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葫芦酱

15、书画

　　徐丹青家在一处别墅区，外面是时兴的小洋房装饰，还带着小花园。孟遥敲了敲门，那位送徐丹青来学校的乔阿姨就出现了，她轻言细语地带着孟遥上了楼，又感谢了孟遥给徐丹青补课。让孟遥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徐丹青门前孟遥正要敲门，乔阿姨已经轻轻推开了门，小声道：“他们画画的时候一般都是不能被打断的，你轻轻进去就好。”

　　孟遥点点头，缓缓走进去，把那句“他们”放在嘴里咀嚼了半晌。

　　这间房间很大，墙上到处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山水画，宽大的紫檀木桌上铺着纯白的桌布，旁边整齐摆着笔架，上头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羊毫，几方纯黑雕花的砚台，房间的一侧房间角落是镂花的木台，旁边还摆着画着梅花的花瓶，孟遥几乎要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古代文人墨客的房间。

　　一个身形舒朗俊秀的少年立在中央。

　　徐丹青已经做完了练笔功课，站在桌子中间在随手画着什么。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打在徐丹青的身上，给少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略长的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他略蹙着眉，一手拿着毛笔，正画着国画，画布上是随意勾勒的梅树枝，徐丹青正在给花枝上添着梅花。

　　画室里很静，孟遥也敛了声气息，怕打扰到徐丹青。却没想到刚刚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徐丹青就扭过头来，冲她露出了标志性的笑：“你来啦？”

　　孟遥：“嗯，看你画的用心，就没有打扰你。”又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的布置，问道：“你学国画的？”先前只知道他学美术，却不知道原来主要学习国画。

　　徐丹青点点头：“我都学过，不过素描，速写色彩这些我一般在美术中心练，我爷爷是学国画的，所以一般画国画的话我就在家里的画室。”

　　孟遥：“那这些都是你画的？”

　　徐丹青浅笑：“不是，大部分是我爷爷和我爸爸的，不过也有我画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添着手里的梅花，看着孟遥认真的眼神，“试试？”徐丹青把画笔递给孟遥。

　　“我不会画画。”孟遥有些为难的看着徐丹青。后者舒展地笑笑：“没事，就是把红色点上去就好了，你不用把标准看的太苛刻，国画写意多。”

　　孟遥听罢接过画笔，像模像样的点了几笔，虽然不成型，也不怎么影响整幅画的布局。两人看着一同画出的梅花图，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你鼻子上占了颜料了。”徐丹青哈哈笑道。

　　孟遥连忙擦着鼻子，却把颜料抹开了，整个鼻子都抹上了红色颜料。索性也就不管了，带着一脸梅花继续看徐丹青画下一张。

　　“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画画呀，不然怎么你爸妈给你起名叫丹青啊？”孟遥打趣。

　　徐丹青：“我家是绘画世家，我其实随母姓，我爸妈都是画家，我妈妈姓徐，我爷爷最喜欢的画家就是徐悲鸿，因此一向很喜欢这个儿媳妇，所以到了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就自作主张让我跟着我妈妈姓了。”

　　“你知道，老人嘛，总觉得一个姓的多半都是沾了血缘亲戚的，不管多远都是亲，所以也想我沾点徐家的光。又给我取了丹青这个名字，我从小就是在颜料堆里长大的，我最初的绘画启蒙也是我爷爷。”

　　孟遥不禁开始想象小小的徐丹青被谪仙人一般的爷爷抱在怀里，老人拿着画笔作画，给不经世事的小丹青传授画画的精髓。想着想着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呢，遥遥？”徐丹青看她笑得开心，问道。

　　孟遥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由得被这声“遥遥”拉了回来，三魂飞了六魄。

　　从小到大，除了祝惜晨，从来没有谁这样称呼过她，更不要提男性。她从小就没有疼她的爸爸，只有对生活满怀冷漠的母亲面冷心热的关心。

　　同学们都叫她孟神班长，而遥遥这样的昵称，从一个阳光温暖的男孩子嘴里说出来，对孟遥来说，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一个极易破碎的梦。

　　孟瑶突然觉得，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轰然塌陷。她有些认真的看向徐丹青：“我在想，小丹青被爷爷涂得满身颜料的样子。”

　　“你还别说”徐丹青突然笑出声来“我爷爷还真给我身上画过画，反正一开心就在我身上画，还不让洗的。”

　　孟遥的少女心事一时被冲散，瞠目结舌在如此不靠谱的爷爷的故事之中。

　　两人又玩了会儿水墨，孟遥突然开口：“我也是和妈妈姓的。”

　　徐丹青点点头，之前孟遥已经多少讲了自己家的事情，徐丹青也能了解，他估摸着孟遥有什么想倾诉的，于是抬眼看过去，孟遥原本看着他的目光却突然躲闪了一下，抿了抿唇，似乎也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了。

　　徐丹青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孟遥，不那么风风火火，却独有一番魅力，他揉揉孟遥的脑袋，就像他从小对他的惜晨小妹妹那样，看着那和人截然不同的柔软的头发，徐丹青突然脱口而出：“遥遥，留长发吧。”

　　这句话一出，空气仿佛更安静了。孟遥愣了片刻，点点头，徐丹青才发现空气中似乎悄然弥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

　　徐丹青突然往木台走去，打破了这暧昧的尴尬。他从那镂花的木台里拿出来两把扇子，递给孟遥一把折扇：“送你。”

　　孟遥：“这是？”

　　徐丹青眼神示意：“打开看看？”

　　孟遥两手握着扇子头，正要打开，徐丹青突然把手伸过来：“不是这样开的，我教你”说罢又看了看孟遥的手，觉得似乎有些唐突，问道：“可以吗？”这是问她能不能握着她的手教她。

　　孟遥点点头。他把孟遥的手握在扇柄上，修长的手指有些冰凉，孟遥的手背被轻轻握着，凉凉的，手心却滚烫着。孟遥平时挺喜欢和男生比扳手腕，平时握握手也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然而留在这只修长的手的包裹下，孟遥却无端觉得面颊有些红。

　　“啪”的一声，扇子打开了。扇面也是一副水彩画，不过这次画的是山水，连绵的山间是浩渺的江水，江中有一叶扁舟，舟中人撑着伞。

　　扇面一侧题了一小句诗：“路遥归梦难成”末尾是徐丹青的印章。

　　在这一刻，那个阳光干净的少年，好像忽然和千年前的古人融为一体，诉说着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身影。那些吟诵着唐诗宋词的人好像从书里走了出来，走到了眼前人的身上。

　　“路遥归梦难成？”孟遥念出来。

　　“这幅扇面是我初中的时候画的。那个时候独自一人在S省那边跟着一个名家学画，有一天他带我们几个学生去川江玩，让我们交一幅作业。那时归家心切，我就画了这张扇面，题了这么一句诗。”

　　徐丹青解释道：“认识你之后，发现你的名字正好嵌在这句诗里，就想着把这幅扇面送给你，意头可能不太好，不过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徐丹青送扇子的时候只想到了这句诗里藏着的字，没多想，现在和孟遥一块儿仔细的读了这句诗，才发现似乎不太吉利，然而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只好有些尴尬地打趣。

　　“没事，我挺喜欢这句诗的。”孟遥笑道。

　　徐丹青松了一口气，看着孟遥珍视地收起扇子，他也觉得颇有成就感。又拿出一把扇子递给孟遥：“这个是送给小妹的，她不爱来看我画画，嫌闷，只好托你送给她了。”

　　孟遥拿着扇子，突然那种轻微的酸酸涩涩的情绪好像又浮上了心头。徐丹青看着孟遥神色有些奇怪，说：“你们最近是吵架了吗？感觉你们之间气氛不太对。”

　　孟遥摇摇头，又想着最近祝惜晨和徐丹青走得近，便关心地问了一句：“她现在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吗？”

　　“什么？失恋？！”徐丹青突然变了脸色。

　　“你不知道吗？”孟遥疑惑。

　　“你跟我说清楚，是那个姓蒋的小子欺负小妹了？”徐丹青脸上写满的愤怒和急切。

　　孟遥看徐丹青这个样子，只好细细跟他说了这件事。徐丹青深吸一口气，一贯笑着的脸上头一回阴沉似水，却没有想孟遥想象的那样怒斥蒋一晨，只轻轻说了句：“我知道了。”

　　孟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拿着小扇子，带着懵懵懂懂的初恋的心情回了家，然而孟遥很快就发现，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