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酒肆》一梦生晓

20、第20章

　　守在门口的常九看似腰背挺直，仗着自己耳聪目明，其实一直暗搓搓地窥听着屋里的动静。

　　一见情势不对，赶忙眼疾手快地牵住一脸懵圈，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酥云，连拖带拽地就把人给拉到了屋外。

　　临走前，还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把厨房的门闩直接扣上。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影响到屋内那两人间逐渐升温的暧昧气氛。

　　站在院外的常九，不禁满心忐忑地深吸了口气，心想着能不能拐个王妃回来，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而此时的萧沐晚，亦是强装镇定地对秦止寸寸相逼。

　　“王爷，你这是何意？”秦止暗暗挣扎了几下，可那人的爪子就像铁箍一般紧紧扣住，无论如何用力也根本纹丝不动。

　　只见眉眼低垂的萧沐晚忽然轻勾唇角，顺势便错身坐到秦止身边。两人间的距离，瞬时被拉近到咫尺之间。

　　男人略带侵略气息的低沉呼吸滚烫且炙热，在耳畔不断喷薄而来。心跳骤然急剧加速，秦止紧咬着嘴唇，也不知为何一阵心烦气躁，忍不住就狠狠剜了萧沐晚一眼：“赶紧给我松手！”

　　看着秦止恼到眼眶微微发红的愠怒模样，萧沐晚依旧闷不吭声，眼中的笑意却是愈发浓烈。

　　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了抚眼前那人微微散开的发髻。唇角微扬，又用指尖缓缓按在了秦止因为怒意而圆瞪的眼尾之上，满眼缱绻地温柔轻抚着。

　　“明明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却非要刻意抹黑扮丑。秦秦啊秦秦，你说你什么都不想要，可我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

　　说话间，萧沐晚伸出长臂，将秦止往自己身边又拉近了一些。鼻息间尽是那人身上的淡淡冷香，强忍住几乎要蹦出胸膛的狂乱心跳，轻轻咬住女子白玉一般透晰的娇嫩耳垂。

　　一股强烈无比的酥麻微痛之感，顺着脊椎飞速攀爬而上，秦止瞬时就软了半边身子。无奈又被人按住了双手，只能顺势靠倒在萧沐晚怀里。

　　虽然早就猜到这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可这话真由他当面挑明了，秦止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真面目”被揭露的慌张之感。满心里在意的，竟是此时此刻，自己竟没有一丝想要挣扎反抗的意思？

　　恍惚间，只听到那人如鬼魅般诱惑的低哑嗓音在耳畔悠悠响起：“亲也亲过了，看也看光了，你真不打算对本王负责吗？秦秦，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被这人身上的淡淡溯柏香气惹得一阵头晕目眩，眼看着那人红艳如火的双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个恬不知耻的登徒浪子！
　　秦止在心底暗暗啐骂了一声。

　　可就像中了邪似的，整个人定定地僵在原处，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般地异常熟悉。

　　心口一阵“噗通”狂跳，眼看着萧沐晚的那张妖孽脸庞就要靠上来，可就在肌肤即将相近之时，那该死的滚热唇瓣却只是将将擦过脸颊，转而将秦止紧紧地拥在了怀中。

　　一颗心“哐当”一下，像从原地腾起、一路直冲云霄，却又猝不及防地直接坠落平地。

　　秦止微微眯起眼来。
　　此时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就听到身前那人自言自语般地喃喃低语了起来。

　　“别对别的男人笑，我看了会吃醋。也别给别的男人做好吃的，你做的菜只能给我吃。”

　　边说着，萧沐晚边把头靠着秦止的肩窝之上。此时看不见这人脸上的神情，只能感受到男人不断粗喘着的气息，幽幽拂在本就敏感的脖颈之间。

　　喉咙一阵干哑发涩，秦止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要伸手推开身上这堵硬邦邦的铁墙。谁知掌心一推，却刚好按在男人左侧的心房之上。

　　不过是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这人滚热身体下”怦怦”狂跳的心脏搏动，颇有股破竹而出般的奔腾之势。秦止略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某人的耳朵已经涨红到几近滴血。

　　察觉到自己的窘态被人发现，满肚子郁气的萧沐晚索性捂着脸紧赖在秦止身上，半晌都没发出一点声响来。

　　——所以，这人是害羞了嘛？！

　　秦止见状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这人也搂了，话也放了，原来这家伙也不是想象中的那般淡定嘛！

　　“殿下，您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莫名就占了上风的秦止，立马就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小的是以开食肆为生，做得就是为人烧菜做饭的生意。王爷一句不许小女为旁的男人做饭，难不成小女以后只能接待女宾？这不是硬生生地要断小女的财路嘛！”

　　萧沐晚趴在秦止怀中。
　　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烧，灼得人四肢百骸都在微微发颤。

　　好不容易缓下来些许，只觉得软玉在旁，浑身的骨头又跟被软筋散浸过了一遭般酥麻无比，好一刻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却是一脸委屈地对着秦止翘起嘴来：“做生意可以，但是不许给对你有意思的男人做好吃的！”

　　萧沐晚咬牙切齿没说出口的，便是譬如聂青提之流的野男人。

　　想想又觉得不够，便像只大狗似的蹭到秦止怀里，满眼水光地小声嘀咕道：“秦秦，跟我回王府好不好？你不知道，今日我那混蛋老子要向我逼婚，非要我娶个身份显赫的贵女来做王妃。你若是不嫁给我，你未来夫君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就要不保了！”

　　——娶王妃？嫁给他？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货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秦止闻言只觉荒唐无比，立马就满脸无情地把赖在身上的黏糊一坨给狠狠推开：“萧沐晚，你对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此时秦止的心情，已经可以用乌云罩顶来形容：“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和你之间会有论及婚嫁的这一天。今天不会，明天不会，以后也绝无可能！”

　　这个莫名其妙的虞宁王，平时行事乖张点也就算了，今天晚上这又算是唱得哪出？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真把旁人当成什么都也不懂的乡野村妇，兴致一来，便可以毫无忌惮地肆意撩拨调戏？

　　就因为不喜欢被人强行塞个王妃，就想把自己带回王府消遣。那样又算什么，无媒苟合，自甘堕落？从此做个处处仰人鼻息的低贱小妾，日日锁在深闺里度此余生，只求得男人能偶尔施舍个些许温存？

　　“虞宁王若是觉得戏弄民女很是有趣，那先前的种种已经足够，之后还望王爷自重！”越想越是气愤，秦止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王爷若是要娶妻纳妃，这长安城里有的是身份尊贵的名媛淑女。民女不愿，也不配做王爷的笼中之鸟。若是没有其他事，民女就先行告退了！”

　　秦止说罢，便狠狠甩开萧沐晚还一直握在自己腕上的大手。怒气冲冲地径直推开房门，却一眼就瞥见门外窗口整整齐齐趴着常九和酥云两人。

　　三人六目相对之时，气氛一时尴尬到极点。

　　“额，秦掌柜的这是吃完饭啦？是不是要出去溜一圈消消食啊？”常九咧开嘴来，不停地抓耳挠头，妄图以憨声傻笑来掩饰自己偷听墙角的猥琐行径。

　　而一旁的酥云先是狠狠瞪了常九一眼，用眼神暗暗警告，不会说话你就老实把嘴闭上！

　　但再一对上秦止满脸厉色的愠怒眼神，赶忙又低垂下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生怕自家小姐一时气极，直接便把自己扫地出门去。

　　奇怪的是，刚刚还愤怨不已的秦止见两人这般模样，莫名就消了几分怒气。

　　只是忍不住就暗暗自嘲，枉她自诩看得清人情是非，自以为早已心静如水。今日只不过是被个疯癫的随口撩拨了几句，竟一下子就这般的方寸大失。

　　更让秦止懊恼不已的，是她刚刚怨怒的是，这姓萧的小子竟然敢骗她。

　　——什么王妃？什么守了二十几年的贞操？
　　这混货还真是张口就来。就凭他这些年流连酒色的各式风流韵事，身边又怎么可能会缺过女人？

　　看来先前对这疯子还是太过放任纵容，才会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可以随意招惹之人。秦止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切不可对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皮相再掉以轻心。

　　都说“美色耽人”，这男人有毒，以后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见秦止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地朝厢房走去，酥云吊在半空的一颗心还悬而不安——掌柜的这是真生气了吧！

　　越想越是羞愤难当，小姑娘气呼呼地瞪起一双圆溜溜的杏目，冷不丁就狠狠推了身边的常九一把：“都怪你家那孟浪的主子，惹得我们家姑娘生气了！你们俩赶紧给我从哪过来、滚哪回去！以后也别叫我再看见你和你家那个混蛋主子！我们止水斋不欢迎你们！”

　　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之后，酥云便提着裙角一路追向秦止去了。只留下一脸懵圈的常九，捂着胸口傻傻地愣在原地。

　　——明明刚才一起听墙角的时候，这姑娘不还挺开心的嘛！

　　一边满脸兴奋地攥着自己的袖口不肯放手，一边“啊啊啊啊啊”地不停叫着“要亲上去了！”，“太刺激了！”

　　怎么就一眨眼的工夫，这翻脸居然比翻书还快？难不成这长得漂亮的姑娘，都是这般喜怒无常、翻脸无情的吗？！

　　满脸铁青的萧沐晚走出房门之时，就看到常九正木兮兮地怵在门口，也不知道已经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一看这货满脸不机灵的痴呆样儿，萧沐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胳膊一抬，便气呼呼地赏了常九一击爆栗：“看什么看！还嫌热闹没看够是不是！还不赶紧把马车驾好，本王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