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一万年》最白

2、第二章

　　林绥并不知道总控室发生的事，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救生舱所在的地方，这里有三架救生舱，林绥本以为开门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救生舱的门是打开的，他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关上舱门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那个金发少年气喘吁吁地撞进旁边的救生舱里。

　　所有囚犯之中，只有金发少年跟着过来了。嘀嘀不停的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救生舱启动的瞬间，林绥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撞击感，五脏六腑在体内翻山倒海，大脑一阵眩晕，片刻之后，救生舱喷出大量白色的气体，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绥从昏迷中醒来，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无法形成完整清晰的思绪。他给自己出了几道题，在心里默默算出答案之后，思维终于逐渐清晰，情绪也稳定下来。

　　林绥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状态，因为进入救生舱十分及时，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手上和脚上的圆环不见了。那些圆环并没有实体，是由飞船核心控制的，现在飞船被毁，圆环自然也消失了。

　　但脖子上的束缚项圈还在，不再闪烁着光芒，只是个不明材质的环而已。

　　救生舱已经用尽能量报废了，林绥打开救生舱的门，发现自己落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树荫遮蔽了阳光，周围大大小小的丘陵错落分布，远处可见高山浓厚的阴影，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头类似麋鹿但体型更大的动物站在远处看着他。身体微微发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气温大概在二十度左右。

　　他走出去，除了身体因为救生舱内的麻醉气体有些迟钝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天生记忆力很强，尤其是对说明性文字和数字极为敏感。在飞船上，林绥往总控室看的那一眼，记住了他们路过的这颗星球，名为环梦—C103星，重力和温度都在适合生物生存的范围内，不隶属于任何势力，是中立混乱地带。

　　逃出来了……不知道飞船情况怎么样，如果飞船上的意外处理好了，那狱警肯定会来抓他的。

　　林绥摸了摸束缚项圈，虽然项圈和飞船核心断开了链接，只要有这个在，通过飞船核心要找到他很容易。

　　现在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林绥拿着枪以救生舱为中心往四周走，十分钟后，身体的迟钝感便消失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谨慎地行走在藤蔓灌木交错的土地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投下细碎的光斑，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叶子时不时摆动，这里有很多动物生存。

　　只是出现的每一个动物都无法和林绥记忆里的动物对上号。

　　他来到了一个和原来不同的世界，虽然在飞船上就已经知道了，但林绥心里还是失落。

　　不过，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实验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还有其他实验人员醒来了吗？

　　这些疑惑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

　　绕周围一圈后，在大约两百米外的地方，林绥看见了另外一个救生舱，救生舱的门紧闭着，他观察了一会，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举起了枪，藏在树后。

　　过了一会，舱门从里面打开。

　　舱内的正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少年，手里同样拿着枪，麻醉气体缓慢散去，他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

　　大约十分钟之后，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在舱内活动手脚，直到身体恢复自如之后才缓缓离开救生舱。

　　环顾一圈后，金发少年忽然持枪指向林绥所在的方向，轻声道：“出来。”

　　林绥没动。

　　“我看见你了，朋友。”金发少年偏了偏头，继续道：“或者叫您SSS032比较好？”

　　林绥从树后走出来，但没有放下武器，虽然大家都是从飞船掉下来的，但彼此之间算不上同伴。

　　金发少年虽然拿着枪，神色倒是很放松，一副友好的样子：“整座飞船上，只有咱们两个活着了，对吗？”

　　林绥：“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有一个朋友比一个敌人要好得多。”金发少年露出一个羞涩纯良的笑容：“你觉得呢，朋友？”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放下枪。两人对峙片刻，金发少年手指动了动，说：“或许你有更好的想法？”

　　林绥抬起枪口，金发少年神经紧绷，虽然拿着枪，但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他在飞船上观察过林绥这个人，感觉对方并不是冲动无脑充满攻击性的类型，是可以合作的 ，否则他刚出救生舱就先下手为强了。

　　砰！的一声，林绥扣动了扳机。金发少年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居然来真的”这个念头，但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然而片刻之后，他并没感到疼痛。子弹没有命中他，金发少年心想难道是打偏了，这人的枪法和自己一个水平？紧接着，他就听见身后传来闷声一响，地面震了震，回头一看，一只很像熊但体型小一点的野兽倒在他后面，脑门上有个血洞，还在往外冒血。

　　他刚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林绥身上，竟然没听到后面的动静。

　　金发少年顿时头皮发麻，不止是因为这头野兽，而是林绥的枪法实在是令他心惊。野兽虽然被射中，但并没有立刻死，嘶吼着又站起来，一掌朝金发少年拍过去。金发少年身子一矮顺势绕圈躲到救生舱另一边，野兽全力一掌拍在救生舱上。救生舱被砸得陷下去半边，这时林绥补了一枪，命中野兽的右眼，金发少年立刻绕到右边，朝着心脏一刀捅下去，野兽捂着眼睛哀嚎了一会，终于倒在地上。

　　林绥这时候才收起枪走过来，说：“这里有很多野兽。”

　　“谢谢。”金发少年甩掉刀上的血，笑嘻嘻地伸出手：　“我是亚萨·艾比尔……咱们配合还不错嘛。”

　　林绥笑了笑，他五官都十分漂亮，睫毛纤长，线条干净明朗，但总体看来便有种过于平淡温吞的感觉，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但如果看到了他，就很难移开视线。

　　“林绥。”他伸出手和亚萨握了握。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勉强知根知底的他们选择合作更容易活下去。

　　亚萨松了口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救生舱已经毁了，我们要在夜晚来临前找个容身之所才行，附近暂时还没有看到人类的踪迹。”林绥说：“我们先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食物，然后找地方休息一晚。”

　　林绥本来想的是两个人分开走，能探查的面积更大一些。但亚萨觉得周围随时可能会出现危险，最好还是一起走。而且现在他们没有通讯手段，就算其中一个人出了意外，也无法把消息传递给另一个人。

　　对于林绥来说，有个本地人在身边也能提供更多信息。

　　他们往东走了大约一公里便走出森林，看见了一片草原，这里土壤肥沃，有很多植物生长。林绥不确定哪种是能吃的，这里的植物和他认识的都不太一样。他看到有一种低矮的灌木，上面挂着鲜艳的红色果实，有个形似兔子但一看就很凶残的动物在啃食红果。林绥问那是什么，亚萨看了一眼，说：“这是一种莓果，我以前见过，可以吃，这里气候温度还不错……你是从黄金星系来的吗，黄金星系应该没这个东西。”

　　林绥含糊过去，心里记下了黄金星系这个概念，他看亚萨抓了一把莓果塞进口里，过了一会还活得好好的，便也吃了一颗。莓果酸酸甜甜的，带着鲜明的果香味，水分很足，但这个东西不能充饥，吃完了肚子也空空荡荡的。

　　临近天黑的时候，林绥和亚萨不敢继续往外探索，便回到了亚萨救生舱所在的位置。

　　这里有颗大树，他们就在树下坐着休息。

　　到了晚上，周围迅速变得漆黑，天色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风不停地刮，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夜风也十分刺骨。这种情况下肯定难以入睡，不过林绥还是强行让自己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恍惚之间，风声忽然远去，他仿佛置身于夜空之中，周围是一片密集的星，形成辽阔无边的星图。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但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林绥试探着伸出手，碰到一颗星星。

　　星星黯淡无光。

　　林绥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条蛇从树干垂下身体，双眼闪着莹莹的寒光，张开大口朝亚萨扑过去。

　　林绥举枪射击，他一直没有放下过枪。此时亚萨也睁开了眼睛，很显然他根本没睡，一直保持着戒备。看到林绥的动作，他愣了一下，正要开口的时候，枪声响起，子弹从他头顶穿过，亚萨感觉头皮一凉，浑身汗毛竖立，紧接着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转过头，便看见一条蓝紫色花纹的蛇落在身后，脑袋被一枪精准贯穿，溅出的血是深蓝色的。

　　亚萨深吸了口气，心思几番变化，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你枪法真厉害，之前练过？”

　　“摸过几次。”林绥点了点头，问：“这是什么蛇？”

　　“不知道，没见过。”亚萨也不是百科全书，他嘟囔着：“这些东西怎么老是偷袭我？”

　　可能是因为亚萨看着就很弱，那些动物挑软柿子捏罢了。不过林绥是个委婉体贴的人，所以他说：“也许只是运气不好。”

　　天还黑着，因为刚才的枪声，他们暂时是安全的。林绥再一次闭上眼睛，心想刚才那片星空是什么，绝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亚萨本来就没睡，现在更是提心吊胆，很佩服林绥还能睡着。他犹豫了一会，把蛇的尸体用枪挑到一边，坐在林绥身边，顿觉安全了不少。

　　第二天林绥在天亮的时候准时醒来，虫鸣鸟叫清脆悦耳，阳光洒在周围，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朝阳。愣了一会，他叫了亚萨一声，亚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拉住林绥，借了把力站起来。

　　林绥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提议今天再四处走走。经过昨晚的事，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他们换了个方向，走了整整一天，采摘了不少莓果。又过了两天，他们找到了一处天然山洞，
　　凹陷进去的地方宽敞干燥，足以容下两人休息。

　　这个山洞十分隐蔽，正面是一片几乎垂直的山，山上树木稀疏，砂石累累，是一座石头山。外面则是茂密的森林，山洞前的地形勉强算是平坦，不远处有条小溪，林绥掀开石头的时候，还看见了几只小螃蟹。

　　“有水有树有山，也没人来过的样子，暂时就住这里吧。”

　　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将这里作为定居点，毕竟晚上一直睡在外面太危险了，这里好歹能遮风挡雨，躲避一下野兽。采摘的莓果和他们找到的其他能用的东西都放在了山洞角落，莓果十分丰盛，但光是堆在角落里，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干瘪，周围的莓果都被他们采摘完了，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没吃的了。

　　这天他们以山洞为起点，往西边走。林绥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他们走过去，一个庞然大物映入眼帘，赫然是之前那艘坠落的飞船。

　　没想到飞船居然落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只是他们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探索过。

　　飞船坠落，说明飞船核心也毁了，林绥摸了摸自己的束缚项圈，至少短时间内他不用担心帝国把自己抓回去了。

　　亚萨高兴地说：“里面应该还有点能用的东西！”

　　两人拿着枪小心地走过去，飞船的外壳大部分都已经被毁了，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息。整个飞船斜着插进地里，头部完全被斩断，舱门摇摇欲坠。林绥他们没费功夫就走进舱内，里面的所有设施都被彻底毁掉了，机器人失去飞船核心的控制之后全部成为废铁，有些在高温下融化成水，囚犯和狱警更是连尸体都不剩。

　　林绥和亚萨一点点搜索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厨房的冰柜里找到了大量营养膏，在医务室里找到了一些完好的医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工具，只要看着还是好的，就全都带上了。

　　林绥甚至干脆拆了个箱子出来，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扔进去，装了满满一箱。

　　“林，你过来看看！”亚萨的声音透露着紧张，判定飞船内没有危险之后，他们就分开搜刮了。

　　亚萨在飞船后翼，也就是之前放救生舱的地方。林绥端着枪走过去，这里大部分救生舱都在撞击和高温中被毁坏了，亚萨正站在一个打开门的救生舱前。

　　里面趴着一个人，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