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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玩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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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葛逍尧便走了,梅苏婷回卧室练起了瑜伽,任禹洗过碗后回屋抽了本数学作业开始写。
缓缓乐声飘荡在静谧的夜中,几只蛐蛐儿偶尔叫几声,又隐藏在黑暗中。
“小禹。”任禹扭头,梅苏婷走进来,穿着白色瑜伽服站在日光灯下,衬得面容有些苍白。
任禹合上笔,问:“什么事?”
她递来一碟切好的水果:“休息会儿吃点水果。”
任禹叉起一块苹果塞嘴里,看着梅苏婷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梅苏婷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说想让你跟他们一起生活。”
“不可能。”
梅苏婷叹了口气:“小禹,她是你妈妈,你跟着她自然更好一些。”
任禹闻言有些可笑,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是啊,他是我妈妈,你是我奶奶,我走了你和爷爷怎么办?”
“唉……你这孩子……”她无奈摇摇头,心里又有些动容,“行了,你学习吧。”
说罢便回到卧室里。
任禹看了练习册好一会儿,没了学习的心情,便瘫在床上仰面看着天花板。
一只虫子在灯旁边打着旋,灯光照的他头脑有些发涨,昏昏沉沉中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黎明才刚刚破晓,任禹起床吃完饭,将白粥和小菜给梅苏婷和任绪闷在锅里便步行向葛逍尧家走去。
青灰色和鱼肚白交融的天空下,一片氤氲,路旁的花草上沾了些露水,打湿了他裸露在外的脚踝。
“喂,任禹?”电话拨通,葛逍尧慵懒的的声音传来,一看就是还没睡醒,“怎么了。”
“我现在去你家找你,你赶紧起床收拾一下。”
“哦,好……”葛逍尧答应,挂了电话,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任禹到时,已经八点多了,他睡的正香。
葛母笑着迎着任禹进门,招呼他先坐,自己则拿了鸡毛掸子进了葛逍尧卧室。
“嗷!”屁股挨了一掸子的葛逍尧坐起来,“干嘛!”
葛母拿鸡毛掸子敲了敲床沿:“起床了。”
葛逍尧揉揉自己的屁股蛋子,不满道:“还有没有人权了,这才几点?”
“人家任禹已经来了。”葛母指了指客厅,“你就让人家在那干等?还不快起来。”
坐在床上仍处于迷瞪状态的葛逍尧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抄起身旁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完了完了,刚才电话里好像说让他起床收拾一下。
“你怎么来那么早啊。”看到在客厅坐着盯着自己的任禹,葛逍尧干巴巴地笑了笑。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吧?”任禹语气淡淡的问道。
“啊哈哈是吗,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他揉了揉翘起的头发,转身进到厕所,“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洗漱完葛逍尧胡乱塞了几口早饭就和任禹出门了,他偷偷瞟了瞟旁边面无表情的人。
还好,看起来没有生气。
葛逍尧松了口气。
二人来到大街上,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我说你也起的太早了吧,我刚梦到和我女神见面就被叫醒了。”
任禹突然转头道:“你衣服穿反了。”
葛逍尧低头,发现上衣不但前后穿反了,里外也反了。
难怪那么不舒服。
迎面走来一个女生,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看一眼,直到走过了还一步三回头。
葛逍尧欲哭无泪,看着远去的女生,充满了绝望,他的光辉形象啊。
果然任禹不会那么好心放过他。
偏偏到人最多的大街上才提醒他,总不能就地脱衣服吧。
“刚才那个女生看的不是你,别担心了。”任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应该是在看我。”
葛逍尧:“……”
他的心怎么更痛了?
二人坐车来到工厂,葛逍尧一下车便来到没人的地方将衣服换回来,还完还不忘冲着任禹的背影竖个小指。
葛逍尧表姐出来迎接他们。
“任禹?你好呀,我叫姜玉柔,叫我小柔姐就行。”姜玉柔自我介绍到。
任禹点头:“小柔姐。”
“姐,玩偶在哪?”葛逍尧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他也只是见过图片,没有真正来过这。
“走,我带你们去仓库。”姜玉柔笑道。
三人来到仓库,套上鞋套走了进去,尽管见过图片,任禹和葛逍尧还是被吓了一跳。
仓库有六大间,前五间都是包装整齐的玩偶,准备发往各地。最后一间则是多余的玩偶,小山似的摞起来,五花八门,形式多样。
“工人已经分走一部分,但还是剩余很多。”姜玉柔解释道,“压着仓库反而占位置,刚好逍尧说他想卖。”
任禹点头,走进去扒拉扒拉,跟葛逍尧昨天拿来的两只丑青蛙一样,质量非常好,只是类型杂乱。
“嗷!”那边葛逍尧被突然塌陷的玩偶埋了起来。
任禹扶额,过去将这个蠢蛋从玩偶堆里薅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葛逍尧抓起一个粉红色的小恐龙,“我觉得不好分类啊。”
“价钱相同,随机发货。”任禹思索到,“这样还会有神秘感。”
葛逍尧猛地点头:“好主意!”说完往外跨了一步,又一大堆玩偶塌下来把他埋住。
葛逍尧:我在哪?我是谁?发生了什么?
任禹过去,正准备再次薅他出来,突然发现了两只绑在一块玩偶小挂件。
一只面无表情狮子和一只笑得贱兮兮的大尾巴狼。
挂件不大,但做工很精致。
他捡起这两只,无视了玩偶堆里的葛逍尧,出门问姜玉柔:“小柔姐,这两只我能拿走吗?”
姜玉柔看了,哈哈笑了起来:“当然可以,这两只是我没事时自己缝制的,独一无二哟,前一段找不到了,没想到被放到这里。”
任禹道了谢,将小狮子和大尾巴狼收了起来,然后继续去拽玩偶堆里的葛逍尧。
生无可恋的葛逍尧靠着玩偶闭眼说到:“让我静静,我就呆在这里好了,免得一会又被砸。”
“好,你呆着吧。”任禹点头,转身离开去另一边拍照了。
“喂!任禹等等!你别见死不救啊!快把我拽出来!”葛逍尧看着远去的任禹喊到,话语间,又震下来一堆娃娃。
埋的头都不剩的葛逍尧:天要亡我。
二人拍完照,姜玉柔带着她们在工厂旁边的鱼馆里吃了顿午饭。
下午两人抱着姜玉柔的笔记本电脑倒腾了许久,终于把商品挂在了淘宝上,随机发送,分大中小号三种玩偶,分别定价十、二十五、四十元。
“姐到时候我们这边接到单子你们就直接寄,这样方便,到时候运费我再给你。”
姜玉柔摆摆手:“你小子见外什么呢?我差那点钱吗?赚的钱你们就当零花钱吧。”
“就因为你是我姐我才给你钱,要别人我还不给呢。”葛逍尧撇撇嘴道。
姜玉柔哈哈大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葛逍尧赶紧拍开:“别摸我头,长不高。”
任禹看着面前活宝似的两个人,嘴角微扬。
葛逍尧回头就看到任禹眉眼里带着的笑意,呆住了。
任禹竟然笑了?
任禹头发蓬软微卷,遗传了储雯晒不黑不爆豆的体质,再加上一双杏眼,本应是可爱的邻家弟弟型,却因常年冷着一张脸,眼底如一潭死水,散发出的气质也是冰冷的。
可任禹一笑,黝黑的眸子里就有了光,在那里你看不到其它东西,那是一湖清澈。
葛逍尧很少见到任禹笑,即使有也是短暂的一下。
他缓过神,忍不住慨叹,谁能想象得到这位天使般外表下住着一个暴力而又懒惰的恶魔,一旦发狠,简直跟撒旦出世似的。
网上卖玩偶这事算是定了下来,刚开始两天没有订单,第三天才有人问津。
后来因为买家反响不错,订单慢慢地多了起来。
虽然丢了餐厅的工作,但有了玩偶的收入,任禹放心许多,这几天就在家写写作业。
梅苏婷白天出门玩,晚上在家练练瑜伽书法,唱唱歌,但她的话也越来越少,身子也虚弱不少,任禹在家其余时间就给她捣鼓饭菜,可梅苏婷依然是日渐消瘦下去。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梅苏婷开学前一天上腹痛的厉害,任禹便请假和任绪一起带着她去检查,医生看完叫任绪和任禹单独进去,递给他化验报告。
“患者只靠药物维持,病症虽然没有进一步恶化,但仍建议住院化疗。”医生冷静分析。
“如果不化疗还能撑多久。”任绪问。
“少则五六个月,如果病情一直不恶化,一年多些也有可能。”医生分析道:“毕竟患者当时已经切除过一部分肝脏了,所以情况并不是很好。”
“那准备化疗吧。”任绪绷了绷嘴。
又询问了几条注意事项,医生递给二人一张单子,“再加药吧,然后准备化疗。”
两人拿着新开的药单,道了谢便离开了。
这次又加了两万多的药,医保报销后也要四千左右,加上之前的,一个月少说六千多。
化疗的费用会更多,任禹手里的四万根本不够。
走到医院楼梯间,任禹掏出手机,拨通一串号码。
“喂?”小孩子软糯清澈的声音响起,“你是谁呀?我麻麻在楼下,你找她什么事?”
“声声,我是任禹哥哥。”任禹讲声音放软,“可不可以把手机给你妈妈?”
“啊禹哥哥呀,你等一下喔。”小女孩拿着手机跑下楼,将手机递给储雯,“麻麻,禹哥哥的电话!”
储雯有些错愕,接过电话,“小禹吗?”
“嗯。”任禹听见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有些无措,他靠着墙,伸出手指去扣墙上不知谁贴的小广告。
“有事吗?”储雯见对面久久不说话,问道。
“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
储雯愣了下,“怎么了?”
“奶奶药钱不够。”
“好,我一会转给你,不用还。”
蒋声声托着小脸望着正在打电话的妈妈,小声问道:“麻麻什么时候我可以再跟禹哥哥一起玩?”
储雯揉了揉她有些乱的头发,问任禹:“你不准备回来吗?”
“不了。”任禹拒绝,“我跟奶奶过挺好的。”
储雯没再说话,任禹说了句还有事便挂了电话。
“麻麻麻麻,禹哥哥来吗?”蒋声声问道。
“不来,你禹哥哥要上学,声声也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去找哥哥玩啊。”
蒋声声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跑去抱着自己的点读机,“那麻麻我去学习啦!”
“嗯。”看着蒋声声两条小短腿一路小跑,储雯突然想到十几年前,有一个小男孩也是迈着这样的步伐边喊“妈妈”边向自己跑来。
终究还是她和任禹父亲负了任禹。
任禹挂了电话,很快收到转账信息。
二十万。
他点开储雯发来的信息,『多吃点好的,你现在正长身体,照顾好自己。』
任禹握着手机,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他对储雯的印象在十二岁戛然而止,这五年里他跟着任绪和梅苏婷生活,对于母亲一词,他能联想到的只有每月并不固定的生活费和过年时的看望。
任禹父亲任长风娶了储雯后,两人便经常吵架,就在决定离婚时,储雯发现自己怀上了任禹。
二人没办法,生下了任禹,离婚也不了了之。终于在任禹八岁那年两人离婚,任禹跟了父亲。
任长风对任禹不冷不热,任禹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太大印象,正在他对母亲的离开耿耿于怀时,父亲的死讯传来。
酒后驾驶,五车追尾,两死四伤。
任绪和梅苏婷赶过来,等着他们的已经是儿子冰凉的尸体,倾尽家产赔了其余四家人,他们带着任禹回家。
储雯来了,问任禹要不要跟着她走,任禹答应了,他被带到一栋别墅里,那里面还有一个男人。
储雯让他叫这个男人爸爸。
任禹叫了,叫了两年,可这两年里,男人压根没有应过。
终于在三年后,男人向储雯提出了再要一个孩子的要求,并把任禹送走。
储雯不愿意,两人便开始吵架,已经在婚姻上失败过一次的任禹面对爱情和亲骨肉难以抉择,这时任绪和梅苏婷站出来,说:“孩子我们来养。”
储雯最终让步,送走了任禹,给了他一张卡,按时会往里打生活费,在梅苏婷得病后,他便把这张卡给了任绪。
他又办了一张卡,谎称是储雯给自己偷偷打的钱,可以做生活费,不需要另一张卡里的钱。
平时靠着做兼职赚的钱做生活费。
储雯开始时还会过一段来看看任禹,后来便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来。
见面少了,感情自然也淡了。
直到有了蒋声声后,男人才同意让任禹回来,任禹却拒绝了。
在他心里,小孩子脾性、喜欢旗袍和美好事物的梅苏婷,和宠爱妻子、沉迷于花鸟虫草的任绪,才是自己的亲人。
“小禹你怎么跑这了。”梅苏婷和任绪一起,见任禹站在楼梯间里发呆,“检查好了我们走吧。”
任禹回过神,“我们还要去给你拿药。”
“怎么又要拿药,苦死了。”梅苏婷皱皱眉头,一脸不情愿。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买盒蜜饯。”任绪哄到。
“好。”
她血糖高,平时忌甜,偏偏又是个嗜糖如命的人。
任禹过去,三人一同下楼。
一路上三人欢声笑语,谁都不提病情的事,拐进老街买了两盒老字号的蜜饯,梅苏婷顿时眉开眼笑,幸福溢于言表。
夏日的清风徐来,吹起路边的柳枝,二老一小穿过蝉鸣,走进了通往家的那条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