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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番外之卫贺变形记7争功 PS:风过柚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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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争功
几个人影飞快地跃起,俐落的起伏之间,迅速接近掩体。
“什么人!”
简易工事里的士兵朝来人方向端起了枪。
还没等瞄准,一个身影已经蹿进了坑道,用嘶哑压抑的声音怒吼着。
“你们连长哪?”
那人身后,又是几个人影蹿了过来,跳进坑道就倚着坑壁一阵急喘,一个个看起来都异常狼狈。
“三排长?”
士兵认出了闯到面前的那个灰头土脸的人,枪口不由得垂了下来。
“妈的,老子问你,你们连长哪?”
三排长一把揪住了那个士兵的衣领,猛地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大声厉喝。
“三排长,冷静点。”
一只手伸过来架开了三排长的胳膊,按住了他激愤得已经挥舞到半空的拳头。
“小卫子,你让开!这事跟你没关系!为了给他们打开那个缺口,老子一个排打得就剩这几个人了,我就是要问问一连长,他这TA妈的是打的什么仗!”
三排长满是泥泞的脸上,肌肉在随着吼叫声不住地颤动着。
“三排长……”
揪住了衣领的士兵被拖得踉跄几步,却似是被那副狰狞的神情震住了,只是呐呐出声,甚至忘了挣扎。
“三排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卫贺的身体从侧面插进来,拧指卸开那个士兵,用肩膀把已经有些失控的三排长架到了一边。
三排长扭着卫贺的手臂一阵怒喘,肌肉暴起,硬碰硬交chan在一起的肢体和视线在无声中推阻争锋。
卫贺没有加力,但也没有退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三排长猛啐了一口,甩开手,背过身去,走到了自己的部下shen边。
卫贺看他靠着坑壁抱枪坐下,这才转身问留守的士兵,
“一连长哪?”
“我们连长……我们连长……”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连长崴了脚,正在指挥所里带伤指挥战斗。”
一个声音从掩体后传来。
“卢班长,我要见一连长,营长命令我把确实的战况带回去。”
卫贺对走过来的警卫班长点了点头。
“小卫,营长有什么指示?”
窄小的指挥所里,一连长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算是迎接。
“营里要了解确实的战况……”
“炮袭!”
卫贺的话才说到一半,旁边的一个技术兵突然大叫一声。
指挥所里的人立即全体卧倒。
震耳的炮声就在不远处炸响,建立在坑洞内的指挥所里一阵泥土飞扬。
余震消散,卫贺吐了口灰土,从地上爬了起来,顺手也把身边的一连长给拉了起来。
“妈的!打个没完了!这地方都快被他们用炮弹犁了个遍了!”
一连的战士们低声咒骂着。
“小卫啊,你看,这就是确实的战况了。”
一连长一边掸着头上的土一边说。
“为什么不撤退?”
“我们被打得抬不起头了,撤不下去啊。”
一连长漫不经心地抖着衣服。
“几小时以前你完全有机会撤离。”
“对面碰上的是三团的那帮家伙,你也知道,跟我们一向不对路,一接战大家就打红了眼。”
“三连的两个排给你们硬打开了缺口,那时候为什么还不撤?”
“我的脚崴到了,我让这帮臭小子先撤,我给他们断后,他们就是不肯走啊,我这儿正骂他们哪。”
一连长指着身旁的几个警卫员,脸上是半真半假的怒气。
卫贺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凑近到他耳边。
“一连长,知道营长刚才跟教导员说什么了吗?”
“小卫……”
一连长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营长说,你得庆幸这是演习,要不然他就直接枪毙了你!”
“你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小卫子,说话说明白,别跟老子玩虚的,老子不吃这一套。”
“说吧,前面到底有什么?能让你这么拼命往上扑,一定不是小动静。”
“有什么?除了三团那帮家伙还能有什么?”
卫贺静静一笑,凑得更近,几乎贴到了一连长的耳沿上,声音却渐冷。
“一连长,你这个连长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教导员不见得就能一直保住你。别的我不管,营长就要升了,这场演习很可能就是他在咱们营里的最后一次战斗。营长是常胜将军,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绝对不会让他战败,尤其是败给三团的人!说吧,你把一连的兄弟都快拼光了都没能打下来,再这么耗下去,你觉得就能耗下来了?”
一连长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突然咳嗽起来。
卫贺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地在他背心上拍打着。
“本来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中转站,不过对面的防御有点过强,不会只是些虾米。”
一连长喘过气来,哑着声音干涩地说。
卫贺的手停了下来。
“在什么位置?防御的详细情况摸清楚了吗?”
一连长在指挥所里四下摸索了一阵,从灰尘里找出地图来,把那个位置用笔圈了出来。
卫贺看了几眼,指着侧旁的几个点问,“这里都是什么地形?”
“大部分是丘陵,有树林,不过不密集,不适合突袭,所以也只能打攻坚战。”
“这边哪?”
“有一道悬崖,不过中间隔了一条河,现在这个季节,还有凌汛,水冷得跟冰也差不多了。很难从这个方位摸过去。”
“大家都觉得难,防御的时候就可能是漏洞,这是人之常情。”
“你一个人?”
“三连二排和三排已经被打散了,我过来的时候把三排长他们也带过来了。”
“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这里还有警卫班一直没动。”
“你也去?一连的战斗怎么办?”
卫贺从地图上抬起头,看了一连长一眼。
“一连也差不多打散了。”
一连长露出一丝苦笑。
“一连长,你这是可在赌博啊。”
“不赌就直接败了,赌了,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吗?”
水确实是刺骨的寒冷。
武装泅渡并不是他们的常规训练项目,不过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人说什么,扎上裤腿都跳进了河里。
二十人不到的队伍早已分散成了几个部分,很明显地各自为政着。
三排长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已经游到了前头。
一连的警卫班稍稍落后一点,似乎并没有完全尽力。
落在队伍最后的是一连长。
卫贺游到水中央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一连长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连长!”
有个警卫班的战士想回头游过去。
“看什么看?向前!磨蹭什么,都给老子快点游过去!”
一连长勉强地抬起左手挥动了一下。
卫贺回头,继续向前游了几米,突然返身又向后游了回来。
他出生的地方出门就是河,水性是从小练出来的,人在水里灵活得像鱼一样,一下子就蹿出了好几米。
警卫班的人都侧头看他。
“你们先上岸,我跟一连长就来。”
卫贺从水里冒出来,甩了下头。
几下游到一连长面前,卫贺一把抓住了他的背包。
“怎么了?”
“脚抽筋了。”
一连长的脸色已经白得有些发青,凑近了看,满额的冷汗正沿着脸颊往下淌。
“你别动,我推你。”
“不动更僵。”
卫贺推着背包踩水向前游。
“真崴了脚?”
“前几天训练时伤的,本来已经差不多好了。”
“伤筋下冷水,还真拼命啊。”
“呵呵,不拼怎么办?老子等这个出头的机会等了那么久,就差把自己都给卖了!”
听到一连长自嘲的笑声,卫贺没接话。
也许是肢体的僵硬反而让人精神越发亢奋,一连长也不需要有人接话,只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就会拍教导员马屁才当上这连长的。其实凭什么呀,老子的资历足够了,可我要是不走那条路,这个连长还不知道哪天才能轮上我。基层想要出头不容易,我不想等到转业的时候,还是那么个小小的基层干部,人把你扔哪儿都不好。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我养,我想出头,我给自己寻摸机会,老子哪儿错了?!”
“一连长,没有人错。”
卫贺把脸埋进河水中,一会儿抬起来,“噗”的一声吐出半口冰水,突然笑了。
“有句话,叫做狗日的生活。所以谁都没错,是这日子它自己错了。”
一连长扭过头来,牙齿轻轻地打着颤,目光有些涣散地看了卫贺许久,点了下头。
“小卫子,真出息了……”
“靠!一连长!挺着点!”
卫贺直觉地发现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加快了向前游动的速度。
已经上了岸的人分做两堆警戒着。
突然,面朝上游方向的三排长他们猛地站了起来,朝着卫贺拼命地挥舞着手臂。
卫贺努力扭头朝他们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河水的上游隐约有些泛着白色反光的东西正要很快地顺流而下。
是冰!大片的冰!
尚未化尽的冰块彼此冲撞着朝下漂来,随着水流,带着湍急的速度,尖锐的冰角上闪着冰冷的光芒。
卫贺咬牙再度加快速度。
但人在横波而行的速度,总快不过急流本身。
尖如利刃的冰似乎片刻就到了眼前。
卫贺突然一沉身,从水下钻到了一连长的另一边,推着背包猛力地打着水。
几块不大不小的冰块撞到了他的背脊上,从肩膀的侧面划了过去,在水中带出一道很快消散了的绯红。
撞击的震动让一连长有点清醒过来。
骤然聚焦的眼睛看到警卫班的战士又已经从岸上跳到了水里,一连长大叫起来。
“都给老子上岸!谁敢下来,老子毙了谁!”
“连长!”
“小卫!”
战士们的叫声中带着颤音。
“哭个屁!老子还没死!”
一连长松了口气,骂声里都透着点无可奈何的虚弱。
一个年轻的战士干脆坐在泥水淋漓的岸边上,无声地哭了出来。
卫贺一声不吭地奋力踏着水。
冰一块接着一块地撞过来,在后背,在颈项,在肩膀。
冰冷的水里,即便流出去的血,似乎也是冰冷而没有温度的,感觉不到痛,只是针刺般的麻木。
只是内脏被震得一阵阵生疼。
彼岸看起来那么近,却又似乎很远很远。
把一连长托近岸边的时候,卫贺觉得一阵脱力,差点一松手掉回到急流中。
一只手扣过来,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卫贺抬头看了一眼。
一连长的身体僵硬地挂在岸沿上,一条胳膊被岸上的人使劲拉拽着,另一边胳膊垂下来,抓着卫贺。
借着这一提之力,卫贺吸了口气,从水里拔起来,蹿上了岸边。
呼的长长吐息一声,他趴倒在地上,但又很快把自己撑了起来,用力地甩了甩头。
水珠四散开来,被稀薄的阳光照着,仿佛琉璃般的颜色。
一连长已经被警卫班的战士们围了起来。
卫贺站在人群外面,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抓起自己的枪,转身走开。
那时候他心里想,一个能让手下的战士哭出来的连长,或许也不并不是个那么差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