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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噩梦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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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力地踢打着扛着她走的匈奴人,声嘶力竭地喊着骂着,甚至张大嘴,用一口尖细的白牙齿去撕咬这匈奴人的背部。可没有用,匈奴男人太强悍了,连大汉的精兵都打不垮他们,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反抗成功。她所有的反抗,在匈奴人眼里只不过是小毛虫在挠痒痒。
满眼被刺目的火光挥舞得眩晕,耳膜被连绵不断的凄厉的叫喊刺激着,健马跑得如电如箭,寒风穿透她每一个毛孔,一片混乱中,独孤稔身不由己地被这个强壮如怪兽的匈奴人带离了楼兰都城,到了他们在城外五里地处扎营的一个避风的小山谷里。作为俘虏,她立刻被扔进了一个废弃的小屋改建的临时牢房里。
“砰!”地一声,她被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地上。地面没有经过修整,是粗糙的砂砾石子。她的脊背刚刚才享受过王宫里的软垫,如今觉得被砂砾硌得分外刺痛。
周围一片漆黑,身体被风冻僵了,又被摔得几乎骨节都要碎裂,独孤稔躺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身上的疼痛和周围的黑暗。她咬牙翻身爬起来,看到黑暗中有很多双惊恐的眼睛,还有小声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她环顾四周,才发现原来这里不仅仅只有她一个,还有很多楼兰的女孩子们,都是被匈奴人抢来的。
身陷囹圄,他人刀俎之鱼肉,独孤稔望着暗无天日的四周,十四岁的少女之心,第一次感受到了极度的惊恐和绝望。
在今晚之前,她知道匈奴人经常来抢劫。但匈奴人来如风去如电,而且目标明确,专抢那些有家底的人家。而她和母亲一直居住在贫寒的城南,每次看到外面有叫喊和火光,母亲都紧抱着她躲避在破旧的杂物堆里,倒也能幸免于难。她那个贫穷的家,只有一次被匈奴人踩坏了大门。
在今晚之前,她听说一些富人家的成年女孩儿被匈奴人抢走了。三四天后,极少数才会回到楼兰城来,形容枯槁,遍体鳞伤,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活得无声无息像个幽灵。还有的受不了屈辱,悄悄自尽了。
在今晚之前,她看到过听到过的关于王宫的奢华,关于匈奴人的残忍,都只是听说,从未亲历。
而今晚,她亲历了一切,此刻却感觉被命运丢弃在了一个黑暗的深渊里。
冰凉的夜,惊恐如幼兽的同类,简陋的棚屋外面是火光冲天,还有恶魔似的匈奴人在嘎嘎大笑。
楼兰的安详宁静总是在瞬间被匈奴人的铁蹄碾碎。
而她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无能为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命运就是一朝为妃,一夜为奴的反转。
稔的脊背很痛,她龇牙咧嘴在地上爬着,本能地朝四周的姐妹们靠拢,像小羊挤入羊群里。四周一片连绵的抽泣声,她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都深感无能为力。
只能这么认命吗?
求生的欲望让独孤稔忍着伤痛,爬近了牢房的木门,扒拉着破门的缝隙朝外张望,外面到处是熊熊的火堆,灼灼耀眼,却在她大脑里反射出一片空白。
她颓然转身,跌坐在地上,费劲地喘息着。
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有点接受不了。
刹那前她还在琳琅满目、华美奢靡的王宫里,正勉强等待别扭的临幸;刹那后她怎么就沦为匈奴的奴隶了呢?
愤懑和不甘在心中腾腾升起,像外面的火堆那样熊熊燃烧,几乎盖过了无奈和悲伤。
她猛然回头,咬牙低语,“我们不能逃出去吗?”
一语如惊雷,吓坏同伴们。
“逃?怎么可能?”这个主意似乎比面对匈奴人还要可怕。
“难道在这里等着被他们欺负吗?”独孤稔很愤怒,手脚并用,快速爬近同伴们,用力摇摇这个的胳膊,戳戳那个的肩膀,急切地怂恿,“大家想办法一起逃出去啊!”
可同伴们并未被她鼓动起来,反而冷静而麻木,纷纷对她的建议摇头否定。
“怎么逃得出去呢?匈奴人赤手空拳都能打死我们。我们都不过是些弱女子。”一个姑娘说。
“可是我真的很想再见到我阿妈啊!”另一个同伴失声痛哭,勾起了大家对家人的思念,于是顿时哭喊成一片。
姑娘们一边哭泣,一边小声讨论,却始终无法赞同逃跑的念头,也想不出逃跑的办法。独孤稔一筹莫展地望着同伴,无奈又愤慨。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众人惊悚地扭头张望。
一只粗壮的臂膀伸了进来,在错愕的楼兰女子堆里,肆无忌惮地摸索着。姑娘们惊叫起来,像碰到臭虫和老鼠似的,纷纷躲避。但牢房空间狭小,躲也躲不到哪里去。那只手臂就近摸到了一只光滑的脚,就毫不犹豫地一把拖了出去。
被拖的姑娘尖叫起来,“不要,我不要离开!”她极力抓牢同伴的手,哀求着,“救我,我要和你们待在一起!”
几个姑娘纷纷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拽住她的肩膀,想帮助她留在牢房内。外面的那只手臂一时拖不动了,低头朝内张望了一眼,粗野地骂了几句,就把穿着马靴的脚伸进来,毫不留情地用力踹了几脚。帮助的同伴们痛苦地大叫起来,手臂疼得几乎被踢断,不得已各自松手,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姑娘一路尖叫着,就这么被拖走了。
牢房的门再次被关上的时候,女孩子们激动起来,哭泣着抗议,“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独孤稔和几个女孩子颤栗着朝缝隙外张望,她们看到那个姑娘被拖出了棚屋,匈奴人一路倒提着她的腿,像拖一只濒死的牲口似的,毫不怜惜。而姑娘单薄的身体一路磕磕绊绊,被崎岖不平的砂砾石子立刻划拉出了血口子。她哭着叫着,挣扎着哀求着斥骂着,可匈奴人并不理会。他把她拖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火堆旁,那里有另外四五个匈奴人,正围着火堆大吃大喝。他们一看到姑娘,脸上都露出了淫邪的笑容。
那几个粗蛮的匈奴人立刻包围住了被拖过来的姑娘。独孤稔和其他人看不到她了,但从他们的背影动作看,似乎在围着她撕扯她身上的衣服。她身上的衣裙被一片片撕碎,纷纷扬扬抛到半空中。而姑娘的尖叫声陡然倍增,声嘶力竭,绝望迸发,甚至连完整的话语都说不了了,只是一声接一声的嘶叫,像刀子在划拉每个人的耳膜。她的每一声嘶叫,都像是濒死前的昭告。她的嘶叫,却混杂着匈奴人嘎嘎的浪笑,如兽群的嗥叫。粗野的嗥叫和凄厉的哭喊交织成来自地狱的魔鬼之音,还在牢房内的女孩子们听得个个脸色惨白,浑身抖索如筛糠。
撕完俘虏衣裙的匈奴人却忙不迭地脱掉裤子,一个接一个地扑到她身上。
那不幸的姑娘最后爆发了一声长长的,划破夜空的,如尖刀子割裂神经的凄惨呼喊后,突然没了声响。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纵然还不是完全寂静,可那待宰羔羊的惨呼绝迹后,只剩下那群围着她的匈奴人的呼哧呼哧的粗野喘息。
牢房里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独孤稔浑身都在发抖,却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点点声响,连骨节打战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来。像躲藏在深黑幽洞里的小动物,害怕被外面逡巡的捕食者听到。
她脸上有凉凉的东西滑下来,伸手一摸,满脸都是泪。她缓缓扭头张望身后,所有的姑娘们都在无声地落泪。即使是没有看到那凶残场面的女孩子,也都听到了那可怜人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她,她,她……没有人敢多想一想。那种同类用惨叫传递的惊惧,如毒蛇蜿蜒攀爬,缠上了每个人的神经,令她们惊恐到几乎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独孤稔的目光急切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到的却是同样的痛苦询问:我们怎么办?我们还能救她吗?我们也会被这样糟蹋吗?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她们瑟瑟发抖地围坐一起,不敢多说一个字,愤慨却想不出办法。独孤稔恼恨地揪着自己的发辫,把头发揪得乱糟糟的。
不等她们想好打算,其他匈奴人却都吃饱喝足,此刻都跑过去围观那女孩子是如何被糟蹋的。并推推攘攘地要加入这场不堪入目的暴行中。那姑娘早已奄奄一息,满足不了这么多人;被劣质烈酒刺激的欲望也耐不住一眨眼的等待了。于是一双双血红的眼睛都转向了关押着剩下的楼兰女子的棚屋牢房。粗重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棚屋内的恐惧和绝望爆发了。姑娘们大声哭泣着,茫然无头绪地在黑暗里爬着寻找庇护的角落,几欲癫狂,“不——我要回家,我要见我阿妈!”
“我不要被匈奴人糟蹋,我不要这样死掉!”
“救命,救救我,呜呜……”
一片哀嚎声中,独孤稔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会哭是没用的。她这样想着,虽然她也没想出逃走的办法来。
她不断地朝棚屋外张望,看到几个匈奴人已经朝这边越走越近,她知道灭顶之灾会在眨眼间降临。
如果注定要死,难道一定要这样乖乖地接受吗?
她下意识地挠着自己已经很蓬乱了的头发,突然“叮当”一声,发簪掉了下来。
她伸手捡起了发簪,在缝隙透进来的微光中端详着。
这是一支兽牙做的簪子,泛着牙白色,来自捐毒国,是一年前的生日,她和妈妈逛集市时看中的。那是她十三岁的生日,也该盘起发髻了,所以妈妈拗不过她的恳求,为她买下了这只簪子。
这是一支廉价而朴素的簪子,没有什么花纹;但这也是支有用的簪子。
独孤稔把簪子紧紧贴在了胸口,让那温润的触感和洁白的质地贴近少女温暖又贞洁的心。她咬牙对自己发誓:要么完璧归家,要么血溅当场!
而粗重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近,已经到了牢房门前,停了下来。一连串嘎嘎的浪笑先冲破了薄薄的木板门,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个惊惧的少女。
就在棚屋要被打开之前,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在附近响起,“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着生硬的汉文?
这个声音对楼兰女孩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对匈奴人而言却仿佛是天籁之音。站在牢房前的匈奴人顿时收敛了笑声,转换了态度,用非常温和又恭敬的匈奴语,在回答什么。这插曲来的蹊跷,独孤稔大着胆子,悄悄地又透过缝隙朝外张望。
浅淡的月光下,熊熊的火堆旁,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