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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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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七正想尖叫“有淫贼”,话音未出,哑穴被点。
她挣扎了起来,身后耳侧来人的声音响起:“你洗太久了。”
他是乘着月色,看好了影子才进来的,本该是没有任何的差错,比如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提拎出水桶,然后用床上的被褥将她裹在里面,然后一捆,非常完美!
可手握住那浑圆、细嫩的肩头,忽地,手指好似被最毒的毒蛇咬了一口一般,弹了回来。
夜黑灯灭的触碰,反而让人心生了无限遐想。
那冰凉的、脆弱的、细嫩的、软软的……不着丝缕的肩头,以及肩头下不着丝缕的……
九霄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低声轻念。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照见五蕴皆空,色即是空,度一切苦厄,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色空空色……”
萧七怒视着被黑暗掩盖住面目的淫贼,开口,可从嗓子眼只发出了轻微的呃呃呃声。
那淫贼双手一用力,摸黑将她从桶中拎起。
她伸手,想要打去,忽如而来的一床被褥将她满头满脑的盖了起来,将她的手脚全都裹在了一起,然后往床上扔去。
床榻柔软,那一扔,看着猛,可触及床榻时半分劲道都没有。
她正准备从床褥中挣脱出来,那淫贼忽地上前,也不知哪儿打了什么结,居然让她再也挣脱不了。
“呃呃呃呃。”淫贼,强盗!
“呃呃呃呃呃呃。”快点把我放开!
“呃呃~~~~”我痒~~~~~
那黑影却如卸重负一般的,逃也似的离开了。
“呃呃!”回来!
“呃呃呃呃!”把我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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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逃出房门,关上了门,可是屋内呃呃呃的声音不断,那么轻,可他就是听得很分明,让人心烦意乱,心浮气躁。
月光一寸寸的走着。
屋内呃呃呃声不断。
月光树下的人,站在那处,僵硬成了铁块。
良久,那僵硬成铁块的人终长长叹了口气。
关上的门再度打开。
一只手放在了团在一起、不停蠕动的被褥上,手到处,隔着被褥,暖暖的暖在了床褥里的人身上,那温温的暖意,慢慢的烫去了身上的痒意。
萧七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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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九霄做了个梦。
梦里,他的父亲半靠在塔上,他的身侧,一个美人跟蛇一样柔若无骨的偎依着。
父亲说:“美人啊,是世上最毒的物件,蚀心勾魄。”
美人娇娇的笑:“将军被我蚀了吗?”
父亲捏了美人的下巴:“蚀了,小妖精!”
如此淫.秽不堪!
他转身就走,回到书房,一开门,书房内,一个水桶,雾气袅袅,一朵荷花从水中俏俏的挺立,纤手撩水,水洒在那娇嫩的荷花处。
那湿了的云鬓半垂,遮着那人的眉眼。
雾气中,那被发遮住的眉眼忽地看了过来,秋波微转,嫣然一笑。
她红唇轻启,声音娇娇:“我蚀了你的心?勾了你的魂了吗?”
他猛地惊醒!
屋外天光大白,雀鸟声声。
他坐在床上,呼吸几瞬,起身,忽地,停住,掀被,低头一看,脸上依旧镇定一片,只是耳根上,慢慢的灼红了起来。
他的父亲是典型的凉国人,小妾很多,据说十三岁就尝了荤腥,所以他爹的意思是,他若是男子,到了十三便也该尝尝荤腥。
可是他见多了那些个有大志气的姨娘们的手段,到了十三岁时,一点都不想碰那些个看着娇艳可人实际跟蛇蝎一样狠毒的美人。
他父亲看着他的眼神很有种——幸好不止你一个儿子,不然我会断子绝孙的感觉。
到后来,他的能力展现,在凉国的地位也一日高过一日,父亲就改了口:许是我儿男子意识稍晚些,无妨,男子精气宝贵,清心寡欲也甚好。
其实,他知道,那是因着他的那些个哥哥弟弟给父亲增添了无数的孙儿,就算他断子绝孙了,他唐府也断断不会断子绝孙,所以父亲觉着这般无关大雅的事,就不必去计较了,只要他能将唐府在凉国发扬光大就可以了,大不了,这不是还有过继一招吗?
再说了,是男子,哪有寡欲到一辈子都不欲的,只怕这寡欲一开了欲,那便是如湖水决堤、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看着被子里那不可言说的画面,想,许是他男子的意识,如父亲说说的那般,虽然晚些,但是到底还是醒了。
正因着醒了,才有这般的躁动。
这躁动只与他自己男子的意识有关,与昨晚屋子里的人是谁无关,不管是那不安分的女人还是其他的女子,如果在他面前这般的衣裳半褪,他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恩,一定是这样。
看来此事了了之后,他得考虑纳个妾、娶个妻什么的。
恩,不能娶跟那不安分的女人那般不知羞耻,还有一堆想法古怪的老女人在身后出谋划策的女子。
他要娶就娶温柔点的,贤惠点的,诗词歌赋都懂点的,琴棋书画也都懂点的,能弹弹山河的琴,能跳个舞引个鸟什么的,最好身材也好点,凝肤如雪,能拥雪成峰……
还有,最好能穿着绣着绿荷的肚兜,绿荷上盈盈一花枝,花枝处高耸诱人……
他疯了吗?
九霄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将诸般杂念给拍出脑外。
去过青国的三皇子与他喝酒时曾说,娶妻当娶青国七公主,才、貌皆冠绝天下,连个贴身小丫头都是貌美得世间难寻。
三皇子说,此次你去破青国,切记,莫伤了那七公主和那小丫鬟,到时,你一个我一个,咱俩分了。
说那话的时候,俨然将那闻名诸国的七公主和小丫鬟当成了物件一般。
他笑笑,没说话。
如今想来,这主意倒也不错。
娶了那小丫鬟之后,他一定让她每天当着他的面穿肚兜,红的、绿的、黄的肚兜,肚兜上可以绣莲子,绣鸳鸯、绣同林鸟,就是不要绣荷花……
呵,随处都有的荷花,有什么好的!
没什么好!
他还能绣个春宫图上去,多好!一看就有画面,让人兴致勃发!
恩!
对,就这样做!
九霄面无表情的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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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屋外已然喧闹了一片。
昨晚,他从萧七的房内出来,就告之了陶饶的人,那个采花大盗所在之处。
里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
据说,当场就抓住了还在昏迷中的大盗。
让陶饶公子哥们放心的是,所有参与去山洞中抓盗贼的人异口同声的证明,那盗贼虽然上身赤.裸,可下身的亵裤完好无损的穿着,那腰带依旧系的牢靠,想来陶饶的第一美人并没失去清白。
而让陶饶公子哥更加开心的时,那未失去清白的第一美人居然没有嫁给文公子,所谓的嫁娶,不过是一个诱寇的圈套。
如此有才有貌、有勇有谋的女子,还是个没有定亲的?
陶饶的公子哥们,开始兴奋了。
一时之间,萧七的小院来往人频繁,这个带着红花、那个穿着绿袄的媒人进进出出,好在里长夫人在当地尚有几分的威望,一句受惊了得好好的养养,将那些人都给拒在了门外。
笑话,她又不是眼瞎看不出这姑娘跟她一起来的公子之间的猫腻?怎么可能给其他人做媒,平白的招惹那个一个人就能救回姑娘,还顺便一脚将那采花大盗踹得肋骨都断了两根的主呢?
她又不傻!
可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陶饶的人保守,若是碰到这样的女子,是要沉塘的,前不久就刚刚沉了一个,就算她是里长夫人都救不了。
所以,有些话,只能在心里,不能在嘴上。
陶饶的姑娘们,一个个躲在闺阁里,做了个小人来扎,可那小人做了,针举起来了,硬是扎不下去。
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去设计盗贼的。
不是谁,都敢拿自己的清白,来赌的。
想通了的陶饶姑娘放下了针,放下了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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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七原本对九霄的闯入十分的生气。
可第二日醒来后,身上的奇痒消去,她看着自己浑身的红痕,恼怒立马消了大半。
她还想起了在那山洞中,他如天神一般忽然而至的人,想着他捡起喜服,披在她的身上,想着……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脑海中反复的上演。
她的嘴角,勾了一次,又一次。
她将自己关在房内,谁来了都不见,也不去见人,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撑着下巴,想着脑海中反反复复的画面。
里长夫人拿来了九霄给的药,那药极好,不过一日,红痕全消,肌肤还白嫩了些。
萧七看着完好的手臂和脖子,终于出了门,去找九霄。
临去前,她在窗外的桃枝上折了朵桃花,放入鬓间。
对着花镜看了看,方才满意的出楼阁,转弯,上楼。
只是,在那房门前站定,伸手正欲敲门,手指头离那木门在咫尺之间,却又停住。
她收手,拔去了鬓边的桃花,
悄悄的扔到楼下。
花枝落在泥土上。
恩,这样看起来应该不算太刻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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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听见了屋外的敲门声,甚至,更早之前,从萧七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他就听见了。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面前门板上的斑驳痕迹,深吸一口气,方才伸手,打开。
可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宛若又看见了雾气中,一朵荷花从水中俏俏的挺立,纤手撩水,水洒在那娇嫩的高耸处,那被发遮住的眉眼忽地看了过来,秋波微转,嫣然一笑,声音娇娇:“我蚀了你的心?勾了你的魂了吗?”
他猛地顿住。
萧七看着九霄的脸色,照理说伤重的人该脸色苍白,可他却是红,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脸颊红得不似常人,难道他中暑了?
想也没想,萧七伸手,朝九霄的额前探去,在快触及他额头的时候,九霄的身形忽地一动,再定眼一看,人已然站在了三步外。
萧七愕然的看着自己微张在半空中的手指,看着那瞬间就离自己三步的九霄?
她不解,问:“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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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他能说,那天晚上他在外面念了一晚上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那天之后的无数个晚上,他也念了无数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到了方才的那一刻,听见她的脚步声,他还在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
他还能说,无论他念多少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那个画面依旧还冲击着他的脑海吗?
当然不能!
他堂堂凉国大将军,何时做过这般丢脸的事?
死都不能让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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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低声咳了两下,抬眸,一切已平静无波:“方才牵扯到了一点伤口。”
“啊?那赶紧先坐下。”
萧七赶紧进门,手执雕花铜壶,沏茶,放在九霄的面前:“先喝茶。”
九霄恩了一声,错过她的手指尖,接过了那茶,低头饮了一口,问:“你身上……”
他的难以启齿,作为深谙男女大防的青国女子,萧七甚是明了,她笑,明艳如花:“好了,谢谢你的膏药,不仅全好了,似乎比以前还要嫩白了些。”
嫩白了些……
嫩白了些……
九霄忽地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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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七连忙上前,想要帮他拍几下,九霄急急伸出手,阻了她的动作。
不能再肌肤相触了,若是再触下去,他都不知自己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能否睡个安稳觉了。
他咳了好几声,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忙道:“我好了。”
萧七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回原位。
九霄默声不语,片刻后,方才找到了话:“你怎么会想到用痒药?”
萧七笑:“这个呀,因为采花大盗之所以是采花大盗,就是厚颜无耻不要脸皮啊,一般厚颜无耻不要脸皮的人通常都会使些歪门邪道的手段,你身受重伤,未必是对手。我就想呀,万一我被掳了,起码,还有办法保住自己的清白,你看,我多聪明,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都能保住自己的清白。”
九霄问:“那你怎么会自己也沾染了痒药呢?”
哪有人下痒药下得自己中招的?
萧七委屈:“我又不知他身手如何,若只是带了药包,来不及洒怎么办,所以,便只能洒在里衣与喜服上。”
挣扎中,喜服被脱,里衣被撕,露出来的肩头手上沾了痒药,那也是无可奈何啊。
九霄抬眸看着眉眼委屈的萧七,声音冰冷,没有半分的怜香惜玉:“你可曾想过,若你的痒药失了功效,若那淫贼不怕痒,你当如何?”
他本不想说这些话,只是——她胆子太大,大到他不怀疑如果给她机会,她可以去捅天。
可天是那么好捅的吗?
她藏了青迹,若他听从桐木的话,她早就被他抓起来,严刑拷打,拷打不过直接杀掉。
那时,他之所以没有下手,一是怕她心思太灵,就算拷打出来的图还是假的,二是,死士给他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消息告诉他不用着急,他才有时间跟她玩玩。
若不是如此,不管她在他的拷打下交不交出青迹,她都已经不在人间。
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敢藏这么重要的东西,做这么危险的事?
这些念头,这几日,跟那绿叶上的那朵荷一起反复的萦绕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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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七知晓,九霄说的这些话都没错,她向来能屈能伸,知错就改,于是,立马低头、开口:“我错了!”
九霄:“……”
她一知错,他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其实,他知道,她未必真的知错,下次遇见同样的事情,只怕会再度出手。
可——
不过是个青国女子,他何必多管闲事!
九霄开口:“你来找我有何事?”
萧七连忙道明来意:“在此处耽搁这么久,家中爹娘一定牵挂,我想走了。”
九霄点头,道:“好,今日我们就去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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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们就离开了陶饶,一路朝着山外行去。
才出大山,看到一望无际的平原,萧七苍白了脸。
因为她看见了,黑压压一片的蝗虫,如铺天盖地而来的乌云,席卷而来。
她听见无数的农夫在哭喊、大叫:“蝗虫来了!”
蝗灾漫天遍野而来,所过之处,寸谷不留。
萧七站在茫茫无边的田野里,脸色苍白。
大旱之年,遍地饿殍,这是失了地利。
旱灾之后,蝗虫肆虐,这是失了天时。
朝廷上,奸相未除,青国外,凉国虎视眈眈,这是失了人和。
若是旱灾、蝗灾跟战乱让百姓无路可活……
萧七不敢想下去。
脚踩在田间,犹如踩在了焦灼的心尖上。
无能为力感湮没了全身。
她没办法让大雨倾盆而至,没办法一挥手就将所有的蝗虫给消灭。
她也没办法将凉国的兵士阻在青国外。
她回眸,看着跟在身侧的九霄。
她甚至……没办法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青还是凉。
可灾难就在眼前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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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回视着萧七。
蝗灾对于这个已经遭了大旱的青国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就是他得到的消息,这让他放弃审问萧七,而选择接近萧七的原因。
若不是旱灾后的青国再遭蝗灾侵袭之后,凉灭青会事半功倍,他不会有心思接近她来套取青迹,他会早就将她杀了。
山中的守望相助,陶饶的合谋算计,恍如隔世之梦,这一场蝗灾,宛如打破梦镜的石子,让他们回到了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