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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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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其藏不高兴。
殷其藏很不高兴。
对一个大部分时间都不动声色的男人而言,这种情绪是很罕见的。更别提这周以来,他的心情就没高涨过——
不过一件区区小事,乐意已经有了调职的打算,她到底置他于何地?
准确来说,殷其藏并不真的责怪乐意。明面上,他们是上下属的关系,乐意谨小慎微、瞻前顾后也无可厚非。再者说了,那篇调职报告只有四个字,而且是在他保证之前写的,并不能说明乐意现在没改变想法。
但殷其藏还是很不高兴,这种不悦主要针对殷其慕。个不省心的家伙,天天和他唱反调就算了,这会儿还胆大包天,真敢把脑筋动到他的人身上?
——什么?说乐意自己也答应了?
——他还不知道乐意吗?要不是殷其慕用了手段,她恨不得离他们这种男人远远的!
殷其藏当然不想用“他们这种男人”指代自己,更不想把自己和殷其慕放在同一个类别里,但不幸的是,据他观察就是这样。倒不是说乐意嫌富爱贫,面上她对谁都无可挑剔。然而,她心里却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有些人只能是工作关系、另一些人则可以深交——她时时刻刻都在用它提醒她自己,而他和殷其慕都显而易见地被划分在工作关系里。
殷其藏估摸着,年纪相同、办事能力强、会沟通又懂分寸,才是殷南山特意把她留给他当助理的真正原因。他一贯不喜欢和人走得太近,可自乐意当他助理以来,他愣是生不出一丝不要或者换人的意愿,实属罕见。
这大概就是他对她另看一眼的起因了。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变成另一种味道……
也许是因为,别看她站他身边时可以用娇小可爱形容,工作起来却干劲满满?
也许是因为,她总能办好他交给她的任何事,而且他们大多数时候思维合拍?
也许是因为,到了现在,她都不肯和他提他们之前曾经短暂地做过初中同学?
不,照她保持距离的态度,最后这点,她估计谁也没告诉吧……
殷其藏越想越郁卒。他发誓乐意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眼里细小的惊诧可没逃过他的注意。他也知道,他冷淡挑剔的个性吓跑了很多女人,可他觉得乐意应当不在其内——要不是这样,她能在殷其慕想要发难的时候下意识挺身而出?她最不愿意趟的就是这样的浑水了吧?
故而,在乐意喜不喜欢他方面,殷其藏还是有一定自信的。可问题在于,在她对他有好感的前提下,她的解决方式居然是调职,根本不带犹豫、也不带提前通气。在遇到她之前,他做梦也想不到,家境优渥竟然会成为被列入拒绝深入往来名单的理由。
虽然旁人没发现,但殷大总裁确实抑郁了整整一个星期。此时殷其慕正是准确无误地撞到了枪口上,更别提他还故意做那种引人误会的动作。“今天怎么回事?”殷其藏冷声问,目光越过乐意,直直地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殷其慕回以耸肩,从地上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无辜。“乐意说她不会打高尔夫,我教教她。”
这话准确说来没有错误,然而殷其慕刻意隐去前情,便巧妙地改变了主动方。乐意一听就头皮发麻,她能当着殷其慕的面说他死缠烂打吗?
别说殷其藏早有论断,光是看他俩当下的神情,他也能得出正确答案。“就算是真的,也用不着你。”
“堂哥,你这话就说得不厚道了。”殷其慕双手插兜,似笑非笑,“你不教,也不让别人教?”
潜台词无非是殷其藏霸道,乐意背后开始冒冷汗。空气里全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她这个外人能申请回避吗?
殷其藏当然没那么容易认输。“你怎么知道我不教?”
“是吗?”殷其慕尾音上扬,还有意无意地瞄着乐意,“如果我说她答应下午陪我骑马呢?”
迎着四道压力极大的目光,乐意简直欲哭无泪。我什么也没答应!你们兄弟俩吵架就吵架吧,不要殃及池鱼好么?
但事情显然没法按乐意的设想发展。眼见近午,三人一起吃了顿饭,气氛僵硬得乐意食不下咽。饭后短暂休息,她借口去盥洗室,想趁机思考下早退的好理由。
乐意的背影一在门口消失,殷其藏就不满地开口:“其慕,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点名的男人正半倚在靠背椅上,还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没什么呀,”他把手一摊,“我很欣赏乐总助,想增进一下同事感情。”
“三个月的临时工作还要增进感情?”殷其藏直指重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平易近人?”
“非也,非也。”殷其慕摇了摇两根手指,故作神秘,“平易什么的,我也是看人的。”
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殷其藏的火气就蹭蹭地往外冒。“离她远点。”
殷其慕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笑了。“离她远点?”他重复道,稍稍往前倾身,“我倒不是做不到。只是,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这么要求我呢,堂哥?”
听出他在“什么身份”上咬了重音,殷其藏更有揍人冲动了。“你不需要知道。”
“啧啧,这么冷酷。”殷其慕刻意做出一副失望之极的样子,“怪不得乐总助不喜欢你了。”
到了这当口,唯一能阻止殷其藏动手的理由就是乐意等下会回来,而他不想破坏他在她心里的形象。“窥探别人隐私很有意思?”他不答反问。
这反击太过犀利,殷其慕一时无话可说。他摸了摸鼻子,又笑了起来:“乐总助真的很有趣,”他如此总结,“我以前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女人。”
殷其藏简直不想理他。乐意的好他自然知道,不过他觉得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我刚刚问她对嫁入豪门怎么看,”殷其慕又道,带着点引|诱的意思,“你想不想知道她的答案?”
虽然理智提醒殷其藏对方可能在撒谎,但他仍旧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有话就说。”
这态度称不上好,不过殷其慕本来也没打算卖太久关子。“一般人,不说意见如何,总能分出个好坏倾向吧?她倒好,直接回四个字,‘和我无关’——”他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乐意当时的语气,“看着甜美可爱的一小只,实际上却是个干脆利落、刀枪不入的强人,我算是明白堂伯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提拔她了。”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殷其藏心一沉。就算乐意对他有好感,她也永远不会表现出来……要不是出了殷其慕这档子意外,他根本连好感与否都无法确定!
瞅见殷其藏难看的脸色,殷其慕很满意地给自己的发言做了个总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挺喜欢她的。”
殷其藏心情不虞,扫过去的眼神也没有一丝温度。“你?喜欢她?”
这话很简短,但殷其慕脸色大变。他使劲咬了咬牙,不愿意就这么认输。“我正好认识几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可以介绍给乐总助认识一下。”
“你大可试试。”殷其藏报以冷笑,“但容我提醒你,届时会被提前送去美洲的人绝不会是我。”
“——你!”被戳中痛脚,殷其慕差点没气炸。
空气一时沉寂,只有殷其慕隐隐的磨牙声。好半天,他整理好情绪,重新开了口:“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闻言,殷其藏只给了他冷飕飕的一眼。
殷其慕没错过里头的阴郁,心中顿时平衡了一点。“别怪我这个做弟弟的没提醒你——乐意是个有主意也有能力的女人。她知道她想要什么,知道如何获取,也知道为达到目标她该怎么做。”他意有所指地道,音调也跟着沉了下去,“即便有天鹅落在自家屋顶,也仍旧随时可能飞走。到时候再哭,可就来不及了。”
说完,殷其慕直起身,没有忘记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先走了。”他本没指望听到回答,但就在他出门前,一声低低的“谢了”跟在身后追了出来。他没费神回头,只潇洒地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要是殷其藏再不行动,那就不是个性冷淡、而是注孤生了!
对乐意而言,她只是去个盥洗室的功夫,再出来时殷其慕就不见了。殷其藏倒是还在原处,只是看起来不很高兴。左右没有其他人,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殷总,殷副总人呢?”
“他回去了。”殷其藏言简意赅地道。
乐意顿时惊呆。这什么发展情况?和她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啊?殷其慕刚刚还杠个没完,结果不过片刻就撤退了?那现在呢?她应该改向殷其藏辞行?
殷其藏当然不可能给她这个机会。“你下午什么安排?”
不是被殷其慕强占了、说要骑马吗……乐意还没彻底回过神。
“你会骑马吗?”殷其藏又问。
乐意下意识地摇头。摇完头后她就觉得不对,为什么殷其藏要这么问?
“走吧,我教你,你正好也给我做个伴儿。”殷其藏毫不犹豫地拍了板,随即起身。
……和暗恋对象一起去骑马?
直至走到外面,被初秋带着点凉意的风一吹,乐意才真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今天到底什么情况?难道殷其藏没发现,这种安排更像是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