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不但会吃,还真是能吃 ...
-
9.不但会吃,还真是能吃。
“赈捐?”陶应期瞪大眼睛,被林书衡敲了一下手背,“你小点声!”
“哦,哦。”陶应期也学着林书衡鬼鬼祟祟地,用气声说:“林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赈捐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的啊?”
林书衡刷拉一下收了扇子,叹气,“诶,去年不景气,开春又疏浚河道,就是官府上也没有闲钱了啊。”他看了一眼桂春楼外几卷残云的天空,“夏天一到,怕是倭寇要来。”
清河县交通便宜,又富庶,自然首当其冲,到时候艨艟巨舰涉海而来,城墙海防,都是花钱的大头,的确吃紧得很。
“那何不上奏皇上?”
“哼,我倒是写了,可这奏折还不知道在哪位大人的案头上压着呢,我年前因着洪灾,向朝廷伸手要钱,谁知那个昏君竟然和内臣说什么清河县尚有余裕,什么余裕,我这会子还能指望他么,圣旨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看着他一脸忿忿不平,陶应期觉得莫名有些似曾相识。
伙计把热腾腾的荷叶鸡送上来,并着糯米圆子、洗手蟹,药木瓜,梅子姜等几小碟,看得林大人眼睛都直了,暂时停止了对皇帝的碎碎念。陶家小少爷其貌不扬,倒是会吃。
那洗手蟹是江南特产,是生蟹剁碎,麻油熬熟,后加姜、橙腌制而成,林书衡在京城未曾见过。他拿着筷子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等小半只蟹拆尽一抬头,眼前半只鸡没了。陶小公子文文静静、清清爽爽地坐在对面喝糖水。
不但会吃,还真是能吃。
林书衡叹服。
云淹想吃圆子,可是汤汤水水的,陶应期不肯往袖子里送,气得他在袖子里磨爪子,双成铃叮叮作响。
“什么声音?”林书衡警觉抬头。
陶应期速答:“风,风吹普济寺的角铃呢。”
林书衡皱了皱眉,“可是普济寺离此处,得有三里路吧。”
“林大人是外乡人不知道,有佛缘的人呢,自会听到普济寺的铃铛,很灵验的。”陶应期眨眨眼。
“是吗……”林书衡将信将疑。
荷叶鸡确实好吃,云淹收了封口费,连皮带骨囫囵吞了,舔了舔爪子,觉得还是暂时可以放过他的。
林书衡低头又抬头,眼前盘子空了三四碟,看得他目瞪口呆。“小陶你真是……能吃是福啊。”
陶应期被他这么一说,脸一红,手忙脚乱道:“啊,我,我没吃午饭,饿了些,心想林大人不是外人,您莫见怪……”
吃人嘴短,更何况陶小公子的确纯良无害,林书衡便有心安慰他,转移了话题:“不瞒陶小友说,我父兄自打我来了清河县,便同我断绝了关系。朝廷实在吝啬,那点俸禄,补贴补贴衙门便全没了。”
陶应期心想原来知县大人也这般穷苦,看来当官也有当官的不易,早知如此,便不喂云淹那么多了,他心怀愧疚,便把碟子往对面推了推,道:“陶家一直有赈捐的传统,到我这里自不能丢,林大人放心。”
林书衡挽了袖子吃第三只蟹,忙里偷闲吹捧他,“陶小友真是名门表率!名门表率!”
说得陶应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林大人是要多少,让张掌柜从退思楼账上支了便是。”
“咦?退思楼说从来赈捐都是走陶家私账,从园子里出的,退思楼账面不能动,因此让我来问小陶你。”
陶应期张张嘴,突然慨然一笑,说:“啊,是吗?我年轻不经事,父兄对我也未曾提过,既然如此,我回去再看看。”
林书衡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怕是有些难言之隐,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只点了点头,“那就有劳陶小友了。”
陶应期应了好,往外瞅了瞅,站了起来,扭头问林书衡:“桂春楼的羊肉包子刚出笼,林大人要不要带一屉?”
林书衡拎着皮薄馅大,荷叶包裹的羊肉包子回衙门,心想陶家莫非就是这样被吃空的?
是夜,黄昏时分下了雨,发财居面前的大缸子里,水又满了几分,铜钱草漂浮在上,晃晃悠悠像是要泼洒而出。
屈秩园被荒草掩蔽,只有一轮皓月当空,幽深虫鸣,廊檐挂着的雨珠摇摇欲坠,溅到磨得发青的石阶上,听得人牙酸。
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扒住了瓦缸的边缘,只听哗啦一声,水满溢而出。
一位少年赤身裸体站在缸内,湿发紧紧地贴在背后,他呆然地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晃动了一下腕上的铃铛,重新沉入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