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是不可能的》小猫一尾

1、第一章

　　原清泫觉得飞升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飞升的。

　　为什么呢？原因有两个。

　　首先，作为一名注重实战的剑修，原清泫至今只长时间闭关过两次，一次是五十年前他结丹后，闭关了四年八个月又七天，一次便是十年前结婴后，五天前刚破关出来。

　　上一次，闭关中的他忽然收到师父太易真人齐寅的传音。

　　“清泫吾徒，为师大道得成，这便去了，九还峰则托付于你。你天资无人能及，为师相信我师徒不日必能重逢。”

　　然后，等原清泫几乎毁了洞府强制破关而出，别说师父，就连天梯的最后一点儿霞光都没见着，就见着漫山遍野都是因为飞升异象而悟道入定的师侄、师侄孙和师侄重孙席地而坐。

　　虽然说飞升是好事，虽然人人都说原清泫一百零一岁便结婴是前所未有的天才，几百年后，天下若是只有一人能飞升，那也必然会是原清泫，虽然齐寅也说了必能重逢，但事实上飞升这种事真说不好，搞不好原清泫将来就是传说中的万年大乘老祖呢？那真是师徒再无相见之日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飞升对于原清泫来说跟死了爹差不多。

　　这一次，更离谱，他的师弟林清沄真的死了！据说是出外历练因故与太素宗的人争斗的时候，意外结丹，失败后气血逆行而亡。

　　齐寅早年潜心修炼，并未收徒，临到一百多年前才一时兴起收了原清泫这个首席大弟子，随后便是林清沄这个二弟子，此后再也没有收徒。齐寅飞升后，林清沄可以说是原清泫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近人了，虽然天资不如原清泫这样出众，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娇子，竟然会因结丹而亡，简直是离谱。

　　虽然说修仙之人追求的是大道，生老病死看得没有俗世中人那么重，但是赶上谁一闭关，没了师父，再闭关，没了唯一的师弟，也不能不心塞，原清泫觉得他自己以后怕是不敢再闭关了。

　　然而，没听说谁从来不闭关还能飞升的，所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飞升了。

　　其次，原清泫修的是多情道，过去修多情道飞升的老祖，没哪一个是独自得道的，谁不是带着妻妾侍君，左拥右抱，欢声笑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而原清泫呢？活了也有百年了，别说妻妾侍君，除了师父师弟，最亲近的就是他的听风剑。他也很好奇其他修多情道的道友那些妻妾侍君都是哪里找的，宗门统一发的吗？去哪里领？元婴真人可以多领两个吗？

　　不过也不是每个飞升的多情道都是左拥右抱，也有过一个师徒二人一起飞升的。

　　这位无疑是原清泫修仙路上的一束金光！多情多情，师徒之情也是情！

　　所以原清泫原本是准备和他师父齐寅一起飞升的，毕竟齐寅在收原清泫为徒的时候已经大乘圆满等飞升等了五千六百年了，再等个几千年也不是没可能，原清泫觉得他努力努力，还是有可能师徒双双飞升，成就一段佳话的。

　　然而，齐寅并没有等他。

　　于是等到齐寅飞升后，原清泫开始尽心教导林清沄，师徒的路断了，他还可以和师弟一起飞升是不是？

　　结果，林清沄如今也没了。

　　修多情道修成孤家寡人，原清泫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飞升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飞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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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还峰的主殿里，林清沄静静的躺在正中的长案上。这时距离他神魂离体已经有七日了，法身回到九还峰也已经有两日了。按惯例，修仙者神魂离体后是不停棺的，简单的诵经，做场法事，速速就葬了。毕竟修仙者的容颜都是靠修为支撑的，一旦神识没了，修为散了，法身会快速枯萎，然而谁也不愿意被人看到自己一脸褶子的样子。

　　可是已经神魂离体七天的林清沄却依旧面色红润，乍一看哪里有丁点儿死气，鲜活的如少年般。

　　然而，他的手是冰冷的，原清泫握着他冰冷的手已经有两日两夜了。他用真气将驻颜丹融入到林清沄的法身里，维持了林清沄的法身不朽，却不能阻止林清沄的法身变得冰冷和僵硬。

　　原清泫知道他应该将林清沄速速安葬了，但他心里总是不甘，他总觉得也许再等等，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师弟就能醒过来。

　　林清沄自然是不会醒过来的，但他身侧的春雨剑醒了，原本静静呆在林清沄身侧的剑忽然脱鞘而出，随着一声清啸飞出了殿外。

　　剑修的本命剑是认主的，只受本人的神识驱使，春雨剑能动，那必然是受林清沄尚未散去的神识驱使，原清泫立时拔剑尾随而去。

　　而此时，天一宗戒律院的正堂里，朝露觉得她大概需要找擅长掐算的同道看一看运势，因为她实在是有些倒霉。

　　事情得从半年前说起。半年前某一天的午后，朝露正翘着腿在树上睡觉，忽然一撮剑气飞过来，倒是没打到她，但把她身下的树给打得东倒西歪，以至于她差点儿把屁股摔成了两半，等她揉着屁股爬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修士满怀歉意的对她又是作揖，又是道歉。

　　“我听说这山里的尖嘴兽味道特别鲜美，想打一只，没想到扰了妹妹清静，实在对不住。”

　　【妹妹？你哪只眼看出来姑奶奶比你小了，小子！】

　　本来按常理事情到这里也就没后续了，但是坏就坏在这个修士长得面熟，特别像朝露那短命的二师姐朝月当年房里的一只妖宠。

　　那是一只狗妖，年纪也不大，刚刚能化形从妖界溜出来玩就被朝月给抓住了，因为长得实在好，又会撒娇卖乖，从此椒房专宠，朝月的床上再就没上过第二个人，第二只妖。

　　后来宗门被攻破的时候，朝月取了心头血，解了契约，让那只狗妖走，但狗这种动物天生死心眼，就是不走，上蹿下跳的要咬死那些苦口婆心来解救他的好心人，最后惹怒了好心人，一道法诀把他劈死了。

　　说起来，这都是七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多大了？叫我妹妹。”

　　“七十二。”

　　【这小子恐怕就是那只死心眼的狗子转世的吧？】

　　这小子就是林清沄，东海上有个秘境要开了，正好他修炼遇到瓶颈，就跑出来散心凑热闹。

　　朝露当时一看林清沄那一身衣裳，就知道这狗子投胎投到富贵人家了，不缺宝贝，真的就是去凑热闹的，但是这天下多少人凑热闹把命都给赔上了的？！

　　感觉这只狗子变成人了，也没比上辈子聪明多少。

　　为了避免这只狗子再次变成一只枉死的短命狗子，朝露假装自己也想凑热闹，两人结了个伴。

　　狗子上辈子就是个话唠，有一次朝月跟伙房的一个脸上都起褶子了的老槐树精多说了两句话，他都能对着伙房吠了一天一夜，如今转世了，依旧还是个话唠。

　　“我师兄可厉害了，别管什么法诀，看一遍就会！”

　　【你师兄怕是个神？！】

　　“你知道我师兄多少年筑基？十年！十年！”

　　【我错了，你师兄不是神，你师兄是原清泫吧！】

　　“我师兄结丹和我筑基是一天，亲师兄弟吧？！我筑基，他为我护法，结果忽然漫天祥云滚滚而来，我还在想我怕不是天命之子，筑基能有这么大阵仗，然后雷就劈我师兄身上了！”

　　【还漫天祥云滚滚而来，你把原清泫的段子按你师兄身上，有问过原清泫的意见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朝露真的有怀疑过狗子是原清泫的师弟了，然而，狗子接下来说……

　　“我刚进师门的时候小啊，都是我师兄带着我长大的，整个师门基本都辟谷了，连个伙房都没有，但我要吃饭，师兄就专门为我搭了伙房，童子们也都不会做饭，做了不好吃，我也不吃，师兄就特地下山找了食谱来，学了每天亲自做了给我吃，我跟你说，我师兄做的酱大骨是一绝！一根骨头我能啃一天！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啃骨头呢？！我现在辟谷了还是想每天来几根！”

　　【当然是因为你上辈子是只狗子！相信我，就是白水煮大骨你都能啃一天，跟煮的人手艺好不好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小时候还不愿意一个人睡觉，我怕鬼，修仙的怕鬼是不是很奇怪？我一定要拉着揪着我师兄的衣角才睡，还总是踢被子，我师兄就每晚在我床上打坐，时不时的给我盖被子。”

　　【不公平！我小时候也怕鬼，结果被我的师姐们拎到坟场里睡了半个月！】

　　朝露没有问狗子到底是哪门哪派的，但是她丝毫不怀疑狗子是原清泫的师弟了，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原清泫修的是无情道，当年原清泫的师父太易真人飞升的时候，他作为首徒可以连脸都没露，八十年前三界大比，他首场就一剑废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灵脉，简直是无情道里的楷模，为师弟洗手作汤羹和给师弟守夜盖被子这种事与他实在是画风不符。

　　然而，等到林清沄死了，朝露好不容易带着他的遗体从太素宗的包围里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天一宗的人围住到时候，她才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

　　林清沄就是原清泫的师弟！

　　如果说朝露人生的前七十年在宗门里被娇着惯着确实是有些不懂世事，但她觉得宗门被灭了后，她自己在最近七十年来也算是懂了不少人生道理，但她似乎依旧还是完全搞不懂这些名门大宗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摆明了林清沄是结丹失败而亡，就算真要找人泄愤，难道不应该找导致林清沄意外结丹的太素宗，怎么把她给绑了呢？！

　　绑了就算了，还想杀了她！

　　当几个道貌岸然的臭男人一本正经的宣布要弄死她，然后又假惺惺的问她还有什么话说的时候，她除了翻白眼，一句话都懒得说，只是默默的在手上捏紧了一个小花炮。

　　小花炮，如今天下最厉害的炼器大师天誉真人当年送给朝露四师姐朝阳的礼物，据说随随便便可以炸掉一座城，而且这个小花炮有一个很神奇的【你以为我和你同归于尽，其实我还活着】的效果，当年宗门被灭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逃出来的。

　　然而，没等她点了小花炮，林清沄的春雨剑飞来了。

　　看到春雨剑的那一刻，朝露仿佛看到了狗子当年挡在朝月身前，被劈成两半的样子，眼泪都差点儿掉下来了。

　　再然后，原清泫也飞来了。

　　踩着让人闻风丧胆的听风剑，破云而出，裹着正午太阳的金光，端着一身绝代风华的容姿，落在朝露的边上。

　　原清泫看了看杀气腾腾挡在朝露身前的春雨剑，又看了看双手被缚的朝露，似乎想了想，皱着眉说：“我来晚了。”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我们很熟】

　　【真是的，来之前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看我这五天没洗头，三天没换衣服，脸上连粉都没抹，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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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历六千八百五十二年，这一年发生了一件影响天下的大事，渊微真君与妙园仙子相遇了。

　　——《天历》

　　仙历一千六百三十二年，十九皇子天晔以八百六十七天的史上最快速度完成了他的十世下凡历练归来，哪怕太易真君举了八百个例子以证明天晔皇子只是蠢得太认真，绝对不是故意的，但被天庭认定为恶意缩短历练过程，罚去值守蟠桃园两百年。

　　——《仙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