小姐分明说她参加不了,为了陪您才参加,还说八月十四那场是一定会退赛的!可是怎么她非但没退赛,还一路赛到最后,拿了个第一名呢!”

      “这……往常阿妍在十四是要进宫的,所以她说参赛不了,也是没错的。只是今年,她落水了,娘娘让她好好休息,就免了她入宫了。”

      “我的小郡主啊,这鬼话您也信?要休息,不能进宫给各位娘娘拜礼,却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参加活动吗?明明就是大小姐一早改变主意了,想要拿这月光仙子的头衔,所以给皇后娘娘求情,娘娘才免了她入宫的事呢。今日您也听到那珍宝阁的伙计说了,太子殿下都过来了!所以这事情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巴巴地看着呢。”

      “你说阿妍一早要拿第一?可这第一,明明是选出来的啊!而且阿妍根本不爱首饰,她争这做什么?”

      “什么选出来的呀,那些选人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安排的?小郡主还记得吗,那次大小姐同您吃饭,她自己说一大早去过珍宝阁了,给您买了手镯,买镯子也不必趁着一大早没人的时候去吧?难道是有什么秘密的话要商谈?还有一次,都散场了,小郡主喊她走,她非说要回阁里看扳指,我看啊,她就是进去找夏掌柜,谈内定的事情的!”

      宁芷听她这一说,一时缄默了,很多事情一旦察觉起来,细思确是不对劲。

      “小郡主说大小姐不爱首饰,没错,她是不爱,可她爱名声啊!太子殿下在现场看着呢,若是这都输了,还有什么脸面?原先我也觉得大小姐人好,经过这次的事情,小绣可打心眼儿里觉得她假得很!就六殿下拍的那件千两银子的蝴蝶琥珀步摇,谢大小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我们都知晓,六殿下素来和她不对盘,若非她使了什么策略,六殿下为何突然对她这样示好?她倒是好谋算,风头也出尽了,偏还装得不情不愿的!”

      小绣看宁芷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自己说的挑唆的话起作用了,心中暗喜,再接再厉道:“其实我最气的,是大小姐这个人,以己度人!她改了主意,想要月光仙子的头衔,直接同小郡主说就是了,我们小郡主,人善心软,还会和她去争去抢不成?她倒好,口口声声地没意愿,还三天两头地给小郡主吹风,说这月光仙子的头衔,非小郡主莫属,不知道是在装什么?”

      “尤其刚刚,还要假好心,说将金凤凰送给小郡主,好像我们小郡主,就贪她那个金凤凰似的。她敬国公府是财大气粗,不在乎,可我们平南郡王府就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不成?她就不明白,小郡主在意的是和她的感情,就算生气,也是气她的装腔作势和欺瞒,并非是气她拿走了金凤凰!她自己是那么个虚伪虚荣的人,还偏将别人也想成那样,真是可笑。”

      宁芷心烦意乱,心中五味陈杂,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别说了!让我静静。”

      小绣是个机灵的,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接下来一路无言,沉默地回到平南郡王府,等到马车停下,宁芷下了车,却看见面前是人数众多的官兵,将郡王府里里外外,层层地严密包围起来。

      领头一个高大的男子,听到动静,快步走过来,他穿着的是京兆府的官服,客气说道:“这位是小郡主吧?在下京兆府参军曹知。”

      同一时间,谢妍也刚到了殷家府宅,自从她上次在殷府闹了一次后,她舅母殷陈氏现在看见她,起码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了,说话也不夹枪带棍了,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嘴脸。

      还没到开席的时间,谢妍在她外祖母房中坐着歇息,她阿公阿婆从前是乡下捕鱼为生的,她阿婆辛劳了半辈子,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也闲不下来,说是最近得了个新暖炉,要拿来给谢妍过冬用,又嫌那暖炉套子太薄了,年轻姑娘手心嫩,用了有些烫手,所以亲身上阵,自己拿了块绸子开始缝套子。

      “妍丫头啊,你瞧这上面是绣花好,还是绣只小雀子好?”

      谢妍拉着她阿婆手哄道:“阿婆,您眼睛不好,做这些干什么?这些伤眼睛的活儿啊,找人做就好了。”

      “那怎么成?其他人的手艺啊,比不得!阿婆我不是吹,年轻的时候,缝衣裳补渔网纳鞋底子,提到我妙手杨柳,方圆十里,谁个不晓得啊。后来跟着你舅舅进京了,动手少了,这才生疏了。我近来寻思着啊,不成,还是得捡回来,得把这手艺传承传承,现下我就天天教你表妹呢,就是这莲丫头性子野,不像你,坐都坐不住,我看她是难成大器。”

      她说着,双眼迸发出神采,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谢妍。

      谢妍吓得连忙摆手:“阿婆,使不得,我手很笨的!”

      殷老夫人抓着她手,仔细看了看她的手指,丧气地摇头道:“有螺手才巧,你这十根指头,才一个螺,一看就不是拿针的料。”

      “不用看都知道啦。”教刺绣的嬷嬷就说她绣工勉强,除非强加练习,否则基本止步了。

      老夫人说:“我同你阿公都是渔村出生的,渔村里的姑娘啊,其他不会可以,这拿针缝网的功夫是一定要好的,渔网要缝得好,针脚是错落有致,疏密相间。你小姨娘也不行,倒是你娘,绣工颇有阿婆当年的风采,可惜她嫁进了国公府做夫人,平白荒废了。”

      提到她娘,谢妍试探问道:“阿婆,既然您同阿公都是渔村出生的,我娘也是渔村里的姑娘,那我爹是怎么和我娘认识的?”

      “你阿娘没同你说过吗?”看谢妍摇头,老夫人想起来自己女儿如今的情形,忍不住鼻子发酸,直掉眼泪,“我那固执的孩儿啊,确是没机会同你说,她也是好狠的心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真能恨到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的……

      谢妍从怀中摸出帕子,为老夫人擦拭眼泪:“阿婆,您别难过了。”

      老夫人缓了缓,说起过往的事:“你阿爹到我们渔村,也是一桩极巧的事情,有时候想想,这大概就是天意吧。当年你阿娘到了婚配的年纪,她模样生得好,性子温顺,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在我们十里八村,来提亲的人是快踩塌我们家门槛了!就是我跟你阿公挑花了眼,迟迟没定下来。”

      “后来有一天,你阿公同往常一样,去河里捕鱼,谁知道,网里头捞上来一个重伤的人,那就是你阿爹了。你阿爹受了重伤,顺水飘到我们渔村,幸好被你阿公的网拦住,否则再往下走,这河快到头了,汇入江中,怕是命都要没了。”

      “你阿爹救回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有几日还发了高烧,差点没缓过来,幸亏有你阿娘,日夜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等到他终于醒了,派人回京传了话,老国公爷亲自寻过来,我们才知晓,原来他是京师的高门贵族,是战场上的小将军,带兵和捭阖人大战,受了伤坠了河 ,才漂流至此。”

      “老国公爷啊,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感念你阿公和阿娘救了自己的儿子,保住了他的命,也从来没有看低过我们家,他夸赞你阿娘心地善良,性子柔顺,再加上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作主提出婚事,让你阿爹娶了人。”

      谢妍到今日才明白,原来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婚事是由她祖父一手安排的。老敬国公在谢妍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谢妍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老夫人想着,就要叹气:“当年你阿爷提了这婚事,我同你阿公,高兴之余也担心,人家是大户人家,同我们相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我们固然盼着你阿娘嫁得好,可也怕家世相差太大,你阿娘嫁过去会受委屈。当时我同你阿娘说,我和你阿公,都随她作主,若是她不想嫁,那就不嫁。”

      “可我娘想嫁?还是嫁了。”

      “对,其实我也早看得出来,你阿娘心眼儿是好,可哪有一个姑娘家的,不顾羞耻,成日里不眠不休,跟前跟后地伺候人?你阿爹生得俊,气质又好,一开口,那谈吐那见识,哪里是我们那样的穷乡僻壤,能见到的,仙人一样的人物?阿婆我想啊,你阿爷当年也是看出来了的,而且你阿娘这样照顾你阿爹,在你阿爷眼中,他是大户人家,更看中女子德行,他应当也是觉得,你阿爹是非娶人不可了。”

      “所以我爹其实并不想娶我娘,是祖父逼他娶的?”

      “你阿爷当年提婚事的时候,你阿爹并没反对啊,后来国公府来下了聘,双方定下了亲事的时间,你阿爹就回京师养病了,之后约定的时间到了,你阿娘嫁过去,没多久之后,老国公爷还将我们一家人,都接到了京师。”

      从头到尾,虽然事情都是老国公爷操办的,但谢妍的阿爹从没说过,反对这么亲事,所以老夫人也不知道为何后来会闹成那样。

      救人,订亲,回京养伤,平南郡王府的表姑娘往来,之后成亲。谢淮明明在一开始的时候,没有明确反对亲事,但成亲之后却又表现出了怨怼,这当中的时间线,谢妍已经基本想明白了。

      她爹在回京养伤期间,和那位表姑娘产生了感情,但是一来表姑娘是宁章的未婚妻,二来谢淮自己也有婚约在身,还是和他的救命恩人,人家姑娘日夜不休地贴身照顾,连名节都贴进去了。他这时候想要退亲,老国公爷是绝不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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