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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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玩家们的身心健康着想，“创”里的副本基本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假如进本玩家在本内的任务进展速度实在是太慢，直到时间耗尽也还没顺利通关，系统便会亲自将玩家遣送出本，再根据已达成进度给点“鼓励奖”，充作挑战失败的安慰。
据传，当因为速度慢而被系统遣出本的次数累积到一定数目时，还能获得“蜗牛斗士”、“怎么又是你”、“怎么还是你”等称号和成就，并且获得时会世界频道通报，非常遭人笑话。
越泽不是个专业的“副本党”，非pve职业玩家，他不太在意自己拿的称号和成就是否惹人发笑——前提是他单枪匹马。
队友这个物种，放在别人那里，是信赖对象，是合作伙伴，是某一时刻里能相互依仗的人。
可越泽大概是太久没有过队友了，他连做个基础的信息交换都要斟酌自己这方是不是给的内容太少，怀疑自己占人便宜，一想到还有连累他人副本失败，乃至于上世界频道的可能，“队友”这个词就跟追在他身后的天敌似的，让他整个人都谨慎出了新高度。
只可惜，通本进度并不因玩家的谨慎程度升高而转移。
那39个“副本时”过的飞快，转眼只剩下一半。
这过去的一半时间里，越泽二人遇见了两回头发袭击，又新解锁了两段角色介绍内容，还遇见了几回周远明夫妇——脱离轮回力量构造的虚像，回归本原面貌的那种。
与以灵体姿态觉醒的周鸣不同，周远明夫妇的自主意识几已消泯，他们而今是纯靠禁制力量存活的两缕残魂，近似于被拘束在周家地界的地缚灵。
哪怕周家这会已展露出破败真面目，整个屋子陈旧不堪，除了周一木外，家中其他三位都已称不上人，可周远明和周夫人却完全没感到哪里有不对，他们以衰败的身躯，在这个残破的屋子里，继续重复着他们在那48小时里曾做过的事。
副本时间深夜十一点半，越泽正与周一木在房间里说话。
他们身前摆着摊开的角色名录、灵魂残片、长棍、柴刀、剪子、橡皮泥戒指以及两缕割断下来的黑发，神色是不约而同的严肃。
新的更新内容里提及了橡皮泥戒指的来历，越泽结合前后事件发生顺序猜测，“戴上戒指”恐怕就是促使周鸣觉醒的重要因素之一。
橡皮泥，这个并不稀奇的黏土玩具是周鸣送给周一木的礼物。
自从对堂弟萌生出亏欠意识，周鸣便给周一木送过不少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其中，比超轻黏土要精致昂贵的多的当然有，但橡皮泥大概是沾了个“第一”的光，它出人意料的被总是不怎么笑的男孩仔细收好了，还有幸获得了一名男孩赏赐的“伴侣”——那个刚好能套上手指的指环。
“小孩子的尺寸，我戴怎么会合适。”越泽对照角色名录念台词，他话里压着哭笑不得，是在模仿周鸣当时的语气。
那个“橡皮泥戒”被周一木拿了起来，男孩瞥一眼自己的介绍页，尔后拉过越泽的手，先把“戒指”不由分说地套了上去，于是两人同时看见，指环在碰上越泽指尖的一瞬自动伸缩，飞快变成了适合周鸣的尺寸。
周一木放开手，这才开口：“这不就合适了吗？”
一回生，二回熟。
越泽这次没就“草草被套上指环”生起忧愁，他定定看着手上的戒指，大脑被对方在通本里起到的效用可能性充满了，无暇分空闲勾回给自己的私事。
顶着周一木皮的队友上一回没意识到戴戒指有什么不妥，这次居然反应了过来，他低头扫了眼自己给人套指环的手，像是愣了愣。
越泽抬眼时，恰好就看见了男孩疑似在沉思的神情。
“你想到什么了吗？”想当然的认为周一木是在思考通本线索，越泽出声询问。
周一木朝他看过来，嘴唇刚刚一动，“叩叩”敲门声同步响起，止住了男孩的话音。
房间内的两人一起看向门口，很快，门把手便在他们的注视中转动了一下。
房门“吱呀”叫着被推开，周夫人站在门外。
光鲜的居家长裙早就蒙了灰，边角处开裂破口，裙身上还有多处暗色斑点与大面积染色，像是粘附有经年累月攒下的厚重油污，又像曾被血液反复浸透又干涸，整条裙子与它的主人一样，都透着说不出的衰败。
周夫人穿着这样一条长裙，手中托着个“豁嘴”圆盘，盘底上甚至还有洗不净的绿色霉斑，姿态却是亲和又文雅的。
她圆盘里放着两个盛着污水的玻璃杯，有些浮肿的脸上牵出慈爱微笑：“这么晚了还在说什么呢？我给你们端了两杯睡前牛奶过来，喝完就早点休息，别熬夜啊——尤其是小鸣，你明天下午还要回学校上自习，木木别缠着哥哥玩太晚。”
周夫人的身后又晃出周远明，他同样浑身笼罩着一股死气，那张脸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了，用它做出的各类表情也与本意相去甚远，看着颇为可怖。
而顶着那张可怖的脸，他的语气也温和又愉快：“你不懂——”这话是冲妻子说的，“他们这叫‘寝室夜聊’，木木和小鸣住一屋，这里就是男生寝室了，咱们男同学也是会开夜谈会的。”
“被不懂”的周夫人横拐周远明一肘，打的丈夫胸前出现一个凹，周远明浑然不觉自己体表多了个坑，还乐呵呵地说和他的“孩子们”说晚安。
两杯“污水牛奶”被放到了越泽身前的桌子上，这对活在轮回剧情里的鬼夫妻对桌子上的东西视而不见，转身就出了门。
房门的隔音效果其实不太好，门刚关上后，越泽还能听见周远明和周夫人说话。
“我明天下午送小鸣回城里，正好去看看房子。”
“嗯？你看到好房源了吗？”
“放到网上的信息是真的挺不错，但具体好不好，还得跑去实际看了才知道。”
“倒也是。”
“反正搬家这事得尽快搞定，我来操心就好，咱们很快就能搬了，别担心。”
随后，两人的话音就彻底听不见了。
越泽连自己现在的尊容不太能直视，更别说面对几乎完全变了样的周远明夫妇，头天早上周夫人刚出现在楼梯口，用那张灰败浮肿的脸与他说早上好时，他原地木了少说半分钟，还是周一木坦然接了“母亲”的话。
幸好耳朵和眼睛是分工明确的两个部位。
想到周远明心心念念的搬家，和他们永远都离不开周家的结局，越泽一时把队友方才要说什么都忘了，他目光不自觉落到两杯“牛奶”上，心里有点堵。
周一木就在这时拍了他一把，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杯子。
“其实有件事我想提醒你很久了。”周一木说。
越泽“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杯子便被男孩推到他眼前。
周一木“好心”提醒：“还记得你第一天晚上吃的那顿晚餐吗？”
越泽：“……”
记得，并且他还记得自己夸过酱排骨好吃。
瞅着这两杯“睡前牛奶”的真容，完全不难想象第一天的晚餐要是也揭去轮回伪装，实际是个什么情况。
越泽的心不堵了，胃开始有点难受。
“别多想，会越想越难受。”男孩的手又在越泽肩上按了按，两只杯子被他推远。
越泽不想再看见那两只会勾起要命回忆的倒霉杯子，他视线规规矩矩下垂到眼前，余光却注意到桌上像有什么飞快闪烁了一下。
瞳孔倏地缩紧，越泽迅速起身：“小心！”
其实还没完全看清是什么东西在闪，但某种骤然席来的危机感告诉越泽，动的就是那两缕他们从邪神身上砍下来的头发。
前两回遭遇到邪神的头发袭击时，周一木已经摸索到了些反击对方的窍门，他可以将角色的灵力附到手边的武器上，让任意一件兵器临时成为能打伤邪神的灵器。
然而“灵器”说着好听，能在邪神身上划口，能斩断那些头发，算上卫生间那次，周一木与邪神算是总共交战了三回，他在这三回交锋后发现，单是凭往普通利器上添加灵力，能发挥出来的伤害值有上限。
“应该还有某个隐藏道具没被我们发现。”周一木在拿回了那两段头发后说，“这个隐藏道具可能是件兵器宝具，也可能就是个日常物品，它能完美托载住周一木的灵力，把它发挥到极限。”
越泽注意到他的用词——“发现”，而不是通常的“找到”。
“这个东西可能在我们已经找到了的东西里。”越泽道。
男孩不算明显的勾起了唇角，给了他一个微笑。
从邪神的伤口破损处只会外涌头发而无血，邪神的进攻也以头发为主要武器这两点来看，头发多半是对方的力量凝结物。
周一木之所以会带回这两截断发，就是为了试验手头持有的物品一旦附上灵力，能发挥出的伤害值有多大。
倘若没有周夫人的“牛奶”打岔，越泽二人的试验应当已经到了戒指，他们演了一遍周一木正主当年将戒指套上周鸣手指的情景，还没来得及往上附着灵力，便被周远明夫妇转移了注意。
闪烁起来的东西确实是那两缕断发。
它们老老实实被周一木禁锢许久，当了半晌的试验品，好像是终于不堪忍受这种“车轮战”式的虐待，竟是陡然挣脱束缚，在桌子上游动起来。
越泽余光瞧见的那一点光亮，正是游动黑发在光照下的反光。
“收好碎片！”周一木一眼看出两缕黑发是在搜寻什么东西，他大声提醒越泽，同时手一挥，那把相对来说攻击力更高些的柴刀便到了他手上。
越泽手上正戴着可自由伸缩的指环，顺利抢在头发前卷走碎片，还不到他肩膀的男孩顺手把他往身后拉了一把，柴刀凛然横在身前。
被单独削下的头发本身力量不强，它们忽然有了能挣脱禁锢的力量，原因只有一个——邪神已经又到了附近，正驱动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须臾，“咯咯”的怪笑声响起，它好似来自四面八方，让骤然听见的人像猝不及防沉进了冰水里，凉意瞬间钻进每个毛孔，让人快速进入应激反应。
伴随着这不住的“咯咯”笑声，一阵险些被笑声压下去的“沙沙”声接着响起，它像是同时有许多光滑布料在相互摩擦。
“……是什么？”越泽声音有些低哑，他知道队友的下本经验至少比自己丰富的多，下意识想听对方的判断。
周一木意简言赅的答：“头发。”
话音未落，像是屋子里凭空下起一场“头发雨”，柔亮的黑发顺着门缝、墙缝、窗户缝等一切存在缝隙的位置钻了出来，它们疯狂涌向屋内二人。
越泽对于剧情走向的判断能力有限，战时的预判却准确率高得像开挂。
哪怕这些头发来势汹汹，仿佛两人已被围在其内，他视线在屋内一扫，居然一眼找到了空挡，刚刚还试图护着他的男孩转眼被他使了个巧劲，抓住肩膀，他一人带起两人的重量，在头发的围追堵截中虚影般晃了出去，身姿近乎翩跹。
周一木仅在刚被抓住肩时僵了一瞬，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却懂了对方的意思，男孩放松身体任他牵带着行动，而刚顺利抵达空挡，越泽自己一口过长的气都还没抒匀，周一木的腰腹与脊梁已又绷了起来，那把本该笨重的柴刀在男孩手中轻若手术小刀。
极锐利，极快，舞出残影。
黑发一时竟是近不了他们的身。
见此状，那“咯咯”笑声渐渐不再畅快，声音里多了恼意。
“你试试用指环去开门，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周一木清理着两人身周的头发，还有余裕轻声与越泽说话，“下一个动作空挡里给我一枚碎片，我正好也尝试一下碎片的效果。”
越泽好像呆住了，没有立即应声。
周一木生怕背后出了问题，抽空回头去看，却对上一抹柔和的，暖色的光。
周一木：“这是……”
忍不住想问句“这是什么”的间隙，五缕长发同时自五个方向袭来，周一木手腕一翻，循着风向变动反向截斩。
他听见越泽在后方说：“我们可能找到那个最终武器了。”
那一点柔和的暖光亮在越泽的指环上，他用指环去抓取周鸣的灵魂碎片，那些碎片在顺利抓获后却径直嵌进了那团橡皮泥里。
刚刚没有立即应声，越泽就是在试着取走碎片，只是他手还没碰到指环，那些嵌进橡皮泥团的碎片便已亮起了光。
光芒亮起的一刻，越泽还敏锐的发现，距离光源最近的头发纷纷躁动起来，看上去依稀是有些不安。
周一木不便回头，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分了一份心在越泽身上，大喘气似的补上刚才落下的词：“……什么？”
“具备特殊意义的橡皮泥，能唤醒……我的指环，加上我的灵魂碎片，和你的灵力。”想要说“周鸣”却被卡了一下，越泽意识到这会已又进入了剧情，“这四件东西加起来，应该就是我们对抗邪神的最终武器。”
听到“灵魂碎片”四个字时，周一木本能感到哪里有些不对，他觉出身后的越泽动了动，然后是“唔”的一声闷哼。
周一木无端体会到了一点焦急：“你做了什么？！”
“我试着……”越泽听起来像小小抽了口气，然后才说，“我试着新增加了一点碎片，将它们填充到指环里，指环能发出的光果然又亮了点，周围有一小节黑发在光照下灰飞烟灭。”
“哥哥，你能告诉我。”周一木一字一顿，“你是怎么‘新增加’的吗？”
越泽听出了男孩声音里的恼意，他心底蓦地涌出一股愧疚，那感情来得过于凶猛，让他只怔忡一瞬就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他本尊的情感。
他的最终任务目标是保护周一木，对抗邪神，期望弟弟能再也不受邪神胁迫，周一木的最终任务目标则是打败邪神，保护周鸣，能继续按着自己的期望和重要之人永远在一起。
虽说两兄弟的出发点和方式迥乎不同，最终竟也殊途同归。
此刻，以周鸣和周一木为主线的剧情已要走到尽头，周鸣角色本身的情感在这时更加充沛分明起来，还无形间提醒着玩家正确操作方向。
周鸣情感驱使下，越泽对周一木的问题避而不答，他只尽可能温和的告诉弟弟：“一木，我的灵魂就是你灵力的最好载体。”
你用上我，我们才能一起打败邪神。
周一木听懂了后面这句隐藏的话，他咬紧了牙。
邪神这时也终于不再隐匿本体，她细长的脖子先从头发堆里钻了出来，然后才是位于最顶端的脑袋。
“想要打败我，就得付出你哥哥的灵魂。”邪神的嘴一直咧到了耳根，她在房间里左摇右晃的笑着，等待前方的男孩做出抉择，“是一起被我杀掉，还是做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然后永远活在一个连哥哥灵体都找不到的世界里，来，你想怎么选？快选吧！”
“我很感激你那时候出手。”越泽——或者这会该说是周鸣，他在周一木身后轻声开口，“一木，对不起，我很后悔当年没有早点接近你。”
四周的头发也停了下来，这给了周一木回头的空隙。
他没有完全转过身，只后侧了侧身体，周鸣用灰败的脸向他微笑，将戴着指环的手递到了他眼前。
周一木看着那只手，陌生而浓烈的情感也充满了他的心胸，他不由自主的道：“我不在乎当年，我只想现在，未来，以后都还和你在一起。”
“可我想彻底的保护你一次。”周鸣为周一木的话微微睁大了眼，他理应一片死寂的眼睛里竟有神采，冲周一木露出了一点恳求的光，“让我圆满这个多年来的遗憾吧，好吗？”
剧情强制下的对白到此，便像是已结束了。
越泽只觉周身忽然温暖出奇，还亮的灼眼，他在炫目的光亮中闭了闭眼，继而感到身体开始起变化，却没法第一时间看见是怎样的变化。
但一旁的周一木看清了。
越泽整个变成了一道光，那个可笑的橡皮泥戒指环端纵向伸展，看不出形的黏土团横向拉长，然后，这束由越泽变成的光自发嵌到了展开的黏土团上。
他们叠加在一起，合成了一把通体耀目的长剑。
长剑无需人抬手抓取，就自动落入周一木手中。
邪神不可置信的咆哮声里，周一木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没从满腔沸腾的情绪里平复下来，凛然转身迎向试图重新隐匿回头发里的“女人”——
由于全身都被光芒包裹着，越泽只能靠传进耳里的声音判断外间情况，偏偏这声音还像隔了堵墙，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不过再如何听不真切，声音里携带的基本情感都能分辨清。
当痛苦的哀嚎穿透“光墙”而来时，越泽微微一顿，他正猜着是不是他的队友最终赢了，眼前的光便同来时一样，毫无预兆的兜头罩下，又毫无预兆的撤走。
越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他先确认过周围无危险感，便耐心等待着眼睛适应明暗变化。
很快，眼睛适应过来的越泽便看见，他已不再是在周家那个小楼里，这个新地方像个圆形的悬浮平台，四周有圈环装悬浮屏……就在其中某个悬浮屏下，还有个个子高挑的青年，正倚靠着后方的操作台看他。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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