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76、宿命，不信命

　　善美这个早上的生活连连犯错。
　　到吃饭为止的时间里，她摔碎了刷牙的杯子，穿错了拖鞋，在后厨给院子里的蔬菜浇水的时候甚至差点不留心掉到泥里，喝药的时候她忘记了吃甜的糖果，甚至这一天她并不觉得药苦，因为她一直在分心，一直在走神，她对自己感到生气…………但是越这样越错。
　　她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一件可以挡住自己颈部那些点点红痕的衣服，她心浮气躁，她简直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喝了一口那个酒，就原形毕露的像个浪荡的……那样的去撕他的衣服，去诱惑他……每当她一想到昨天晚上对他说的那些话的片段，她简直想瞬间就把自己埋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太羞耻了！！
　　她也很想提出去缝他那件衣服的扣子，但是她完全没勇气开口。
　　吃饭的时候她连连往他的碗里夹菜，直到他的碗里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这一天早上心情却很好，每当她抬眼看到对方的脖子上那些痕迹，她都觉得自己恨不得想找个缝钻进去……他倒是哼着愉快的歌，再愉快满足的吃着他碗里的菜，他也不点破她的窘迫，但越是这样她就越…………
　　吃完早饭，他从自己的衣服里寻了一件给她穿，那件衣服有些大，但是却是可以挡住那些印记的……他说，今天大约会来客人。
　　后来果然如同他说的，下雨的洞穴小屋前来了客人，是啸天犬和二郎神。
　　二郎神杨戬仿佛恢复了昨天最初见面时那种性格，至于昨晚上和瑶夫人的事情，仿佛没在他身上看到半点影子。
　　不过善美明显看到对方身上的绷带换了新的，他也未曾如同昨天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的脏污一身了。他只缠了一只眼睛的绷带。
　　善美本想请他的朋友进屋来，但是那个人没有进来的意思，说是狗爪子的印子难洗，于是他二人就在屋外门口用了一枚种子，那种子在一个树下的田埂旁变成了一个临时的破败的雨棚，又设了一个小桌子，几张小椅子，那人应该是很爱酒，说，既然把心爱的酒瓶送人了，那只好来这里讨几口酒喝。齐天大圣孙悟空也不推辞，这倒像是数百年前的生活。
　　洞穴小屋外是绵绵的细雨，善美在小屋屋檐下和啸天犬玩，杨戬在那边和那人喝酒。
　　数百年前，大约也经常是这样的日子，那时齐天大圣孙悟空并未成家，但也这样与三五好友相约喝酒，没想到今日今时也仍是如此，虽然说变化纷呈，但有的东西并未改变。
　　杨戬将那桌案中间挖空，补了些木屑火星，上面架着酒壶，今日倒出来的酒仿佛是米酒那样的味道。
　　“漂亮小姐今天仿佛穿了你的衣服，昨天晚上你其实心里偷着乐了吧。”杨戬淡淡开口。
　　“倒是没想到你的玩笑几百年来还是这么不知轻重。回家的第一天感觉如何？”齐天大圣孙悟空抬了抬眸，见到对方纱布换新，心中十分了然：“看来你住的地方不错，眼睛的毒烟解除了吗？”
　　“今日起来左眼能看到一些东西了。不过孙悟空，是你的话，会不会尴尬？”对方淡淡的问道：“吃饱穿暖，我该这样回答？”
　　“喂，你以为在这吃饱穿暖很容易吗？真是不知珍惜。”他扬眸：“猎人手册看了没？”
　　“pk和他的僵尸小情人去自立门户的时候，那人————给了两份。”杨戬说到瑶夫人，有点不自在：“昨天晚上没事，我就让啸天犬读给我听了。一会大概我得和pk去附近的工厂找个空档先注册，否则以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上岛会引起很多麻烦。”
　　他点点头：“我来这里大约一周，因为还未来得及……城里的事我暂时还不那么清楚，啸天犬最好别带进去，免得被人认出来，只是这世界怕是集结了很多奇怪的力量，你还是先养养伤。”
　　“昨天的事，对不起。”杨戬低低的说道，将那温过的酒放到齐天大圣孙悟空面前：“我原本没想过事情竟然会这样……在那个龙之岛见你的时候，你也并没有提。昨晚我问了一下汤锅旁那只野狼…………那么现在的状况是，【血契】已经解开了？”
　　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目光微微停留在雨棚外，善美和啸天犬在屋檐下玩得正开心，但那只大犬不敢造次，因为还是有些忌讳着这人在，只是趴着摇尾巴，又来回围着善美转。
　　“【血契】大约是没用了，但契约之链却还没断。但凡是她的事，好像总有点……”他有些无奈，沉吟片刻。
　　“最早天界设定你二人在五行山相遇，没想到你单方面毁约逃跑，天界计划落空，之后三神弄了金刚箍给你戴上，天界让你二人看不清彼此真心，偏偏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动了心，到了最后自己摘了那金刚箍，到了后来黑龙现世，杀刀出现，天界原本设置让三藏成为容器装了黑龙，你用杀刀杀之，没想到到了最后，你杀了黑龙。”杨戬抬眸望天：“天界赦了你的罪，没想到你从三藏死后才开始真的受罚，本想从冥界让陈善美的魂魄来给你摘了金刚箍返回天上去做神仙，却没想到你最后彻底散漫在人间，天界这些年越来越不济了。条条路都走黑，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你这么难搞的家伙。如今竟然连【血契】的意外也——————”
　　“这不是意外。”他微微打断了杨戬的话：“也许天界的机制对于大部分人类，百分之九十九的计划，都能够被安排，例如他们用子恩仙女的事要挟了魔王在人界赚积分，例如他们用杀刀毫无疑问的实现了上届三藏和守护者的相杀，千百年来这个机制很少出错，但，唯独算漏了真心。这世上看似最不起眼的东西实则最不简单，连金刚箍和死铃都战胜的真心，【血契】如今变成这样倒也不奇怪了。”
　　“那……孩子确定是……”
　　“嗯。”他低低应道：“我来得太晚了。那孩子只有月余，就算和琉璃灯的力量相关，但原本就是违规进入，想在这地方保她安然无恙，想必也是一命换一命。如今留了一些残存的力量在她身上，再过一些日子或许就会完全的消散。”
　　杨戬拍了拍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肩膀，看着他将手里杯盏的酒一饮而尽。
　　“你进了冥界之后，我们大约也尝试了很多来岛的法子。”杨戬说道：“ 此间还有很多黄金猎人在现实世界捕猎，但那些人都已经被宣告找到了现实世界的尸体，也就是事实他们实际上是在现实世界死亡，而魂体被带到这个岛上，而那位小姐竟然是通过最正常的游戏关口通道进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一个活着的人。这岛上狩猎亡魂，但活着的猎人必须经过黑暗世界的筛选和申请，原本魔王寻思着和冥界的死神买一个魔族身份，这样便可以不需要确实那些杀戮记录便能成为这里的会员，只可惜失败了。”
　　“倒是和我想的一样。当日我也想是否以假死骗过岛外的猎人，看看能不能顺利入岛，但是这岛上的审核机制很难被骗，大约是根据账号身份和现实世界的某些记录来评定的。到冥界之后，我打到四十层，抓到一个岛上的会员，但是行不通，杀戮记录无法更换，即使我和对方签订了契约也不行，那时已经迫在眉睫，所以我也只想到了最快来到这里的办法——————”
　　九十九层地狱打通。
　　来到亡魂岛的两个方法：1，亡魂捕猎 2，会员。以及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3。
　　第一次走九十九道地狱是，因为陈善美。
　　而第二次，还是相同的理由，仿佛无论经历了什么，度过了多少时间，大概还是会甘之如饴的——————
　　“幸而魔王助力，大概打到了七八十层，不过那老牛大概很久没动筋骨，所以————”
　　“魔王受伤了！？”他微微有点惊异，声音大了些。
　　“不是很重，不过也是不能再战，八十多层之后他就说不奉陪了，大概是担心他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不过孙悟空，你到底是什么变的？从前我明明比你多一个变化，五行山之后你大概也在人界一度懒散，这地狱一百层你怎么说来就来？我不服！”
　　杨戬想到自己断了腿又几乎瞎了眼睛，pk更是被打出原型，从那个破裂的洞坠落在龙岛上，要不是遇到他，或许会在那洞穴再等上一段时日了。
　　“不比你厉害。”他唇角微微扬起一些讽刺的微笑：“现在想起都会觉得有些肉痛————”
　　若是以前，他大约会说，老子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那么了不起的存在。
　　地狱的一百层是什么？这世上大约也没有几个天界人说得清楚。
　　亡魂岛在一百层，一百层是虚空，按照最直接的方法来到这里，犹如生死渡劫，也因此，这里从来没有天界的管束。事实上，这里几乎都算不上是地府的范围，毕竟地府的领域也只到轮魂盘。
　　大约战到九十几层，就犹如剥了一层皮，但那时候拖着不死但疲惫的躯体的，是和那时候一样的，寻她不死方休的意志。他那时打通一百层之后，掉进深海，又被冲上沙滩，整个人疲惫得随时可以大睡三天，但在夜色之中爬上了一辆货车，在那些熏天的尸臭里睡了一天一夜，被拉到工厂。
　　“如果非要说比你厉害，大概是，第二次来，熟门熟路吧。”
　　他那样轻描淡写的说完，喝了一杯酒。
　　杨戬愣了愣，觉得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想到那地狱一层层的魔怪，试问哪个天界人有胆子像光临茶馆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偏偏眼前这人，不仅来了一次，还来了二次。
　　杨戬目光有些微微停顿，看到在那雨幕里蹲着在小屋门口和啸天犬玩的姑娘，看了看齐天大圣孙悟空淡然安静的眼脸，他脸上还留着一些细碎的伤，杨戬心想着，数百年前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大约只是桀骜不驯，那时这天上地下大约没有人入得了他的眼。但，一旦结缘，他原来竟然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也去得！谁知他守护的，竟然只是那么平凡得毫不起眼的幸福？谁知道，他选的其实是荆棘之路？他和那姑娘分明是死铃命运那样的凶事--------但他终于是舍血来扭转那个结局。
　　“熬汤的狐狸就算了，被你封印在水井石墙内的蜘蛛，你打算怎么处置？”杨戬问道。
　　“原本想干脆的杀了，但是不解气。”他淡淡答。
　　“那现在这样就解气了？”
　　“这里的死亡就是永久的死亡，在惩罚没有结束之前，怎么能轻易的死了？”他放下酒杯，“如果他这么快死了，我会觉得受欺负。”
　　杨戬有些不可置信，扬眉：“我是不是听错了？孙悟空，天上地下，谁敢欺你？”
　　“我家陈善美，是宁可自己没命，也会去认真守护别人的人。”他淡淡说道：“不让我背负杀死她的罪和歉疚，承担天界毫无道理的宿命，结果被姜大成捅了刀子，在这里因为无法自保，不想我去分担她的痛苦，宁可解开血契，连……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和自己的性命都一同交付，这样一个傻瓜，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吃一点苦，但那样污秽的家伙却在那个地下藏馆一样的地方打了她几十鞭，更甚者是对她施加毁坏意志的刀锋酷刑，连着血契的我都感到那种嗜心刻骨的疼痛，这样一个欺到头上的家伙，他死得容易，我会很不甘心。”
　　他语意很淡，但是，杨戬想到的是，那被折断手脚不成人形的蜘蛛，日夜受的折磨，齐天大圣孙悟空外表乖张但实则睚眦必报，他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但他当然也不是慈眉善目，你若要逼着这人，他杀伐果断起来，也并非谁能招架。
　　他的变化，从遇到了那个姑娘开始。
　　时间仿佛并不是很长，但是，也许终究是命中注定。
　　杨戬这就突然想起了昨夜他说，并不是每次重逢都有再相遇的机会。
　　他说出那一番话其实是因为，他对那话的体会最深吗…………
　　“陈善美小姐……来枯木森林很久了吗？”杨戬问道。
　　齐天大圣孙悟空微微一怔，仿佛才抓到这句话的重心实际上在哪里。
　　“她和僵尸好像一开始来这里就被老太婆照顾。老太婆给她取了编号13，至于前12个——”
　　“我没有问她的事。”杨戬微微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
　　孙悟空淡淡笑了下，并不太介意：“杨戬，你就没有想过，你之所以也会来这里，也并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种宿命？”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牛鬼蛇神都随意进出的地方？”齐天大圣孙悟空微微扬眉，“我在这里，因为有我的命定之人，pk来这里，因为僵尸是他的心有所属，而你————无论你怎么否认，你是注定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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