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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邵绝江珊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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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珊斜枕在床头,已然苏醒,医师直立在人旁边,背脊笔直。
阳光只垂落在人的塌前,并未照亮江珊明丽的脸,然而那唇红齿白,盈盈带水的眼眸,以及那眉心一点朱砂,都美的动人心魄。
叶魁本是想进来探探,顺带探清江珊病症,回去询问一下二哥,以解邵绝心头之急,却正看到这副场面。
呵,最终还是他对邵绝心软了,却没想到还有好戏。
叶魁微微蹙眉,他看不出是哪里不对,但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是他不想让江珊醒过来吗?
他想继续看下去,却听得身后丫鬟一声惊异的“啊?”
“您是来看小姐的吗?”
那丫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样子并不知道他是谁。
叶魁抬手揉了揉人发梢,只长到自己腰际的小丫头,看起来水灵可爱。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做此状,也没必要纠结,只是朝人笑了一下,轻轻扬起嘴角,笑的温和而又轻佻。
这一笑搞得小丫头瞬间红了脸。红扑扑的脸蛋,像是新采摘的蜜桃。
要说英朗,叶魁比邵绝都要更上三分。
叶魁突然明白了什么。
江珊的脸色也是这样,面颊带粉,毫无病态。
“你想干什么?”
叶魁甩开房门,直视江珊和医师,二人一卧一立,站者恭敬异常,倒像是一对主仆。
叶魁知道江珊有势力,可这比起他想质问的东西来,根本不重要。
他在乎的是邵绝。
江珊骤然扭头看过来,面色不变,医师却有些害怕的战栗起来。
“你装的?”
叶魁微微扬唇眼中却染着隐隐薄怒,看上去竟有几分妖邪之感。叶魁的意识里从来没有怜惜妇孺,保护弱小,他向来随心而动。
江珊只看着他,眸底沉静如水,微微垂眸时有些娇怜。
可叶魁却不会怜她。
“我装的?”
女子轻轻抿唇嘴角上翘似乎在笑,那个反问到更像是承认。
“既然这样能伤到他,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
没有歇斯底里的回应,没有去反复抱怨自己曾经受的不公,有的只是沉静的报复。
叶魁看着这样的江珊,依稀想到以前那个明丽娇俏的姑娘,心中不知是什么复杂情感,但更多的是对此人所作所为的愤怒。
“人是我杀的!”
他上去一把掐住江珊的脖子,白皙而瘦削,不堪一握,只需轻轻一动就可以压断那骨头。
他没有看江珊的脸已经涨的发紫,江珊也没有挣扎。
直到人偏头一歪没了力气,叶魁才骤然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传来,碰的一声,是撞墙的声音。
叶十二替他承了人一掌被邵绝打到墙上,贴着墙壁滑下来,蜷在墙根,英挺的眉毛整个都皱在一起,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紧接着他就被邵绝一把推开。
叶魁扭头看着暴怒的邵绝,那人眼底的疯狂清晰可见。叶魁不知道刚才为何自己无法收手,但是他就是愤怒,愤怒这个女人滥用邵绝对她的喜爱。
愤怒这个女人用这个报复邵绝。
她的父亲是自己杀的,和邵绝无关,邵绝是爱她的。
邵绝还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对自己冷淡了很久,而江珊居然一直在报复邵绝。
“滚”
邵绝的声音很冷静,但是风雨欲来,叶魁没来由的有些类似于畏惧的情绪,大抵是在这人面前理亏。
前脚才和人说清楚了江珊的事情,后脚就正好让人捕捉到自己找江珊兴师问罪。
邵绝从不允许他靠近这个院落,这几日尤甚,而今天他却进来了,还差点掐死江珊。
他看着邵绝暴怒的招呼医师,根本无空理他,无空责骂的身影。
也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大抵是因为刚才那点畏惧把他放在了比邵绝低一阶的位置,便会产生这种委屈情绪。
喜欢一个人,难免。张扬久了,也怕他,因为无法失去。
叶魁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想探江珊病情,干出些冲动的事,他本就是很冲动的人,并且控制不了自己。
一句话也没说,叶魁走向门口,却注意到墙边倒着的人没有跟上。
他招呼了一下邵绝带过来的人,让他们把那给自己挡了邵绝暴怒一掌,不知是死是活的叶十二抬上,这才往外走。
却不料邵绝暴怒的声音传来:“不许动”
叶魁也没来由的有了气怒:“你若觉得我该死,也不用迁怒于护我的人。你惯擅长迁怒。”
最后这句话好像戳到邵绝痛处,他身体一僵也没再阻止,但是其他手下也不再敢妄动。
叶魁走到叶十二旁边在人身上摸索快速接了几根断骨,然后将人打横抱起。
高壮的殺卫果真是有些沉的。
怀中的人不安的动了一下,叶魁低头看见人无错而小心的眼神。
突然有些眼睛发酸。
叶十二对自己小小的施恩感触如此。
他叶魁对邵绝不也一样吗。
卑微如斯,却讨不到好。
呵,这次可算是让那个女人赢了一局。
他闭上眼睛,把里面的愤怒压抑下去。
……
背后传来医师战战兢兢的回话声,派丫头灭掉熏香的声音,丫头打翻桌上胭脂的声音,以及邵绝慢慢低下去却更为愤怒的怒骂。
叶十二身体僵硬,一半是疼痛使然,一半是窝在叶魁怀里的紧张。
硬朗的眉目中隐忍着疼痛,除了刚被抱起时因为惊诧而直视叶魁那一眼,就再无其他。此时一个大男人垂眸半靠在叶魁怀里,两手无处安放,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却又不敢出声的样子,让叶魁的心情莫名顺畅了些许。
叶十二对他应该是真的吧。下意识的帮他挡了邵绝一掌。要知道邵绝出招的速度,是谁也来不及思考的。
将人放在逆天居的床榻之上,叶魁一脚踩到床沿组止了人打算滚下来跪着,亦或是跪不起来趴着请罪的动作。
蓦然被止住,叶十二背抵着叶魁的小腿,转头悄悄看了叶魁一眼,却没敢看到叶魁鼻子以上的部位,僵硬了一会儿,又乖乖滚回去了。
“躺好,别滚来滚去了,床都滚脏了”
叶魁看着人的动作只觉得好笑,向来冷硬只知服从的殺卫,做出这种小心而无厘头的动作,有些可爱。
而听到叶魁这一句话的叶十二,立刻绷直了身体平躺好,身体僵直带来的疼痛让他没法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在狠狠一咬牙挺过去以后,才道:“请主子责罚”
叶魁摆摆手,待医师过来给叶十二完全检查过后,才沿着床沿坐下。
没有受重伤,随时可用。
除了几根骨头错位以外,竟没有断骨,而是内伤更重些,被他强硬接了骨头以后,熬过这最痛的不能动的时候,就可以下地伺候了。
“做的不错”
叶魁知道这是叶十二刻意施为,也明白了为什么邵绝会暴怒如斯。
因为叶十二不是替他挨了邵绝一掌,而是和邵绝对了一掌!
一向唯命是从的殺卫,骤然反抗,即使他已经被赐给了自己,邵绝心中定然也极为不悦。
“叶十二觉得主子需要十二伺候”
叶十二一向是自称十二的,如今第一声自称加了叶,也是在说他是他的人了。听着十二隐忍着痛楚回的话,叶魁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
是刚刚的事情,邵绝因为江珊对他那般,他无法接受。而本该有的爆发般的愤怒,被眼前之人尽数安抚了,却没有发泄完全。
叶魁只朝人点点头,就走了出去,留下医师来照看叶十二。
过不久有人传话将所有医师都招走。
呵,又是江珊。
树荫下叶魁陷在躺椅里蒙蒙的进入了梦境。
十年前,他身中剧毒,被无双救下,带回阁中。
二人成为天殺的殺卫。
当世阁主只有一女,名唤江珊,乳名安宁,是京都名女之一。
邵绝对外称是江阁主的乘龙快婿,天殺少君,而实际上,却只是阁主养的一只狗。
和所有殺卫一样,地位无甚不同,而阁主从不曾将他们当人看。
之所以封邵绝为少君,也是为了平手下之人异心罢了。
除了常伴邵绝身侧的叶魁,无人知道这事。
连江珊也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未婚夫,是父亲重视之人。
邵绝自幼便是江珊的玩伴,亦或是说跟班,整日静守在江珊身后。
江珊喜欢邵绝,但邵绝惯是冷淡。
殺卫是不能随便说话的。
那时江珊便木头木头的叫着邵绝,指挥邵绝干这干那,并且心安理得且愉悦的享受着邵绝的“宠爱”。
一个阁主,能把亲生女儿都骗过,并且不把江珊的未来放在心上,其手腕将何其骇人?
但也就是因为他骗过了所有人,阁中众人都将邵绝当做少阁主,当叶魁用自己的毒引出邵绝的蛊虫捏爆以后,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阁主还自以为可以以蛊虫驭下之时,叶魁一刀送入阁主心脏,了结了他的生命。
他致死也想不到蛊虫竟然控制不了邵绝和叶魁,也想不到,他给重要的手下下的,只要母蛊死便会催亡子蛊释放毒素的蛊,要了他所有亲信的命。想不到一个初来毫无功力之人竟可以在几年内与自己比肩。想不到邵绝会爱上江珊,一个无心的殺卫会变得有情。
所以全变了。
邵绝凭借很辣手段以及老阁主的“无心造势”荣登阁主之位。
而江珊因为一夜之间从天殺阁的掌上明珠变为丧父之女而落魄。
得知父亲身死而“木头”坐上阁主之位的事情后,江珊大悲大恸,一病不起,再加上先天不足,几乎尽日昏睡。
可邵绝一如既往的爱她。
而在这场事件中,只有叶魁是一个人。
一个人心疼着邵绝身上累累的伤痕,心疼那个内心矜傲之人面对命运,只能为人刀柄。愤怒着老阁主的所作所为。
没有像邵绝和江珊一样的相倚靠相慕怜的互动。
他只知道,他叶魁护的人,不容欺辱。
……
叶十二很快就能下地了。
殺卫多是如此,对伤痛忍耐力极高,执行任务时,重伤之后,半盏茶还无法恢复行动力,就等于废了。
也可能是邵绝即使在暴怒之时,也潜意识没有要叶魁性命。
等叶魁一觉悠悠转醒时,叶十二已经跪在身前了。
恭顺,背脊笔直。
“饿了”
叶魁懒懒的眯着眼,眼前依旧是梦境中的重影。
扑蝶的少女,守护的男人,少女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的思绪。
他想起现在看似温婉,实则有些阴毒的江珊,捏的骨头咔咔直响。
可叶魁并没有立场愤怒,不管江珊什么个性,他们始终是水火不容的。
叶魁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便有饭香随着他哈气飘来。
他坐直身子,躺椅位低,够不着桌面,而叶十二明显没有眼色,站在一旁颇为傻愣,叶魁只得清楚下令。
“端起来,跪下”
修长有力的手指虚虚在身前位置一点,叶十二身体的执行速度明显比他的思维的反应速度快,单手执盘一敛衣摆就在那个位置跪好,盘一转便搭上另一只手,双手端平。
叶魁这才舀着“桌”上的开胃汤悠悠的喝起来。饭吃到兴起还夹了不喜欢吃的菜椒往叶十二嘴里送。
很好,动作还算自然,证明他判断的断骨就是简单的连接处错位,他简单接后,医师再详细诊治就可用了,不过不知有没有碎骨,那种伤肯定就得成暗疾留在身体里了。因为人是对了一掌的缘故,伤势没有想象中严重,端起盘子的胳膊也尚还能用。
叶十二到没有推拒,潜意识叼住以后就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只能一直叼在嘴里,任由叶魁打量着,到了最后才少不得有了些许局促,但是仍然不敢抬头。
恭顺的眉眼,刁着菜椒面无表情的无辜模样,让叶魁胃口大开,竟一点饭也没有剩下。
一顿吃完,叶魁起身示意叶十二跟上。
今天与邵绝闹翻,也没必要在这天殺阁继续呆着,到不如回王府看看那个王爷死了没。
心中这么想,但叶魁却明白,这是自己挂记了。
自己挂记那个别有用心的弱鹿。
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弱鹿的寒体让他看到了希望,而他真的再也无法承受痛苦了吗?
可谁知,行进一半却碰到邵绝,邵绝目光阴沉,只看他一眼就过去了。
叶魁突然觉得,自己“害”了江珊,在邵绝眼里想来也是无用之人了吧。
他抿了抿唇,直朝着门口走去。
而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叶魁像往常一样贴上来讨好,想着要怎么给叶魁摆脸色的邵绝,却没有等来人。
等他回头去看时,那抹赤色身影却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换了赤色衣服?就像初见的那样,一身赤红,狼狈的坐在山洞里,有光投在他身前,容貌虽然没有被照亮,却是世间独有的绝色。
后面一个医师鬼鬼祟祟的路过,并没有被二人察觉。
他一路到了自己常去房里,看着倚着床栏的女子。
“叶魁没有和邵绝说话?”
女子轻轻笑了笑,连带着眉心的红色都被映得艳丽起来。
“我当然知道杀我父亲的不是邵绝”
她喃喃,连一旁的医师都带着疑惑看过去,可依旧什么也听不清。
等发现主子是在自言自语后医师很快收敛了神色,垂首恭敬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