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变》斐成章

17、17

　　周胤白第二次来到疗养院，赶上了盛夏的一个雨期。
　　那天下午窗外都是沉重的乌云，闷热天气里罕见的逛起了凉风，地上砂石被吹得翻动，似乎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他没有太多废话，目的明确的找到了赵源并通知那个人，警方对祁子希发起的保护令即将生效。
　　这无疑是赵源非常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他早就厌恶祁子希，现在好了，警`察还要来插一脚。赵源真是连面子工程都不愿维系。

　　周胤白对赵源也谈不上多在意，他甚至是不太信任对方的。因为上一次观察疗养院时，白雪的隐瞒和陈微扬最后说的话让他对整个疗养院以及赵源有了些怀疑的态度。
　　这次过来也只是例行通知而已。
　　“具体的情况就是之前和赵医生你说的那样，我们这边会有人过来在疗养院驻留一段时间。”周胤白一板一眼的说道：“希望大家可以配合工作。”
　　赵源没有立即回答。白雪看了眼赵源，赶紧笑道：“好的周警官，我们知道了。”

　　周胤白感觉的到赵源的情绪，他也不打算多作停留，在明知道对方不欢迎自己的情况下，假友善似乎没太大意义。
　　“我就不多打扰了，”周胤白起身：“几位先忙吧。”
　　白雪倒是随着一同站了起来，想要送送他。

　　此时周胤白已经走到了房间的门口，他客气道：“不用送了，我自己下楼就好。”这样说着，他突然注意到了旁边那一片紧挨着的房间。
　　那里邻近赵源这间办公室，不过却有一层铁栏隔离开了，铁栏上有个小门，现在小门还挂了锁。
　　周胤白打量了短暂几秒，很快调转了视线。
　　白雪也走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正准备下楼梯时，铁栏的尽头猛地传来了一声响动，不算刺耳，但在安静的走廊上却不容忽视。
　　白雪脸上先是有点怔愣，接着带了些疑虑和思索，目光没有离开声音来源处。
　　周胤白把她的表情看在了眼里，也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毫无异状。
　　搞不懂这个女人在紧张什么。不以为意的想要离开，霎时，周胤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的站在了原地。他发誓，自己看到了一个东西，一个长相恐怖的怪物！就在前一秒！
　　虽然只是短短一眼，但视觉的冲击给了他强烈震撼，他甚至没来得及再仔细观察，那个满脸脓疮或是水泡的东西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铁栏尽头的拐角。
　　如同警`察这个职业带来的本能，周胤白身体的反应比脑袋动的更快，他欲上前去追。
　　白雪却挡在了他面前，她的脸色不自然到了极点，仍旧挤出了半丝假笑：“周警官，那是我们的病人，别吓到他了。”

　　赵源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白雪对他做了个微不可察的眼神示意，赵源又看见周胤白望着铁栏的方向迟迟不动，便都明白了。
　　“你没事吧，周警官？”赵源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周胤白缓缓转过头看着那两人：“白护士说过这些都是放杂物的空房间？”
　　“那个……”白雪有些支吾，她看着赵源求救。
　　赵源面不改色道：“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这里是疗养院，住的都是群精神病人，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能躲到任何你想不到的地方。”他笑了笑：“精神病人的想法都无迹可寻，对吗周警官？”
　　“对，你说的都没错。可是，”周胤白紧紧的盯着他：“这里已经上锁了。病人是怎么进去的？”
　　白雪站在赵源身后不再说半句话，头也始终低着。赵源平静道：“这个地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上锁，今天只是你恰好看到。周警官，这些都不过是小事。你们的人过来之后，习惯就好。毕竟管理病人是我们的工作。”
　　周胤白毫不退让：“保证别人的安全也是我们的工作。”

　　几人僵持不下间，陈微扬远远的出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一声让他们三个的气氛有了些松动。
　　众人回头去看陈微扬。

　　陈微扬站在那儿，有点无措：“怎……怎么了？”

　　赵源说道：“陈医生，送周警官回去吧。”
　　周胤白目光锋锐的瞪着赵源。
　　陈微扬直觉那边情况不太对劲，只堪堪往前走了几步，仍旧和他们隔了段比较远的距离。
　　“请吧，周警官。就不送了。”赵源语气刻板的说道。
　　周胤白也不再和对方纠结，眼神却仿佛透露出他不会就此作罢。很快，周胤白转身朝陈微扬走去。

　　直到眼前碍事的人走掉，赵源面色陡然变得难看。
　　他迅速从口袋掏出钥匙，拉开铁门就奔进了那片实验室的尽头。
　　白雪也急急跟上。

　　“它怎么会跑出来？！”赵源头也不回的出声。
　　白雪也惊慌：“不知道，我真的被吓一跳，它一般都待在密室，谁晓得偏偏是今天！在那个警`察也在的时候……”
　　两人来到尽头，却没有推开最后那扇门。在房间和墙壁的中间，有条窄小的通道，只能容许一人通过，他们俩像是轻车熟路，很快穿过通道绕到了房间的后面，那是一扇巨大的铁门，也是实验室的正门。
　　门打开后，果然他们的人体实验品已经不见了。
　　“该死！”赵源气的锤了一下桌子：“它不可能自己跑掉的！快点，把东西拿来。”
　　“哦！好！”白雪应着，跑到了一旁的柜子边，从角落的柜层处拿出了一小块膏状的白色熏香。
　　赵源接过后放到了桌上的铁架里，动作利落的点燃。熏香不一会儿就散发出甜美的气味，两人等了片刻，通道终于出现了一点声音，起初只是轻微的，接着动静越来越接近他们。
　　门再被推开时，面前出现的赫然就是他们的实验品——那个满脸脓疮血污的怪物。

　　怪物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思想。
　　但它的嗅觉却相当敏感。
　　赵源便想出了用熏香来控制它行动节奏的办法。
　　这是一个秘密。
　　在傅蓝看到怪物杀人的那晚，也是他不小心把这玩意儿给放出去后又没及时用熏香召回的后果。
　　但这一次，赵源确定自己把它关的很好。

　　“见鬼了……明明之前它一直待在这的……”白雪看着重新回到房间的怪物，喃喃自语。
　　赵源看了她一眼。
　　没有任何人是值得完全信任的，哪怕是共事多年的搭档。
　　自从当初那个诡异的像中邪般的女孩说出实验室的秘密后，赵源便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出是谁泄露了秘密。毕竟从头到尾经手实验的只有自己和白雪。现在，实验体莫名离开房间，到底是什么原因？又有谁还能做到这一切？
　　看向白雪的目光不由变得有些阴沉和怀疑，但赵源及时撤回了视线，没有被白雪察觉。

　　另一边，
　　周胤白和陈微扬一同慢慢走着。
　　陈微扬疑惑道：“怎么了周警官，看你今天心事很重的样子？祁先生那件事不顺利吗？”
　　周胤白摇摇头：“我只是突然想起你上次和我说的话。”
　　“什么话？”陈微扬不解。
　　“你说，”周胤白低声道：“有人看到疗养院里有鬼。”
　　陈微扬瞪大了眼睛：“可你上次不是……”不相信吗……
　　“……就在刚才，我也看到了一些东西。”周胤白蹙眉。
　　陈微扬等着他继续。
　　“但我不确定是不是你们这边的人看到的……‘鬼’。”
　　不等陈微扬开口，周胤白又说：“算了，等我们来了就能知道了，是人是鬼一定一清二楚。”他拍拍陈微扬的肩膀，有些担心起眼前这个人了：“陈医生，这两天你自己小心，疗养院的病人太多，虽然你要照顾他们，但自身的安全也很重要。”
　　陈微扬有些惊讶，很快惊讶褪去，变成了笑容：“好，我会的。”
　　周胤白点了点头，从口袋掏出一支笔，说道：“把手伸出来。”
　　“嗯？”陈微扬不是很明白，但仍听了他的话，乖乖伸出手。
　　周胤白就在他的掌心写下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情况或是危险，可以随时打给我。”
　　这一次陈微扬看了他许久，黑眼珠亮亮的，似乎有光在晃动。

　　真是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周胤白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这个念头，不过他几乎立刻就摒除了这点杂念。

　　“谢谢你。”陈微扬握紧了手掌，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临上车前，周胤白也对陈微扬笑了一下，说道：“陈医生，今天你很香。”

　　陈微扬笑吟吟道：“这是我自制的驱蚊水，天热了，疗养院蚊虫很多。如果你喜欢，下次我送你。”

　　“好。”周胤白说：“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