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兔子与病美人》鱼愿

58、第五十八章

　　“不好！”只抬头往那侧看了一眼，花影便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奈何对方手段着实了得，他还未来得及解释什么，便不受控制的软下身子，倒在了地上。
　　“怎么来的这么慢？”抬手将一个瓷瓶扔给苏白，秦缺仰头看着上边那个蹲在洞口同他们说话的人，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似乎稍稍放松了些许。
　　下意识抬手接过瓷瓶，苏白见原本还生龙活虎的青魈几人在短短瞬息之间便躺倒在地、不省人事，心下惊讶的同时，也跟着转头往那侧看去。
　　“几年不见，花影的机关术数已经精进到这个地步了。”原本被苏白拆开的洞口几经波折，已经被毁的不成样子。此刻，逆光蹲在洞口旁的青年正托着腮，目光温和的落在苏白身后站着的赤傀身上，带着几分探究意味。
　　“总归是要有点长进的。”左淮收起长剑，拍了拍在打斗中被弄皱的衣袍，语气间带着一点儿阴阳怪气的不满。
　　“也亏得他做出的娃娃脑袋还是活着的。”从上方一跃而下，青年来到一只紧闭双眼似乎已经沉沉睡去的赤傀身前，抬手轻轻一推，“如若不然，要想脱身，定不会如此简单。”
　　青年有着极为秀致的一张脸，眉眼却长得十分具有攻击性，或许是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缘故，这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许多。
　　“你做了什么？”苏白盯着青年的侧脸，问道。
　　顿了顿，又皱起眉头:“我听过你的声音，你是鬼医，洛乔生。”
　　与此同时，一旁的左淮出声道:“不知你可听过鬼医这个名号？”
　　二人同时出声，左淮停顿了下，接着道:“既如此，你当知晓，但凡是活物，在洛乔生手下，都只有横躺着的份儿。”
　　“都是无香的功劳。”洛乔生说着，已经单手摘下了一只赤傀的脑袋，“医者仁心，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便由我来终结了罢。”
　　“只要花影还活着，这东西就会跟野草一样，剪了一茬，还有一茬。”将长剑扔给洛乔生，左淮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斩草要除根，不如趁现在。大夫你就行行好，救救将来会死在花影手下的那些人罢？”
　　将手中那只脑袋随手一扔，洛乔生转过身去的同时又把长剑扔回给了左淮。看着躺在地上的花影，有些意味不明的道:“他只是跟错了人。”
　　“感情您这位医者的仁心还是有针对性的。”接过长剑收好，左淮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花影，再次抬头时正好与藏在角落的一道目光对上，他顿了顿，这才想起之前他同苏白一齐救出来的那个小孩还躲在那里。
　　“这几人方才那般急切的想要结束战斗，想来那人应当还在此处并未转移。”看着左淮赶鸭子似的从角落里将那小孩赶出来，洛乔生转过身来，对着苏白二人道，“此地不宜久留，寻到人便尽快离开罢。”
　　“嗯，我去那边。”秦缺应声。刚走出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停下身子，转头叫住了往另一侧寻去的苏白。
　　看着苏白不明所以的神情，秦缺顿了一顿，好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但很快，她便继续开口道:“不若，去那边躺着的几个伙计中找找罢。”
　　“是了，这房中没有暗室。”来到洛乔生身旁，左淮眼睛一亮，“而要想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藏匿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个人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直接放在对方跟前。”此时，苏白已经将几个伙计从桌面上翻了过来。
　　不得不说，赤魍这一步，走的极其绝妙。
　　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到一旁，苏白看着眼下这张熟悉又欠揍的脸，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摸向其他两个人的后颈——果然也易了容！
　　“找到了？”走上前去，左淮嗤道，“赤魍不愧是四方府的智囊。”
　　“这三人身形相仿，站在一处并不违和，再加上是帮着做力气的活计，出于先入为主的考虑，身材壮硕高大些便显得无可厚非。”左淮道，“不同于一般人不论如何也要把人变得面目全非的违和感，赤魍选择以周围的事物去将对方遮掩同化这点，便足以窥见他的高明之处。”
　　“在中原，你要寻那人必定会从凸显的身形上用以判断，赤魍便是利用这一点，混淆视听。”洛乔生道。
　　“就像让一个屠夫转行去宰牛一样。”这时，秦缺在一旁凉凉出声，“宰什么都一样。”
　　“……”洛乔生顿了顿，有些生硬的道，“这么形容，倒也贴切。”
　　“既如此，为何这三人都要易容？”秦缺又问。
　　“因为你们那位皇帝这次‘请’回去的，并非只是云度一人。”苏白说着，又转头看向洛乔生，“你可有办法让他们苏醒过来？”
　　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在三人面前晃了一圈，洛乔生道:“无香其实并不难解，只是这白魄川有些难寻罢了。”
　　苏白闻言愣了愣，想也知道洛乔生口中的白魄川就是之前秦缺扔给他这白色瓷瓶，想着既然是贵重之物，理当归还，只是还未等他伸出手去，对方便又补充道:“只要白魄川一日在身边，功效不比无香的所有迷药便对你无效，你留着罢，日后说不定用的上。”
　　左淮连忙道:“不过你可别打开，毕竟这位‘仁医’手里出来的大多是毒，不出意料的话，你那瓶子里装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看向洛乔生，说出口的明明是个问句，挑起的唇角却昭示着他的成竹在胸:“是不是？”
　　“咳咳……”经由左淮这么一提醒，洛乔生似乎是想起了那瓶子里装着的是什么，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左淮一眼，他颇有些不自在的对苏白道，“于你而言确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瓶口用蜜蜡封死，只要你不刻意去开，便无大碍。”
　　抬头看了洛乔生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左淮，苏白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收起瓶子。
　　道了声谢，苏白正寻思着有什么可作为回礼的，身后便传来了一点动静，暂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白连忙转过身去，恰巧对上云度抬起来看他的视线，顿了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脑袋，他有些干巴巴的问道:“能……能走么？”
　　“嗯。”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云度那双向来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竟也在灯火中晃动出了一丝温柔。
　　“那，那走吧。”苏白下意识伸出手去，想帮云度起身，可又很快想到，云度这般要强的一个人，许是不愿意在曾经的手下败将面前示弱的，于是又连忙收回。
　　只是不曾想，云度这次却有些出人意料的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好。”
　　见苏白那副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瘫坐在一旁的燕惜洲吹了个口哨，戏谑的道:“我们身上可是被种了软骨散的，你在想什么呢？”
　　显然他是误会了什么。可苏白一见这张脸就想起那句穿越了十几年时光还能落在耳边的“小母狼”便不准备理他，而是直接扶着云度往外走去。
　　“软骨散种类颇多，只要查出他们在你朋友身上所用是哪种，我便能解。”洛乔生一边伸手去扶燕惜洲，一边道。
　　“出去再说，这处无香太浓，常人待久了受不住。”很有风度的在秦缺之前将角落里的瓦当扶起，左淮道。
　　“是了，公子还在城外等着。”看了左淮一眼，秦缺倒也没拒绝对方好意。将肩膀上的灰色小胖貂提了提，让它趴好，她朝着那个刚刚才被左淮从墙角赶出来的小孩招了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尚未步入少年阶段，正是好坏不分，只凭表象去判断一切的时候，是以即使见过秦缺狠厉的将玄傀脑袋摘下的模样，却还敢听话的走到秦缺的面前。
　　“很好，你很听话。”秦缺将手放在小孩肩膀上，“我现在带你出去，你出去后，便立即找你父母报官，将那箱子里的其他孩子救出，可听的明白？”
　　“嗯嗯，我会的！等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学你们这样，做一个救人的大侠。”那孩子微微仰着头，看着秦缺的那双眼睛熠熠生辉，褪去了初时那点恐惧，里边便只剩下了坚毅和敬仰。
　　秦缺不明白，明明救出这孩子的不是她，为何对方看她的眼神竟也能有感激。皱了皱眉，她带着那孩子向上方飞跃而去，冷声道:“若不想父母亲人受到影响，今夜之事，莫要向第二个人提起。”
　　“果然，再冷酷的杀手，也不是没有心的。”看着秦缺的背影，左淮忍不住感慨道。
　　“据我所知，秦缺耳力极佳。”洛乔生冷不丁扔出一句。
　　左淮:……
　　“谢谢。”视线划过前方几人，最后又落回身前的地面上，云度控制着，尽量将自己的重量分出一半，轻声对苏白道。
　　“我以为你会斥责我。”苏白顿了顿，抬手将云度的手臂拉的更过来些，往在自己肩膀上压了压，道，“毕竟我出现在这里，你们所做的一切便算是功亏一篑。”
　　“若是师父在这儿，必定是要先骂我一顿的。”小幅度的耸了耸肩膀，苏白故作轻松的道，“不过师父最疼我，肯定也只是骂一顿便过去了……”
　　说完，他的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就好似如鲠在喉，艰难疼痛之中，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一般:“说到底，还是我太过无用了，若是我……”
　　“不是你的缘故。”云度张了张嘴，他活着的这二十年以来，从未学会过怎样去安慰别人，到头来，却只能说出这样毫无作用的一句话来。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云度看着身边已经走进自己给自己折出弯道寻不得出路的少年兀自自责，突然想起对方从前那般意气风发，潇洒自在的模样来。
　　少年生来便要面对至亲不公的背叛，生来所历皆曲折，养成那般自由的性子，还要从师父那句“为兄为师者，便行先道，作先驱，且为他挡去几年风雨。”说起。
　　云度作为孤狼独立的久了，弱肉强食的法则已刻入骨髓，对利益交换分得很清。他深知自己被师父从狼群中带出的将来是要做为什么活着，是以当时听到这番言论，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觉得本该如此才对。
　　可不知为何，师父的暗自偏袒与小狼崽不由自主的亲近，让他逐渐认知到，这世上还有一种羁绊，名为亲情，甚至……
　　且不说这原本便是职责所在，在云度看来，苏白合该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要被他同师父庇护在羽翼之下。
　　即使在训练中云度并不留情，反而逼迫着狼崽变得强大，可这并不意味着，外来的强风，能在云度面前，将他摧毁。
　　是以作为师兄，他会站在前方，在狼崽的羽翼未曾丰满之前，替他挡去迎面而来的历风，所以，他假扮做天狼星，带着几位狼将军，随中原皇帝派来的使者回去帝都，以此来保障苏白回到苍狼族的一路平安。
　　其实苏白说的对，不论是轩辕绯辞还是云度，都该斥责他的莽撞。
　　可那般无忧的少年为此成长到这般地步，甚至能将云度同几位狼将军顺利救出，即使过程必然艰险，云度却不会因此苛责他不愿放弃同伴的心意。
　　或者说，他已经有所成长，初具草原王者的雏形。
　　“是啊，不应怪你。”这时，走在前边的燕惜洲突然出声道，“只要结果是完美的，那么过程便不能被予以否认，你来营救我们，是情是义，我们都将永生难忘。”
　　顿了顿，燕惜洲却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道:“做人不该瞻前顾后，这也不像是你，既然已经平安汇合，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毫发无伤的回到草原上去。”
　　“是啊。”一语惊醒梦中人，苏白抬起头，看着燕惜洲笑着侧过头去，请求洛乔生能不能别太使劲的欠揍模样，不知为何，竟忍不住扬起唇角。
　　仰起头来，看向天边那轮即将盈满的上弦月，苏白轻声却坚定的道:“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毫发无伤的，回到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