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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太湖底初露心意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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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楼继续游览,果真如黄蓉所说,见了丫鬟仆役的房间,小小一个园子倒也不大,不一会便也走完了,看着庭院果真像是个达官贵人的宅院,两人回到花厅,在池塘畔的另一角,还有一间屋子似有部分烧毁,但并没有道路可通。独孤逸指着那小屋,说:“蓉儿,只有那个房间没去过了,咱们要过去看看么?”
黄蓉说:“当前去看看啊。”说完拉住裙角踩在湖中假山上飞了过去,独孤逸见状也跟了上去。只见那屋门上挂着“琅嬛福地”四个字,门牌干非常净,门后倒是有些烟黑。独孤逸忽然愣住不懂,黄蓉转身问到:“怎么了?”独孤逸说:“这四个字,我知道的,我好像知道这是哪里了。”黄蓉扭头问到:“是哪里?”独孤逸说:“阿公曾经跟我说,他本是姑苏慕容氏,和母亲二人隐居在苏州,不知为何母亲要他改姓独孤,不能再提慕容之事。阿公自小就和家里的阿叔阿婆相伴,从未见过外人,也从未去过别的地方。他跟我说,家里有一个藏书阁叫做琅嬛福地,全天下的武功秘籍和武学精要均藏于此,只有阿公和母亲可以进去看。只是后来阿公年少贪玩,琅嬛玉楼不小心着火了,阿公生怕母亲责怪,但母亲却连连说‘烧的好’,待阿婆阿叔们救火时,里面的典藏早已烧毁了大半。后来便只是修正了这个楼。”
黄蓉问到:“后来呢?为什么这里没人了?”独孤逸摇摇头,说:“我问过阿公,但是阿公没说。想来这里应该是有百年没人来过了。”
独孤逸轻轻推开房门,楼中空荡荡的已经清理干净,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可见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画前摆着一个案几,案几前又有两个蒲团,似是给人跪拜之用。独孤逸说:“想来这是我家祖宗奶奶了。”倒地就磕了三个头。黄蓉见状也跪在旁边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头,虔诚说道:“祖宗奶奶,如今逸儿回来看你了。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你要保佑我们不遇到水鬼。”独孤逸扭头笑道:“蓉儿这么害怕?莫怕,没有水鬼的。”
两人拜完后起身,黄蓉看到那台子下面放着一个宝盒,弯腰伸手将那宝盒拿出来,吹开上面的浮灰,见那宝盒的搭扣轻轻的搭着,并没有什么锁扣。黄蓉道:“逸儿,你来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独孤逸走过来,只见宝盒里放着一本书,黄蓉翻开扉页,见那书页上写着“小无相功”,那扉页上写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
独孤逸点点头,说:“阿公去世前,说武学没有边界,不能一一传授给我,只让我背下两个有用的待日后慢慢琢磨消化,一个是小无相功,还有一个叫凌波微步。这两个我都背下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蓉儿你可以看看,或许你能懂。阿公说小无相功讲究的是清静无为,神游太虚,其精微渊深之处在于它可以运使各家各派的奇功绝艺,并且不着形相、无迹可寻,因而被称为“无相功”,为道家最高深之内功。”
黄蓉翻开那书第二页,却是一页白纸,再翻过一页,便又是一个扉页,上面写着“凌波微步”,再往后翻,那书里密密麻麻画着上千个足印,期间以箭头指示,还标注着一些穴位,却无甚说明。黄蓉问到:“逸儿,你家里这个秘籍写的有问题,只是乱画一通。”
独孤逸翻开看看,说:“这是凌波微步的步伐,以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为基础,阿公说,凌波微步是猝遇强敌可以此保身,更积内力可再取敌命。这个是步伐,须有呼吸内力运转相匹配的。”见黄蓉有兴趣,便细细将那步伐说明说来。黄药师一生精研易理,黄蓉杂学颇多,自小耳濡目染,对于易经倒是有不少了解。如今一个说,一个解答,两人参照着那书页,见按照书页上的指示,走了上一步后,无法接到下一步,直至想到须得凭空转一个身,这才极巧妙自然的接上了;有时则须跃前纵后、左窜右闪,方合于卷上的步法。两人一同探讨、共同实验,遇到不解便一起钻研,一得悟解,乐趣之大,实是难以言宣。
两人一同研看了几遍,丢下书回到那庭院中,两人走一步,吸一口气,走第二步时将气呼出,六十四卦走完,四肢全无麻痹之感,料想呼吸顺畅,便无害处。如此走了三五遍,更是越走越快,神清气爽。黄蓉笑道:“逸儿,你阿公这个步法好,若是这样走下去,我爹爹也抓不到我了。”独孤逸笑着说:“还是蓉儿聪明,若没有你,我倒是身怀宝山而不自知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当夜便吃了些花园苗圃中的野果,依偎着歇在了这里。第二日一早,黄蓉早早醒来了,见独孤逸还睡在身边,便趴过身去,看她睡梦中似乎很开心,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捻起自己的发梢,轻轻的向独孤逸鼻子挠去,只看那独孤逸伸手揉揉鼻子,眉头皱了皱,睫毛微微张开,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懵懂茫然。黄蓉又用发梢在独孤逸的唇角扫过,说:“逸儿,咱们今天要走啦!”独孤逸坐起身来,问:“去哪啊?”黄蓉说:“回桃花岛啊。”独孤逸点点头,说:“嗯。我们再去给祖宗奶奶磕个头。以后再不来看她了。”
两人又到那琅嬛福地朝着那画像拜了三次,有把那秘籍依旧装好放回盒子里。带上大门,又从原路离开。进来时只觉得那甬道没有尽头,出来时二人却觉得一身轻松。两人回到陆家庄,却发现黄药师与江南六怪等人昨日已离去。两人本想回桃花岛,但得知那日独孤逸留下的澄心剑被郭靖拿了去,郭靖与杨康一路北上找那赵王爷报仇,于是两人商量到,不如先北上,一来去与郭靖道别拿回宝剑,二来也助郭靖一臂之力。
两人问清楚了方向,便一路北上走去,脚程极快,没几日赶在渡江之前便赶上了郭杨二人。独孤逸正要去打招呼,黄蓉却拦下说道:“左右也无事,我们在一旁跟着他们便是。咱们俩自己走。”独孤逸倒也觉得可以,于是两人只是一路同行,郭杨二人倒是毫不知情。
这一日,两人休憩在这河畔,黄蓉靠在独孤逸怀里沉沉的睡着,独孤逸低头看着黄蓉的蛾眉敛黛,嫩脸匀红,呼吸轻轻可闻,想着如今这衣服有些破旧,在进城了需得再买一身来。正想着,忽听左侧两丈余外有人说道:“我已探明程家大小姐的楼房,在同仁当铺后面的花园里。”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好,咱们今晚去干事。”两人说话很轻,但独孤逸听得清楚,不禁吃了一惊,心想居然遇到两个采花淫贼。黄蓉肩头一抖,独孤逸按下黄蓉的肩膀,将脑袋埋在黄蓉怀里,似乎是睡的正香,黄蓉身子一僵,本要说话却咽了下去,伸手紧紧抓住独孤逸的衣袖。那两人未发现这二人,边聊边走,已经走远了。
过了一会,独孤逸抬起头来,之间黄蓉脸上一片晕红,埋首在独孤逸怀里,闷闷的说道:“逸儿,你说他们今晚去找那程家大小姐干甚么?”独孤逸说:“多半不是好事,咱们晚上跟去看看,不能让他们干了坏事。”黄蓉笑道:“那当然。但不知道这两个叫化子是不是七公的手下。”独孤逸说:“天下那么多叫花,有好的也有坏的,七公本领虽大,也不能将每个人都管得好好地。看来这两个定是坏叫化。”黄蓉说:“七公待咱们这么好,难以报答,咱们帮他管管坏叫化,七公一定欢喜。”
一更过后,两人径往西城奔去,跃过花园围墙,只见楼房中隐隐透出灯火。两人攀到楼房顶下,以足钩住屋檐,倒挂下来。这时天气炎热,楼上并未关窗,从竹帘缝中向里张望,不禁大出意料之外。只见房中共有七人,都是女子,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正在灯下看书,想必就是那位程大小姐了,其余六人都是丫鬟打扮,手中却各执兵刃,劲装结束,精神奕奕,看来都会武艺。
独孤逸与黄蓉原本要来救人,却见人家早已有备,料得中间另有别情,两人精神一振,悄悄翻上屋顶,坐下等候,只待瞧一场热闹。等不到小半个时辰,只听得墙外喀的一声微响,黄蓉一拉独孤逸衣袖,缩在屋檐之后,只见围墙外跃进两条黑影,瞧身形正是日间所见的乞丐。两丐走到楼下,口中轻声吹哨,一名丫鬟揭开竹帘,说道:“是丐帮的英雄到了么?请上来罢。”两丐跃上楼房。郭靖与黄蓉在黑暗中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日间听得那两丐说话,又见楼房中那小姐严神戒备的情状,料想二丐到来,立时便有一场厮杀,哪知双方竟是朋友。
只见程大小姐站起身来相迎,道了个万福,说道:“请教两位高姓大名。”那声音苍老的人道:“在下姓黎,这是我的师侄,名叫余兆兴。”程大小姐道:“原来是黎前辈,余大哥。丐帮众位英雄行侠仗义,武林中人人佩服,小女子今日得见两位尊范,甚是荣幸。请坐。”她说的虽是江湖上的场面话,但神情腼腆,说一句话,便停顿片刻,一番话说来极是生疏,语言娇媚,说甚么“武林中人人佩服”云云,实是极不相称。她勉强说完了这几句话,已是红晕满脸,偷偷抬眼向那姓黎的老丐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细声细气的道:“老英雄可是人称‘江东蛇王’的黎生黎前辈么?”
那老丐笑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与尊师清净散人曾有一面之缘,虽无深交,却是向来十分钦佩。”郭靖听了“洁净散人”四字,心想:“清净散人孙不二孙仙姑是全真七子之一,这位程大小姐和两个乞丐原来都不是外人。”只听程大小姐道:“承老英雄仗义援手,晚辈感激无已,一切全凭老英雄吩咐。”黎生道:“姑娘是千金之体,就是给这狂徒多瞧一眼也是亵渎了。”程大小姐脸上一红。黎生又道:“姑娘请到令堂房中歇宿,这几位尊使也都带了去,在下自有对付那狂徒的法子。”程大小姐道:“晚辈虽然武艺低微,却也不怕那恶棍。这事要老前辈一力承当,晚辈怎过意得去?”黎生道:“我们洪帮主与贵派老教主王真人素来交好,大家都是一家人,姑娘何必分甚么彼此?”程大小姐本来似乎跃跃欲试,但听黎生这么说了,不敢违拗,行了个礼,说道:“那么一切全仗黎老前辈和余大哥了。”说罢,带了丫鬟盈盈下楼而去。
黎生走到小姐床边,揭开绣被,鞋也不脱,满身肮脏的就躺在香喷喷的被褥之上,对余兆兴道:“你下楼去,和大伙儿四下守着,不得我号令,不可动手。”余兆兴答应了而去。黎生盖上绸被,放下纱帐,熄灭灯烛,翻身朝里而卧。黄蓉暗暗好笑:“程大小姐这床被头铺盖可不能要了。他们丐帮的人想来都学帮主,喜欢滑稽胡闹,却不知道在这里等谁?这件事倒也好玩得紧。”她听得外面有人守着,与独孤逸静悄悄的藏身在屋檐之下。
约莫过了一个更次,听得前面当铺中的更夫“的笃、的笃、当当当”的打过三更,接着“拍”的一声,花园中投进一颗石子来。过得片刻,围墙外窜进八人,径跃上楼,打着了火折子,走向小姐床前,随即又吹熄火折。就在这火光一闪之际,独孤逸与黄蓉已看清来人的形貌,原来都是欧阳克那些女扮男装、身穿白衣的女弟子。四名女弟子走到床前,揭开帐子,将绸被兜头罩在黎生身上,牢牢搂住,另外两名女弟子张开一只大布袋,抬起黎生放入袋中,抽动绳子,已把袋口收紧。众女抖被罩头、张袋装人等手法熟练异常,想是一向做惯了的,黑暗之中顷刻而就,全没声响。四名女弟子各执布袋一角。抬起布袋,跃下楼去。只见前面四女抬着装载黎生的布袋,四女左右卫护,后面隔了数丈跟着十余人,手中均执木棒竹杖,想来都是丐帮中人。
独孤逸与黄蓉待众人走远,这才跃出花园,远远跟随,黄蓉问到:“逸儿,你看那程姑娘可漂亮?”独孤逸道:“挺漂亮,就是蓉儿你更漂亮。”黄蓉开心的哼道:“油嘴滑舌。”两人走了一阵,已到郊外,只见八女抬着布袋走进一座大屋,众乞丐四下分散,把大屋团团围住了。
两人急步抢到后墙,跳了进去,却见是一所祠堂,大厅上供着无数神主牌位,梁间悬满了大匾,写着族中有过功名之人的名衔。厅上四五枝红烛点得明晃晃地,居中坐着一人,折扇轻挥,果然是那欧阳克。当下两人缩身窗外,不敢稍动,心想:“不知那黎生是不是他敌手?”只见八女抬了布袋走进大厅,说道:“公子爷,程家大小姐已经接来了。”欧阳克冷笑两声,抬头向着厅外说道:“众位朋友,既蒙枉顾,何不进来相见?”
隐在墙头屋角的群丐知道已被他察觉,但未得黎生号令,均是默不作声。欧阳克侧头向地下的布袋看了一眼,冷笑道:“想不到美人儿的大驾这么容易请到。”缓步上前,折扇轻挥,已折成一条铁笔模样。黄蓉、独孤逸见了他的手势和脸色,都吃了一惊,知他已看破布袋中藏着敌人,便要痛下毒手。黄蓉手中扣了三枚钢针,只待他折扇下落,立刻发针相救黎生。忽听得飕飕两声,窗格中打进两枝袖箭,疾向欧阳克背心飞去,原来丐帮中人也已看出情势凶险,先动上了手。
欧阳克翻过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箭,无名指与小指夹住另一箭,喀喀两响,两枝短箭折成了四截。群丐见他如此功夫,无不骇然。余兆兴叫道:“黎师叔,出来罢。”语声未毕,嗤的一声急响,布袋已然撕开,两柄飞刀激射而出,刀光中黎生着地滚出,扯着布袋一抖,护在身前,随即跃起。他早知欧阳克武功了得,与他拚斗未必能胜,本想藏在布袋之中,出其不意的忽施袭击,哪知还是被他识穿了。
欧阳克笑道:“美人儿变了老叫化,这布袋戏法高明得紧啊!”黎生叫道:“地方上三天之中接连失了四个姑娘,都是阁下干的好事了?”欧阳克笑道:“宝应县并不穷啊,怎么捕快公人变成了要饭的?”黎生说道:“我本来也不在这里要饭,昨儿听小叫化说,这里忽然有四个大姑娘给人劫了去,老叫化一时兴起,过来瞧瞧。”
欧阳克懒懒的道:“那几个姑娘也没甚么好,你既然要,大家武林一脉,冲着你面子,便给了你罢。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多半你会把这四个姑娘当作了宝贝。”右手一挥,几名女弟子入内去领了四个姑娘出来,个个衣衫不整,神色憔悴,眼睛哭得红肿。黎生见了这般模样,怒从心起,喝道:“朋友高姓大名,是谁的门下?”欧阳克仍是满脸漫不在乎的神气,说道:“我复姓欧阳,你老兄有何见教?”黎生喝道:“你我比划比划。”欧阳克道:“那再好没有,进招罢。”
黎生道:“好!”右手抬起,正要发招,突然眼前白影微晃,背后风声响动,疾忙向前飞跃,颈后已被敌人拂中,幸好纵跃得快,否则颈后的要穴已被他拿住了。黎生是丐辈中的八袋弟子,行辈甚尊,武功又强,两浙群丐都归他率领,是丐帮中响当当的脚色,哪知甫出手便险些着了道儿,脸上一热,不待回身,反手还劈一掌。黄蓉在独孤逸耳边低声道:“他也会降龙十八掌!”独孤逸点点头。
欧阳克见他这招来势凶狠,不敢硬接,纵身避开。黎生这才回过身来,踏步进击,双手当胸虚捧,呼的转了个圈子。黄蓉又说:“这是逍遥游拳法中的招数。”只是见黎生拳势沉重,却少了“逍遥游”拳法中应有的飘逸之致。欧阳克见他步稳手沉,招术精奇,倒也不敢轻忽,将折扇在腰间一插,闪开对方的圈击,拳似电闪,打向黎生右肩。黎生以一招“逍遥游”拳法中的“饭来伸手”格开。欧阳克左拳钩击,待得对方竖臂相挡,倏忽间已窜到他背后,双手五指抓成尖锥,双锥齐至,打向他背心要穴。黄蓉和独孤逸都吃了一惊,心道:“这一招难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