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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锦衣少年来相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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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吟在操场上督促弟子们练功,一上午,见一排排弟子们精神抖擞,认真做着自己教的剑法动作,心中欢喜,眼见蜀山弟子争气,外面来游玩的人也很多,蜀山生意很好,她心中自豪,眉目间尽显笑意。
程子吟平易近人,教徒弟极有耐心,姿态翩然,温柔中自带一些庄重,师弟师妹们都很倾慕这个大师姐。练功到中午,弟子们回去休息,目送着弟子们都离开了,程子吟才踱步缓行回自己屋,无人处,眼角眉梢处露出困乏来。
进屋,看到初晴躺自己床上,睡得正香,宠溺的看了会儿她,去床上拿过拜帖来,平整好了放回桌上,坐回鹰架前逗鹰,等师妹醒来。她对师妹们向来爱护,对初晴更是疼爱。
初晴醒了,揉着脖子起身,目光扫视屋子,眼神里有些慌张,像一个走失了正在寻找亲人的小孩子,在看到师姐笑着看她后,她的慌张才消失。
“睡好了?”程子吟笑问,她的笑容很温暖,说话也很亲切。初晴听着安心,乖顺的点了点头。略坐了会儿,清醒了些,起身整了整衣服,提步到师姐跟前凑在一块逗鹰。
初晴指着鹰笑道,“这小鹰的伤早已好了,飞出去又总飞回来,看来是认住师姐了,知道师姐对它好,总要回来赖一阵子。”程子吟抬手给师妹拢了拢额前散乱的发丝,拢齐整了,放下手,看回鹰,道,“回来好,最近我总觉得闷,逗逗它还能开心些。”
初晴点了点头。
起身去窗户前盛了半碗药回来递给师姐,程子吟皱着眉头喝了,放下碗,继续出神。
初晴熬药之时就觉得药材分量比之前多,闻着药味也比之前更重,药量大了,说明师姐身子更不好了,她有些担心。
师姐这回病跟她有着直接的关系,她玩心重,总想着去外面闯荡,但师父紫云不许,因为这个,她跟师父争执过几回,半年前她跟师父吵了一架,师父紫云气得动了手,要打她,那一掌拍在了过去拉架的程子吟身上,程子吟被震伤了肋骨,咳了好几天的血。自那开始到现在服药,半年了,伤早已好了,但是精神却越来越不好。
她心中不安,又不愿意让师姐看出来,抬手拾起自己一块衣服,那里睡觉弄褶皱了,抹着衣服,掩饰起自己的情绪。
收拾好情绪,初晴抬头笑着说道,“这药味越重了,最近觉得怎样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下山去看看吧,找个好大夫,我看那唐江不大行。”
程子吟听了这话,心想师妹是被药味熏得不舒服,拿了身边药碗放到窗口,又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些,让药味散出去。回到师妹身旁,笑道,“唐叔叔都治不了我的话,更没其他人什么事了。没事的,年岁渐长,身体自然不如小时候,最近有些累,慢慢会好的。”又道,“你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就在这处地脉上,让师父另辟间屋子给你,想找我说话了,我去你那边听,这样就不用去闻这些药味了,如何?建屋子的理由吗,我提议,就说新辟的屋子是给这里武功最好的弟子住的,以示奖励,你武功最好,理应住着。”
初晴喜回道,“那挺好。”想了想,又挥挥手道,“算了,一个人住着没意思,我还是常来你这里,沾你的光就好。我可不敢让师父知道我想住新屋子,她那里我可不敢再提要求了。”这半年里,提到师父,羽初晴的语气里都带着怒。
抹平了衣服,起身回床边找云戎的拜帖,找不到,喃喃着拜贴去了哪里。程子吟听她说拜贴,忙唤了她,拿起桌上的拜贴冲她摇了摇,笑着道,“这里呢,还好,没睡糊涂,还记得正事。”
初晴笑回师姐身旁,拿过拜贴,笑道,“我记着呢,只是觉得这事没必要急,他若来了,山下弟子会传话的,到时候再去接他,没必要一早就下去等,所以我就睡了会儿。”程子吟笑回,“你看着办吧,这是你的事,自己上心。”在给初晴拜贴之时她已经大概说了师父的用意,也说了云戎的大概情况,不需要再说很多。
程子吟想了想,最后嘱咐道,“按这拜贴落款的日子推算,他今天应该到了。初晴,见了他,恭谨一些,他是王府的公子,这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小姐我们惹不起,好在这些人只是来玩,在蜀山停留的日子并不长,我们面子上应付下,让他们好来好走。这个人,你试着和他处处,觉得还行,就好着,要觉得不行,客气着跟他保持距离,待他下山就是了。”
初晴晃了晃手中拜贴,漫不经心道,“恭谨就算了,这里不是京城,京城自有人供着他们,我若去京城,自然也会恭谨些。现在是在蜀山,入乡随俗,他们来蜀山学艺,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应该他们恭谨才对。至于这个云戎,我看跟那些纨绔子弟也无甚区别,王爷的公子,丝竹管弦,斗鸡走狗玩腻了,便要练武功,走江湖玩,他能有什么本事,估计就是仗着皇子的身份到处耀武扬威。这人一定没吃过苦,以为学武功是好玩的事,等他上了山,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练武,他坚持不了几天的。”
程子吟知道师妹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这些人,这些有权有势的子弟大多骄横,初晴接触过几个以后就对他们形成了固定的印象,有了偏见,再不愿意伺候这些人。今天也是一样,她让师妹早下去等人,师妹却睡了一上午,拖到现在才要去,明摆着就是故意。
程子吟也不喜欢骄横的人,只是因为她负责蜀山的日常运营,要跟他们打交道,所以隐忍些,她接触过更多的权贵子弟,也见过一些好的,没有师妹那么深的偏见。
对于云戎,她更是有另外的看法,知道云戎放弃皇位出走江湖的事后她很欣赏他。一般人是做不到这样的,大多数人,在得知自己有可能继承至高无上的权利后,要么骄狂,要么用心经营直至心想事成,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皇室子弟生来尊贵,出生起便拥有至高的尊荣,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好处,他们更明白权利的价值,这样的人是很难扔下一切出走的,但是云戎为了哥哥这样做了,这是有情有义之举。
纨绔子弟大多颐指气使,没有礼数,但程子吟见过的云戎是很有礼数的人,王府之时,云戎见了她和大哥云珏都是恭恭敬敬的,他相貌也好,很俊朗,举手投足自有一股飞扬之意,综合考量,这个人很不错,跟初晴很配。她很用心的看过了,放心了,这才在师父问询她的意见时表示了肯定。
程子吟笑着将这些话说了,最后劝道,“云戎并非纨绔子弟,他是有胸怀的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再说师父也没有强迫你们一定要好,只是说先处处看,你放下成见,看过人后再说。”
初晴心下认同了几分,笑着点了点头。停了会儿,玩笑道,“师父只为我们操心,是不是也该想想她自己的事,唐江好苦啊,自我上山,十年了,老见他来,到现在也没能留在师父身边。”唐江喜欢紫云,常来这里,名义上是和苍云白云切磋武功,实际上就是来陪紫云。师兄苍云,师姐白云以及程子吟,羽初晴,还有蜀山久一些的弟子都知道是这么回事。苍云白云有意成全,就这么陪着唐江玩,蜀山知道的人都期盼他们最终能在一起。
程子吟回道,“不止十年,自我懂事起就见他这里,有二十多年了,这也不止,我听他和师父说话,好像极早就认识了。”叹了叹,道,“唐叔叔是情深之人,祝福他吧,希望他和师父能成。”
初晴点了点头。
默了会儿,初晴的思绪回到云戎,她是极骄傲的人,极少表现出对人的认可,已然认可了云戎一部分,又觉得多了,做出不屑的样子来,道,“师姐也别把云戎说得那么好,这有什么呀,只能说明他不是傻子,皇宫多拘束啊,还是外面好,可以自由自在玩,所以他才出来的。”停了停,又大笑起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道,“争来争去,争赢了老子,败给了儿子,这皇位还是要给哥哥的儿子,倒是有意思,想来这个皇帝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程子吟笑了笑,避过了皇帝的话题,直接说云戎,道,“他是很会玩,最近还玩出了些事。毕竟是皇室子弟,难免放肆些,师父的意思,上山后你教他武功,陪他玩,同时也得管着他,不要让他太不像话。”
“玩出了什么事?放肆?他想干什么?”初晴有了一些兴趣,笑问道,
“他喜好武学,最近的事,他烧了东海派的上乘内功心法,听说偷看心法时被东海弟子发现,他看完之后直接烧掉了。后来离开时还了一份他的手写本,里面夹了很多金叶子,说就当是他买了真迹。东海的人干生气,没有任何办法。
咱们蜀山是因为美景这才有了些名气,在武学上并没有特别之处,没什么可翻的。师父的意思,你陪他玩,同时也看着他,不要让他胡闹,不要让他在山上乱走乱翻。再者说,典籍枯燥,也不如真人教授更有进益,蜀山弟子之中你武功最好,你多给他展示一些,多教她一些就好了。”停了停,笑着补充道,“所以他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仗着身份去耀武扬威,他是真靠着本事去耀武扬威的,就是玩得有些过了。”
初晴大笑道,“有意思,我想见见他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倚靠了皇室子弟的身份,知道别人不敢得罪他,也懒得招惹他,他才敢这样胡闹,他要不是皇室子弟,早被人打死了。”停了停,收起一些笑容,补充道,“这事简单,我答应了,告诉师父我会陪他好好玩,让师父放心。”
程子吟笑着,柔声道,“你不是总说要出去玩吗,师父觉得这个人适合你,将来可以陪你出去,这才让你们认识。他是皇子,天生富贵,和他在一起你以后都会过得好。师父一直在为你着想,之前不同意你出去是因为担心,你一个人闯荡江湖,师父肯定不放心,现在有他陪你,安全一些,你们要是相处愉快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初晴撇了撇嘴,不满道,“师父太小看我了,凭我的本事,谁敢为难我?我一个人出去也没事的。师父这么小心翼翼,只能说明她年轻时本事不佳,在外面吃了苦头,这才提到外面就惊怕,她自己被吓着了,以为我也会怕,真是瞎担心。”程子吟脸色严肃起来,劝道,“这样的话以后再不要到师父跟前说,不要惹师父生气。”初晴见师姐如此,想起上次跟师父吵架,气得师父动了手就是因为这些话,心里冒出一丝害怕,忙道,“我知道了,再不说了。”
又坐了会儿,初晴收好拜贴,对师姐道,“到饭点了,一起下山,去莫叔那里吃饭吧,饱餐后师姐自己回来就好,我在下面等会儿,接这个王府公子上山。”
程子吟不大舒服,在操场上督促弟子们练功时就有些气闷,强撑到结束,回来喝了药,此刻只想休息,柔声笑回,“你自己去吧,我想休息会儿,不下去了。”想了想,又道,“记得再跟莫叔说一声,告诉他唐叔叔没有回来。”初晴见师姐脸色不大好,没有强求,笑回,“好,等我回来,我给你带饭。”
姐妹说话的时间里云戎正一路疾行,策马往蜀山来。山前不远处停下,端坐马上看前方风景,看了会儿,笑着自语道,“三位前辈真有眼光,选这里结庐居住,真会享福。”
此时正是谷雨时节,暮春之际,万物焕发生机,马儿刨地,刨起泥土和青草,清香扑鼻而来。云戎闻了会儿清香,轻拍马背,缓缓前行。微风拂过,带起他的衣裳,衣摆飘扬,整个人显得极为潇洒。
云戎缓行着,脑子里想着这次来要办的事,他以学艺和游玩的名义来蜀山,真是目的其实是来查案,他的皇叔云腾中毒了。
云戎的师父是唐江,云戎自小喜欢武技,喜欢听江湖上的事,唐江每次来京跟皇叔说话时他都在旁边听,久而久之,对外面的世界生出了向往,后来他又跟着唐江学武,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徒弟。唐江近年来京的次数比以往少了,云戎也经常离开王府出去游玩,不怎么见了。这次游玩归来,云戎进宫拜见皇叔,顺便询问师父的近况。
皇叔告诉他,唐江年前来过一次,算算有半年了,之后再没有来。皇叔更老了,神色恹恹,完全成了一个垂暮老人,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他拿出了长生药,对云戎说道,“戎儿,这长生药里有毒,送药的人是唐江推荐的,你去找回唐江,让他查这件事。如果找不到,你直接去蜀山替我查,我要知道凶手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查清楚了,我把皇位给你。”
云戎对皇位不感兴趣,只关心师父和皇叔的安危。他答应替皇叔查案,去了一趟唐门,没找到师父,就往蜀山来。
云戎对这件事已经有了想法,在听皇叔说完事情后他当下就想到了大哥,想这事是不是大哥做的。当年成年礼上的事对大哥伤害太大了,大哥害怕皇位真的有一天落到弟弟手里,怕夜长梦多,着急着提前登上皇位,这都很正常。大哥和蜀山的程子吟是情侣,云戎觉得,很有可能是他们联手下毒,谋夺皇位。
按正常想,自己已经投身江湖,退出了皇位之争,皇位一定是大哥的,大哥没必要这么疯,做这种事。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大哥也没有特别的反应,仍旧尽力尽力,按部就班为朝廷做事,做事比之前更勤谨用心,朝臣们本来就很认可大哥,如此一来,更佩服他,佩服他的稳重和胸怀。人心都向着大哥,大哥也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可是这只是正常的想法,是他的理智思考,大哥正处在焦虑之中,未必能这样理智想问题。皇叔又是固执之人,如果皇叔执意召他回来继位,他们兄弟之间免不了还是会争一场,他还是躲不过。这次进宫看皇叔,留宿宫中时也有侍者进言,殷勤着说话,道,“江湖比不得宫廷,二公子在外面受苦了,当年你真的不该一走了之,那时的境况对你是有利的,皇上一向看重你,又当众许了你皇位,你只需要入朝做事,稍微争取一下,皇位就是你的了。你却一走了之,倒是远离了纷争,干净了,可也失去了机会。”
云戎明白,一个普通侍者,哪里敢妄议皇储之事,这一定是皇叔授意,侍者才敢为之,云戎饮着酒,懒散的样子笑回侍者,道,“我觉得在外面挺好的,这几年自由自在,我很快活。皇叔看重我,是因为我更像他一些,他年轻时也爱在江湖上跑。但我不是他,他可以收起闲心,回来做皇帝。我不行,我更喜欢自在,选继承人,一定要选择更合适的人,显然我大哥比我更合适。我知道皇叔看重我,但是大哥也很疼爱我,我很在乎大哥对我的疼爱,不逊于皇叔对我的看重。我们兄弟以后还要来往呢,我不想走到不好的地步。”侍者被云戎说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最后只能讪讪道,“二公子心宽,这样也好,外面有外面的乐子,二公子好好享受吧。”
他从外面归来,每回回来都能听到类似的口风,他不想跟大哥争,听到后心里总觉得紧张,可想而知大哥日日在朝中总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有多难受。想着这些,心里更确定下毒之事是大哥所为。
云戎知道,皇叔也怀疑此事是大哥所为,所以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朝廷们多向着大哥,皇叔不敢用这些人查案,他都不敢让朝臣们知道他中了毒,不敢让人知道他正在查这事,他怕此事泄露,怕云珏知道,那样他会死的更快。
他一直倚仗的崔家也在观望,他老了,崔家要选新主跟随,虽然在他面前表过态说会按他的意思支持云戎,但私下也在跟云珏来往,处的还不错。最后身旁只剩下了禁卫军,但是禁军打架还可以,查案实在不是他们的擅长,而且也不敢保证禁军里就没有云珏的人。偌大的朝廷,皇叔却没有可用之人,最后只能寄希望于跟朝廷事完全无关的唐江,他已派了一位姓莫的御厨,正逢莫御厨告老还乡,给了御厨一封手书,上写着“唐江吾兄,见诏速来,有事相商。”让御厨去唐门和蜀山找人。如今云戎回来了,这个任务便转到了云戎身上。
云戎缓行着,脑子里想着这些事,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得查了才知道,如果确认是大哥做的,他会尽力帮大哥掩过这件事,做了决定,大手一挥,将这些烦恼事都赶走,愉悦笑了起来,往山下热闹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