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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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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二镜十九次!”
“你想要知道我以前的生活?”现场收音,向小园的嗓音清脆,不大,穿透力强,听起来特别舒服,她语气冷淡,轻笑了下,没有笑声,只是嘴角扯了扯,“那你知道我以前住在哪里吗?”眼睛盯住了对面的邹一蕊。
也不知怎么的,邹一蕊被她这么一看,不自觉地缩了下,“住,住在哪里?”
“我住过好几个福利院,”向小园的眼神静了一下,似乎无数回忆从眼前掠过,接着,她眼睛转动了起来,像瞬间遏制了回忆的流动,视线在房间了转动了一圈,“那儿可是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她又扯了下嘴唇,上身往前一凑,半是挑衅半是煽动,“你真的想知道吗?”
邹一蕊咽了咽口水,“你,你说说看。”
向小园坐回去,眼睛望着她,她拿起手边的水壶,往杯子倒水,水声汩汩,这是一套白色的英式茶具,她的动作大大咧咧,不同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本来就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活得也不精细。
杯子磕出响声,水壶震动桌子。
全场戏里戏外的人都被她掌握住节奏,吊着胃口。
她喝了一口,有点没滋没味地咂了下嘴,冷嗤一声,放下杯子,桌子再次震动。
邹一蕊从惊诧到不安,对面太自然了,一点演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她就是这样的人,非常真实的生活习惯。
这个女人……完全把自己变成剧中的姐姐了啊……
“什么样的小孩会住福利院呢,大部分都是不健康的小孩,唐氏综合征,喏,”向小园突然往上翻了白眼,吐舌头做流口水状,“脑瘫儿,智力低下者,经常无缘无故就会怪笑……”她望着邹一蕊,干巴巴地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还有残疾的,这些都是不健康的,男孩女孩都有,还有我这种走失的健康的,却没有人认领的!”她的语气若无其事,嘴角越翘越高。
“每一间福利院都大同小异,都是这些人,我住过一间,二十多个孩子,平常只有两个阿姨看着,白天门都锁着,我们只能待在里面,晒不到太阳,我无聊极了,想出去外面,我就喊,阿姨,阿姨我要出去玩!”
“没有人,从门看外面,都是黑乎乎的,只有我的回声……”
“那几个脑瘫的小孩在笑,还有人哭,还有人拉屎拉尿,没人理,臭死了!”她厌恶地皱了下鼻子,幽幽地盯着她,“我再叫……阿姨,阿姨,快来啊……没有人来,那条走廊,一直都是黑乎乎的……”
她的语气越来越淡,到了最后的这个“黑乎乎”三个字已经几不可闻了。
邹一蕊眼前不由自主浮现一幅画面:黑黢黢的走廊看不到尽头,一双小手抓着防盗门,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发现,屋里还有渗人的笑声和哭声,鼻子仿佛还能闻到恶心的臭味,要在这样的环境生活……
那种扑面而来的无助孤立感让坐在她对面的邹一蕊目瞪口呆,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炸开来了,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嘴巴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从监视器里看,这是一个近景的推进加面部大特写,向小园的嘴角翘着,笑着,脸部表情是生硬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相反是散的,没落到一个聚焦点。
很明显,她溺在记忆里了。
向小园的眉毛长得特别好,浓黑流畅纤长,眉骨高,显得眼睛特清澈明亮,如果喜悦,那就是最光芒万丈的笑,如果悲伤那将是能让人瞬间共情。
此时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缓缓凑近,“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好,妹,妹……”
邹一蕊觉得她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全身发麻,她坐不住了,胡乱地应着,“嗯,嗯……”她仓皇而逃。
向小园眼神盯着她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消失,变得与她的眼神一样淡漠,她重新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下。
自此,表演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表演有时很玄妙的,见仁见智的事情,可有时,在对比之下,好的表演是一目了然的。
“啧。”菜卷偷笑,吼,把女主角吓跑了!
苇家宝看愣了,陈云秀把“cut,非常好”喊出来后,他才反应过来,也大喊了一句,“好!”带头鼓掌。
剧组工作人员也才反应过来,跟着导演鼓掌,还有人欢呼,有人差点要落泪,总算完成了一场戏。
太不容易了,终于有一条是一镜而过的。
这表演完全是碾压型的,甩开女主好几条街。
邹一蕊听着周围的人对向小园的赞美和夸奖,笑容非常不自然,当事人最清楚她被碾压得有多彻底,她的反应完全是错有错着,在对方的给予的重压之下激发出来的。
她发现向小园出戏很快,导演喊cut后她站起来,对着周围鼓掌人员略略鞠躬,说谢谢,大大方方的,在她看来还挺理直气壮的?
她看到苇家宝眼睛发亮地看着向小园,看到陈云秀露出了一点罕见的笑容。
她不傻,就刚才那一段如果成片了,观众肯定同情姐姐这个角色,显得她这个女主越来越白莲花了。
她现在觉得女配的这个角色的表演空间比女一大多了!
向小园喝完那杯水,站了起来,谢了观众,她今天的拍摄任务就完成了,转身走开,菜卷跟上她,“哈哈!太棒了,园儿你演得真好!”
“哦。”
小园应了几声,走离了人群,她就快速跑起来。
“哎?”菜卷疑惑地出声,看到她跑去的方向,顿时了然。
别墅庭外临时搭了公共厕所,男女分开,小园快速解决个人问题,门口水龙头流出的水清澈凉爽,她洗了洗手,俯低往脸猛地扑了几下水,抹了抹脸。
舒服多了。
“憋死我了。”她说,甩了甩手,水珠溅散开。身上穿的是戏服,不能擦。她再甩了甩,挥了挥手,动作轻松愉快。
“喏。”菜卷从包里掏出纸巾。
小园拒绝,“不用,很快就干了。”
菜卷没好气,“擦擦脸,注意点形象。”他干脆亲自拿纸巾给她擦。
小园扬起笑容,“你还没夸我演得好呢!”
“我刚才就说了!你棒!你棒!你最棒!”
天已经黑了,头顶有简陋的一段日光灯,灯管聚集了不少黑色的小飞蛾。暑气未散,地面还有点烫,一阵夏夜的风飘近。
小园又笑,举起手,“演戏真开心!哇!说台词的时候太过瘾了!”
她的乌发被风往后撩,露出了净玉般的一张脸,额角和脸颊边的碎发微微润湿,带了几分稚气,“这编剧的台词写得真的很好,我很快就记住了,说得也很顺畅……”
菜卷又掏出卸妆绵巾,轻柔地给她卸被水冲过后的残妆,“那么一大段台词,你现场收音,还不吃螺丝的,很棒!”
“哎,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拍戏的感觉!” 她眼皮还有点眼影晕染过的痕迹,她说起拍戏来眼睛闪闪的,仰着头,睫毛轻扇,那眼里的光像天抖落的星。
几年前,向之石建立工作室,请他来当小园的经纪人,老实说,他在这个圈里也有六年,曾经在博谊也带过几个有名气的明星。后来因为个人原因不在这行了,他本来想回老家另找工作的,要不是之前欠过向之石的人情,他是不会带新人的,尤其是很有脾气很有个性的新人。
他看了向小园的电影,看到了她对表演的热忱,他才先留下来试试。
一留就走不了,上了“贼船”了!
说是经纪人,其实还要兼职生活助理,业务助理,化妆师,造型师等等等,好在向小园所有的脾气都在演戏上,生活里她挺容易相处,挺听话,渐渐处出了感情,更加走不了。
小园其实性格很独的,成绩好,傲气,读书时没人缘,毕业了,拍的戏不多,也没几个同行朋友。在外人面前,她都是冷淡,高傲,与人很有距离感,也只有在他和之石哥面前才会有孩子气的,小女孩的一面,叽叽喳喳地和你分享她开心的事情。
菜卷的心柔软了下来,“你喜欢,我们就好好拍,你今天做得很好。”
“饿不饿,我看剧组那边放饭了,我去拿两个。”
“好的,我也拍完了,我们回房间吃吧。”
“嗯,行,我再打个汤,拿瓶牛奶你明早可以喝。”
两人回了房间,小园已经把戏服换了,穿了黑色短T和蓝色牛仔热裤,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和菜卷喝着凉冰冰的绿豆汤。
“刚才听说那边晚上还要拍戏,因为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菜卷边说边掰一次性筷子。
几个饭盒摊开着,他面前一盒米饭,小园三分之一盒,三个菜,广式糖醋排骨,黄菠萝和红番茄入菜,鱼香茄子煲和清炒冬瓜。
日戏夜拍,很考验演员的精力。
“我们的女主不知道行不行呢?”菜卷摘了眼镜,他是深度近视,摘了就有点看不清,筷子没夹准,排骨滑了。
“呵呵。你说呢?那个花瓶!”小园冷哼一声,替他夹了一块排骨。
“咳咳,这话我们私下底说好了,在片场千万不能说啊。”菜卷不放心地叮嘱她。
“你放心,我才懒得和这种花瓶说话,跟她对戏就够我受的了!”小园咬了下筷子,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亮,“好想快点和何辰影前辈对戏啊!”
国内三大奖项,白牡丹奖,金凰奖,华鼎奖,和香港的紫荆花奖,台湾的飞燕奖,这五大电影奖项并列为华人电影圈的顶级表演奖项,何辰影五个中拿了三个影后,是青中年演员里的佼佼者。
这样的演员才是小园渴望合作的,也是她忍到现在的原因。
“好啦,快吃!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和你喜欢的前辈对戏了。”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能和她合作。橦华居然能把她给签了!”小园咬着冬瓜。
“金钱加人情吧,哎,你知道陈导和何影后以前是一对吗?”菜卷向来消息灵通。
“哦, ”小园对八卦兴致不高,“不是早离了吗?是她第一任丈夫嘛,那是人家的私人生活。”
“嗯,”菜卷拿着筷子头挠了下头,“我觉得不……”
他还没说完,两人同时被敲门声吸引了注意力。
“请进。”菜卷喊了一声。
一个工作人员敲门而进,“不好意思,导演让你们过去。”
向小园和菜卷交换了疑惑的一眼,今天她的戏不是拍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