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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登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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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恕走了。
徐妈妈神色有些讪讪地和宋嘉瑶道:“西院那边的下人说,表公子是昨天夜里走的,临走前行色匆匆,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埋怨魏恕:即便真是有什么要紧事,难不成留句口信的功夫都没有?若非她今早得了小姐的吩咐,去西院送糕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从旁人嘴里得知这事。
宋嘉瑶闻言,虽然失落,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怅惘地望着窗外的花枝。
昨夜下了许久的雨,她在睡梦中也不安稳,今天早早就醒了,这会儿抬眼往窗外看,果然,枝头的花经了宿雨,已经有些颓萎,很没有精神地耷拉在枝上。
是要有多大的要紧事,才能让表哥连夜冒雨离开定京?
兴许什么事都没有,只是他反悔了,不愿向爹爹求娶她了吧。
她心思豁达,原也对魏恕没有很深的感情,只是将他当成一根救命稻草,如今这根稻草沉了水,她也不为这事伤神,见徐妈妈面色不虞,反倒声音轻快地安慰她:“您也说了,表哥兴许是为着什么要紧事这才匆忙离开。”
“那小姐的意思是?”徐妈妈琢磨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过一夜时间,表公子带着仆从应当走不太远,不若命人追上去?还是……”
“追上去做什么?”宋嘉瑶探身,伸手掐了枝开在窗前的花,转身插在案头的蓝釉山水牧牛图直颈瓶里,又用绢帕擦了擦花枝抖落到手背上的雨水,方才道,“表哥若是有心,自然会及早赶回。若是无心,做什么都是徒劳。”
细长的一枝重瓣榆叶梅落在颈细腹坦的瓶中,淡粉与霁蓝的配色,看起来雅澹又温柔。
宋嘉瑶满意地望着案头的插花,那厢黛栀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小姐,门房说有人送了东西来,点名送到咱们院子里。”
徐妈妈转过头问:“谁送的?送的什么?”
黛栀呆呆地望着手里的食盒,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自己见着吃食就忘了问来人名姓的事。
她求救地看向自家小姐。
宋嘉瑶走过去,揭开食盒,看见食盒里用素白瓷碗盛着的熟藕,以及方碟里的两枚青团,不禁会心一笑。
她回过头,眉眼弯弯,对徐妈妈软声道:“是认识的人送来的。”
她不说那人是谁,徐妈妈也不多问,见她似乎心情好了些,便也柔和了面色,复又将方才下人呈过来的帖子递上:“初十忠勇伯府设桃花宴,小姐想去吗?”
宋嘉瑶将盛着青团的方碟放到桌上,听见徐妈妈的问话,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下巴:“去吧。”
忠勇伯府的点心做得很好,只可惜他们家不常设宴,如今难得有机会,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但是……她又将目光放在桌上的青团和熟藕上,好端端地,崔慎怎么想起让人给她来送这个?
她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为这事费心神,让丹茶撤走了从厨房端过来的早点,改用眼前散发着甜香的熟藕与青团。
熟藕和青团还是上次在崇德寺吃过的味道,从山上送过来,也没见凉,反而依旧热气腾腾,像刚出锅一般。
在她用膳的时间里,丹茶见着她插在案头的榆叶梅,便提了花篮,挽着黛栀的手一道去了园子里,摘了好些花回来,准备三两枝高低错落着插在屋子里的花瓶中。
宋嘉瑶吃好,便托着腮看她们两人忙碌,黛栀修剪完了花朵的枝叶后,丹茶就来搭配颜色,等她们忙活完,又是好一阵功夫过去。
将手里最后一枝粉桃花插进窗下的细白瓷瓶里,丹茶轻舒一口气,方才和自家小姐说起了早先在院子里摘花看到的见闻:
“……管家弓着身将那人引到书房里,一路上那人都戴着帷帽,奴婢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但他周身的气势却也很有几分慑人。”
“奴婢还从来没见着管家对哪位贵客这般客气过,正院那边似乎也听到了风声,奴婢走的时候,恰便看着青萍过来拉住了管家问东问西……”
宋嘉瑶听了便笑道:“她问便由她去问,我们不要掺合到其中就好了。”
她是个好奇心不那么重的人,向来信奉有些事情,该她知道的,她自然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有劲儿也是白使。
丹茶闻言,顿时有些失望。
要她说,就是她们家小姐这副不咸不淡的性子,才让小魏氏敢把手伸这么长,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亲事。
但又怕旧事重提坏了小姐的兴致,她抿了抿唇,上前去到贵妃椅旁,扶着小姐的手腕,笑着道:“昨天夜里下了雨,这会儿园子里光景如新,小姐莫如出去走走,也散散心?”
宋嘉瑶是正有此意的,方才吃得有些撑了,她想消消食。
她点了点头,丹茶立时高兴道:“奴婢去把黛栀叫来,这个惫懒的丫头,刚才还在屋里,怎么转眼又不见了人。”
“罢了,左右也没什么正经事,你陪我去走走就好。”宋嘉瑶拉住她的衣袖,柔声道。
宋府的花园里,榆叶梅种得最多,花瓣层层叠叠,有种丝绢似的质感,如云一般开在枝头,平白为这座园子添了几分温柔况味。
梅边是青石板路,路边是春柳,笼着轻烟一样的绿,柔软的枝条在风里招招摇摇,偶尔有风拂过,柳枝就轻轻地拨过澄明的湖水,带起一阵涟漪。
书房里,宋衍手里捧着一本落满灰尘的旧书复返,他弓着脊背,低眉顺眼地赔着小心道:“王爷若是想看什么书,差人来取便是,劳您亲自登门,微臣实是惶恐。”
他说完,头垂得更低,竟是丝毫不敢抬眼望向座上人。
嘴上说着惶恐,他心里却又纳罕起来,这本旧书也不是什么孤本古籍,怎么就劳动了摄政王大驾光临?
还是说果然该怪他境界不如王爷,不能从中看出什么门道?
虽说自己的继女如今是和王爷的外甥定了亲事,但宋衍是一点也不敢借由此事和王爷攀亲的,他老老实实地谨守着下臣的本分,说完就静心等待着王爷的吩咐。
崔鹤行扯了扯唇:“宋大人客气了。于情于理,本王合该来走这一遭的。”
他从宋衍手上接过书,神色微顿,而后下巴微抬,饶有兴趣地看向园子里手持纨扇扑蝶的少女,缓声问道:“那位是?”
宋衍怔忪,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往窗外看去,叹了口气,道:“让王爷见笑了,那是家下女孩儿,闺名唤作嘉瑶。”
他说罢,便又看向小厮,语气有些重:“去请大小姐回雪盏居,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行事竟这般不稳重。”
崔鹤行眉心拢起,面上神情清淡,他抬了抬手:“大人对令千金苛责了些。我看令千金天真烂漫,煞是可爱。”
宋衍听他这样说,又连忙对小厮使了个眼色,紧接着又听形容清贵的年轻权臣问道:“方才你说大小姐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如果我没记错,贵府上二小姐已经和本王那不成器的外甥定了亲,如此说来,竟是……”
兴许是顾及着两家人的颜面,他话说到一半,便就止住,但即便如此,那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也足够让宋衍赧然。
事实上,从宋谢两家定亲后,坊间就有不少闲言,说他为了攀附谢家门楣,不顾长幼有序,利令智昏,先给行二的继女许了人家。
虽说这也算事实的一部分,但如今由摄政王提及此事,他却难以遏止地感到心虚。
他攥着衣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紧着声音道:“说是议亲,但实则微臣与拙荆已经为小女相定了人选,是承平侯府的世子,想来不日便能定下这门亲事。”
宋衍说到这里,只觉得总算找回来些底气。
承平侯之前与他说起过此事,言语之中,对嘉瑶很是中意。
承平侯世子他也见过,是个文质彬彬,相貌堂堂的好儿郎。
公婆和善,夫婿温文,将来嘉瑶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
崔鹤行眼皮微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得宋衍心里发慌,但好在没过多久,他就听见王爷含笑道:“承平侯世子……孙洄么?本王记得,倒是个不错的后生。”
宋衍的脸顿时激动地涨红起来,能从摄政王口中听到一句好话,这实在是难得,如此看来,世子果真堪为良婿。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瞬,便见着摄政王起身,他说:“往日未曾发现,宋大人府上的园子造得精巧。本王想随处走走,不知宋大人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