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初晴相亲记》燕子飞

5、羽初晴的身世秘密

　　刚刚给弟子们演练完一套剑法，腹内隐隐痛起来，程子吟交代身旁师妹盯着他们练功，自己回房喝药。上次的伤早好了，只是自那之后身子越来越弱，唐江给她开了一些安神理气的药调理，她一直喝着。

　　这一月来她腹痛过好几次，唐江给诊脉，说只是普通的着凉，如今正是谷雨时节，谷雨前后天气时暖时寒，变天之时身子弱的人是容易病，让她不要太紧张。唐江名满天下，医毒双绝，程子吟信她，她还年轻，年轻人总会侥幸的想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最近感受越来越不好，每一次都比上一次疼得厉害，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但她还是没有多想，仍旧抱着之前的想法，按时喝药，静待好转。

　　喝了药静坐着，调息等待痛感过去，一阵子后终于好了些，额上已渗出不少汗珠。拭去汗珠，起身洗了脸，坐床边想了想今日要做的事。

　　早晨去师父屋里请安时师父说了件高兴事，云戎这段时间跟初晴玩得很好，他喜欢她，对她着迷，他在师父紫云跟前正式提出要跟初晴交往，还说要跟她成亲。师父同意了，现在要转告初晴这件事，问她的意见。这件事很重要，也是件高兴事，程子吟提起精神来，准备去找初晴说。

　　就要起身，初晴推门进来，大步上前，大咧咧坐到了床边，笑对师姐道，“我有话要说。”程子吟笑瞅着她，回道，“这倒好了，省的我去你那边了，我也有话要说。”说完这句，紧接着将师父交代的话说了，又去给初晴倒了水，递给她，自个儿坐床边笑看师妹，等她回话。

　　初晴脸上溢出幸福的笑容来，喝完水，懒洋洋侧躺到了床上，胳膊拄着脑袋，一手玩着空杯子，笑着道，“告诉师父，我答应了，这个人还不错，武功不错，人也不错，可以玩玩。”程子吟笑回她道，“这可不是玩玩的事，这是终身大事，你得想好了。”瞅着师妹，见她又点了点头，程子吟放心笑道，“好，我一会儿就去跟师父说，师父说了，山上人多拘束，云戎怕是放不开，你们去外面玩，自由自在的，他才会显出本性，朝夕相对，你也能对他有更深的了解。如果真的觉得好可以先定亲，暂不成婚，再相处一段日子，真正踏实了再成婚。”

　　初晴笑道，“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我觉得吧，干脆一点，这刻高兴了，想成便成，下一刻不高兴了，要分就分，喜欢了，高高兴兴一起玩，不喜欢了，分道扬镳就是，要是玩不到一起了，我有手有脚，自己回来便是。”羽初晴很想出去玩，上次气得师父动了手后她再不敢提这件事，暂时心里压下这件事，可是云戎来后总是诱惑她，跟她说外面的好，好山好水好风景，有趣的江湖传闻，市井趣事，听得初晴心痒痒。

　　初晴向来不安分，她是鹰，向往天空，她要在广阔的天空中展翅翱翔，她不想拘束在这里了，蜀山已经呆了十年，这里的风景早已看腻，她就是要去外面。这次来她就是要跟师姐说这些，要师姐请求师父，她不敢跟师父说。

　　程子吟略敛容，认真对她道，“终身大事，谨慎些好，不要胡闹。”默了默，嘱咐道，“出去前跟师父说一声，你们有半年没怎么说话了，记住，师父多会儿都是疼你的，之前不许你出去是舍不得你，现在尊重你的意愿，让你出去了，还细心为你筹谋这么多，你应该好好谢谢她，不要再计较上次的事了。出去后也记得时常回来，不要玩得不知道归家。”

　　初晴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我会常回来的，就和这只小鹰一样，常回来看你，倦了我就回来。云戎要是欺负我了，我也回来找你，要你帮我教训他。”她瞅了会儿前面的鹰架，扭回头，又道，“我希望我下次回来，你比现在要好，气色好，精神好，都好，行吗？”程子吟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说了会儿话已是中午，初晴要下山吃饭，说要和云戎一起去，顺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又让师姐乖乖呆在屋里，她会带饭回来，程子吟笑着应了。

　　待她离去，程子吟轻声叹息，心道，初晴和师父这对母女什么时候能相认，像正常母女那样相处呢？初晴一直以为师父纵容她是因为她卓绝的武艺，她的优秀让师父脸上有光，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初晴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的关系，她们是母女。
　　当年她下山教初晴武功是师父授意，师父带着她指认了初晴，说这个女孩骨骼好，是练武的材料，想收她为徒，让徒儿先教她一段时间武功，如果真的证明资质好就带她上山。程子吟遵命教她武功，见她资质绝佳，很替师父高兴。她自己也高兴，那年她十八岁，少年心性，一个人觉得无聊，总算有个师妹可以玩了，她也很兴奋，程子吟刻苦练功，一直是蜀山武功最好的弟子，多年无有敌手，她高兴也寂寞，现在来了个这么厉害的师妹，以后可以切磋武功了。

　　上山的事进行得很不顺利，程子吟和师父一起去找过张猎户，无论她们怎么说，张猎户就是不同意让初晴上山，张猎户后来急着给初晴寻人家，最终收下了一家人的聘礼。
　　初晴后来抱着她大哭，说不要嫁人，她回去告诉师父这个消息，让师父想办法。不久之后，张猎户进山打猎，被师父杀死，师父杀了他后，捉了一只狼，狼在张猎户身上咬了很多伤口，脖子处咬得尤其重，掩饰过了致命的剑伤，师父用这样的伪装骗过了张猎户的邻居，让普通人以为他是被野狼咬死，之后便带着初晴上了山。

　　这件事程子吟看到了，因为这件事她险些丢了性命。师父紫云发现后要逼迫她自尽，她问为什么，紫云回，初晴是自己丢失在外的女儿。她要要回女儿，要女儿陪在身边，只能这么做。这事不能让初晴知道，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程子吟也不行。

　　程子吟哭着哀求，说她不会说的，求师父放过她，紫云不许，便要亲自动手。寒光凛凛的剑搭在程子吟脖颈间，剑割破皮肤，鲜血流出，程子吟又是怕又是绝望，木在那里动弹不得，只待师父下狠手。紫云最终不忍心，收起了剑，后来紫云又让她发誓，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程子吟言听计从。到现在，程子吟的脖颈处还留着伤疤，印记已褪去了不少，如今只有细细一道伤痕，不注意不会被发现。

　　事情没有结束，节外生枝，祸患一直延续到今日。当年蜀县周县令刚刚上任，新官上任想要做出些政绩来，眼见有了人命案便想查探究竟。周县令很重视这件案子，将张猎户的遗体带至蜀县衙门，他早年间是学过武的，在猎户的脖颈处发现了剑痕。
　　周县令怀疑猎户是被人所害，紫云惊慌之下拽着程子吟去了县衙，在县衙放了一把火。张猎户的遗体，蜀县县衙里存放了多年的案卷全被烧掉。县衙被人闯，遗体，档案被烧，这是严重的失职，周县令不敢声张这件事，只默默地补档案，也不再提这件案子。案子是放下了，但是程子吟却暴露了身份，紫云动手放火，程子吟负责看着人，院子里有个嬷嬷经过就要大喊，程子吟过去制服她，紧张又心慈手软，慌乱间被妇人扯掉了面罩，看了个清清楚楚。

　　蜀山挣的钱要交税，周夫人去蜀山玩，顺便以县衙的名义来取税钱，这个嬷嬷是周夫人的贴身嬷嬷，常年跟在身边的，在和周夫人去蜀山时认出了程子吟，当面指了出来。
　　烧官府案卷，毁坏遗体都是重罪，程子吟想过替师父顶罪，保护师父，紫云出来解围，提出跟周大人夫妇做交易，给他们钱，平下这件事。案卷被烧，县衙被闯是官员失职，这事让上面知道了会被问责，倒不如按下事，舒舒服服的拿钱，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周大人夫妇答应了。

　　十年间，周县令夫妇从蜀山索取了数万两银子，他们夫妇不用说话，每次去了山上，如果要钱，身后的张嬷嬷就站出来眼有深意看程子吟，程子吟便带着她取钱，先前是百两，后来上千两的给，拿到钱后笑着离去，这些年来程子吟被胁迫着，苦不堪言，她跟师父诉过苦，问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师父要么叹气不语，要么斥责她当初太不小心，程子吟终是无话可说。

　　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伤痕，心中涌起悲凉，师父让她自尽，这件事想起来就难过，她把它封在记忆深处，尽量不去想。初晴回山之后，师父还主动跟她提起过往事，跟她道歉，安抚她不要怕不要多心，程子吟回答师父不要再提这件事，她不想想起，逼急了，程子吟气回道，“徒儿死不足惜，怎样都可以，师父如果有一天觉得必须要牺牲徒儿，说一声，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犹豫，我会即刻自尽，成全师父。”程子吟所有的事都对师父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上每提起一次便顶撞一次，她拒绝跟师父沟通这件事，她逃避，不要再碰这件事。紫云知道徒儿伤心了，她想解开徒儿这个心结，只能往后对徒儿更好些。

　　程子吟是江南人氏，家乡水灾父母双亡，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带来此处，她是师父抚养长大的，是师父唯一的入室弟子。她自小在师父跟前长大，当师父是母亲一般看待，尽心侍奉，这次的事她没有怪师父，只是自此之后情感上对师父多了一丝怕。
　　她比以往更尽心的孝顺师父，在师父跟前也多了一些小心翼翼，她尊师命，无微不至，尽心竭力地帮助，照顾初晴，她尽力做到了最好，让师父很满意，初晴也很依赖她，她们看到了她的好，但是没人知道她的苦，这些苦她也不准备跟任何人说，这是秘密，不能说。
　　师父也不好过，女儿回到身边十年了，她还是没有认她，她甚至不敢表现出做母亲应该有的样子，她只在初晴拜师时让初晴跟着她姓羽，后来再没有表现出亲近。她只纵着初晴，欣赏她的卓绝武艺，她们之间就是师父和得意弟子的关系，日常说话，大部分谈的也是武艺，略亲近了，她便会停下来，躲开初晴。
　　程子吟问过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师父叹息着道，“我要回了她，却不敢面对她，我很想跟她亲近，想知道她小时候的所有事情，但是我怕她提到她的养父，我怕她那双凌厉的，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吟儿，你帮我好好照顾她吧，我看着她好就行了。”
　　师父想要女儿，要女儿到身边，所以情急之下杀了张猎户，但是这件事也成了她们母女间的一道鸿沟，让师父不敢走近女儿，如此结果实在让人叹息。
　　危机一直摆在眼前，她们师徒都不好过。周大人夫妇拿这件事当筹码威胁程子吟给银子，程子吟心中屈辱，苦不堪言；师父紫云比她更紧张，更害怕，当年的事情如果被翻出来，以初晴的性子必然会恨她这个母亲，母女缘分就彻底断了，那是师父无法承受的。她和师父一直在想解决这件事的法子，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
　　程子吟看着窗外，心里担忧，师父，初晴，这对母女将来会如何呢？又疑问，师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丢掉女儿？这件事本与她无关，但是她被牵扯进来，差点丢掉了性命，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问过师父一次，师父没有回答，见师父脸色不好，后来她没有再敢问，这个疑问便留在了心里。
　　垂头想事，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听得门声响动，初晴推门进来，还进来一股鱼香味。初晴笑盈盈的把饭盒和筷子递给程子吟，程子吟笑着接了烧鱼饭，埋头吃起来，初晴爬上师姐的床午睡，程子吟吃完，去窗边坐着晒太阳，中间回床边几次给初晴盖好被子，继续坐回窗前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