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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篇四 人鱼 ...

  •   番外篇四 人鱼 (时间线是岛上的时光)
      1

      这几日,他总是在睡。
      虽然和以前一样,耍嘴皮,无赖,但,她每每看着他沉沉入睡,心中,充盈的,都是满满的怜惜。
      她知道,自己并非从那冥府,无端归来。
      虽然不知道那世界的可怕,但当时,她的魂魄都分崩离析之后,她最后的一念,是……
      他的悲伤。
      他很直率,也很强大,这样的他,曾几何时因她流泪,伤心,痛苦,甚至追着她这个亡魂,进入冥界,他甚至从未提过其中的曲折。
      当她发问,他随意掩盖,但,每当他沉沉睡去,那脸颊手臂若隐的伤痕,早已无声的诉说了一切。
      这世上,普通的东西伤不了他的身体。
      而,当她那日被恶人所杀,魂魄新入地底,便知道,想要从冥界讨要一个人的生魂,或者打破一个生死的规则,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无论,是谁。
      即使,齐天大圣孙悟空。
      她亲眼见过,鬼差将恶魂,打入修罗道的可怕。地狱的业火,熊熊燃烧,那里面有凶兽,恶鬼。
      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是有转生的。
      然而,年轻的冥界长官者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历届的三藏,并没有转世投胎一说。
      因为,三藏的身躯和使命,一开始便是天界培育的装载恶业的道具和容器,当使命完成,便要永远沉睡轮回盘。
      对方,仿佛由她的那只右眼,看到了端倪一般,只是,并不点破 。
      那时候,她才知道,白鹭为什么会死。
      因为,白鹭或许……一直等待着某人,在这世界诞生。
      但,却不幸,等来了她。
      从她陈善美诞生的那一天,白鹭就知道,永远不可能等到自己的爱人,于是,杀刀出现,她……便葬了和那人的,约定。
      白鹭死了,他还在骗她,若不是最后被她知晓,那时,死的就是……他了。
      她觉得,自己很自私。
      她知道,留下来的人,很辛苦。但她又想,或许摘了金刚箍,就会忘了爱,忘了她。
      她…………唯独不能让他死。
      因为,她,爱他,所以,自私的做了决定。
      可是,她不知道,他早已赢了金刚箍,他的爱,让他痛苦,疯魔,因为,他是那么直率,果断,坚韧的。他要做的事,从无犹豫和迷惘,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才更容易……比人类更容易的,受伤害。
      他为她,地狱也去得————
      但,她却好像总是无法为他做什么。
      这个总是以强大自居的妖精大人,齐天大圣孙悟空,他给她的爱,就好像一个世界那般宽广。
      凝视着,他沉睡的眸子,她只觉得,很想,和他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2

      这夜海浪扑打沙滩的时候,岛上来了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一只人鱼。
      这里是结界封印的小岛,普通人和有恶念者无法进入,人鱼的到来非常稀有,但是她已经没有人鱼的尾巴,而非常习惯人类的双腿,她站在他们木屋的门口,请求齐天大圣孙悟空的一个帮忙。
      善美招待了她,而第二天晚上,齐天大圣还是没有醒来,人鱼的眼泪,噗噗落下,变成珍珠一般。
      原来,是魔王告诉人鱼,在这里可以寻求帮助。
      故事是很老的梗,人鱼,爱上了人类,在深海深处的溶洞离群索居的龙王三太子那讨了一味药,将尾巴化为双腿,留在人间。
      陪人类无数年之后,人类老了,快要死了。
      人鱼想再去三太子那里,讨一枚长生不死的仙丹。
      据说,这位三太子虽然性格孤僻,但和齐天大圣孙悟空关系最为要好,人鱼心念念的看着爱人衰老,毫无办法,只好冒险来求。
      关于齐天大圣孙悟空,三界传得风风雨雨。
      特别是近日,从冥府归来,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话题顿时,闹得三界沸沸扬扬。
      人鱼看着善美,心中惊异无比,但不敢造次,事到如今,但凡有任何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去试。

      3
      自那日起,孙悟空睡了两天。
      她毫无办法,原本,最初的一些时光,他或许是怕她担心,强撑着,每日至少有一餐和她一起,然后倒头大睡。到了这几日,他常常如此。
      人鱼整日在屋檐下黯然哭泣,也没把那个人哭醒,人鱼最后目光绝望沉沉,问,不知你可否和我一同前往?
      望着屋檐下一地的珍珠,善美倒是看不下去了。
      可以吗?
      人鱼说,我身无一物,若是不嫌弃,便用蜃景作为交换。
      ————那是何物?
      ————那是……可以许愿,在梦里任何时候,看到任何场景的,满足愿望的水。每个人鱼,生来只有一瓶。你是齐天大圣的新娘,三界无人不知,或许,三太子会看在你的份上,给我那粒仙丹。
      善美想,这也合理。
      她很想,有那瓶名为蜃景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这里到那位那里,需要多少时间?
      ————也许,往返,也就是一个昼夜交替而已。
      她微微点头。
      尽管如此,她还是,妥帖的给他留了纸条。
      她此生,不想他再为她担心了。

      4
      人鱼的双腿,接触到大海,疼得全身颤抖,幻化的,是红色的鱼尾。
      因为她为了那人,在陆地上生活很久的缘故。
      她忍耐着,给善美呼了一口气,善美的周身,就包围了一个薄薄的防御罩。
      二人在深海游,人鱼带着她,游得很快,仿佛打开了通道,那些深海里借着人鱼的手中打燃的微光,映衬着繁华的海中都市明盛夜景。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穿过珊瑚森林,来到一个偏僻的溶洞,善美独自敲门进入,发现一个面容清隽的男人,在一个房间里画画。
      那男人面容冷峻,但笔下的画却栩栩如生。
      ——原来这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选的新娘。
      那位眉目未抬,也没有轻视之意。
      善美礼貌的说明来意,那男人目光沉沉,起身,打开房门,对人鱼道,你爱他,你肯为他死吗?
      人鱼悲切的说,我可以为他死,但,那样他也并不快乐。
      三太子淡淡道,人类的生死早有界定,私自的干涉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若强转他的自然生老病死,他会坠入恶鬼道,你也会……受到天罚。
      他微微看了善美一眼。
      问,如果没有不老不死的丹药,你该如何?
      人鱼眼泪涟涟,
      “那便赐我可以将人鱼杀死的匕首。”
      善美有些难受,微微别开眼睛。
      三太子抛出一把匕首,递给人鱼,道,你自去吧。齐天大圣的客人,我来招待和相送。
      人鱼千恩万谢的拜别,而临行前,将蜃景交给了她。
      她,一片失落。

      5
      三太子回屋,善美跟着进去,那人虽然冷峻,但是却礼貌待客,他递给她一杯茶,他自己便又画画。她想不通,那个傲慢不可一世成天吵吵嚷嚷的齐天大圣,怎会有这么一个寡言少语的朋友。
      出其不意。
      ——下次别在他睡觉时偷跑出来,如今的大海,也并非处处安全。若被他知道,这里少不得天翻地覆。
      他说。
      她点点头。
      她看着他手中那幅画,变成了一个光的涟漪,涟漪里不可思议的出现了一些画面,是,刚刚离去的人鱼,那些画面很复杂,就如同电影一样,水波幻化,都是人鱼和那个男人的点滴记忆。
      她拿着匕首,一刻也不停留的上岸,化为蹒跚满脸皱纹的老妇。
      她回到家里爱人身边。
      白发苍苍的人类,气若游丝。
      他颤抖着,抚摸她的脸,人鱼悲伤,但却死意已决,她说,不要害怕。
      只因为她救他不成,便下定决心陪他一起。
      但,那男人,抚摸着她的眼睛,说,回大海吧,我早已知道,你不是人类,你是人鱼,大海,才是你的故乡。
      善美和三太子,静静地看着这画中浮动的场景。
      人鱼,下一刻大哭起来。
      她摇头,除了双腿,其他变化成原本的模样,她的眼泪,如同珍珠坠地。
      谢谢你一直陪伴我,谢谢你一直爱我。谢谢……你爱上了我这么平庸的人类…………所以,请好好的活着,每天,可以的话微笑一下,就算是为了我……因为,我喜欢你的笑容啊…………
      男人,微笑着,在她身边断气。
      人鱼,怔了怔。
      她哀伤的抚摸着恋人的脸颊,
      到了最后,却还是这么残酷的温柔。
      没有你的话,让我怎么去微笑?没有你的世界,一分一秒,都是多余!
      她拿出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善美捂着唇,想去阻止,她的手,只摸到了一片幻象的泡沫。
      人鱼,变成了泡沫,那些晶莹的泪,全部滴在男人的沉寂的身体上,脸上,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善美觉得心很疼,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

      6
      ————你当每个人,都有机会逆天改命?
      那位三太子沉沉注视着她,仿佛在审度什么。
      这世间,许多人求的,不过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爱能救人,也会杀人。
      这世上所有的痴男怨女,也都不过是,求不得。
      ——你,为什么想要蜃景?
      已经发生的事,即使在梦里圆满,也是不能修补的。
      她,也很清楚的。
      但,还是想,依稀的,做点什么。
      就好像,那个人鱼,明知无望,却来求药,爱,是割舍,牺牲,无我。
      ——-他为什么……总是在睡觉?
      妖怪的事,或许妖怪们更清楚。
      ——-因为他不仅为你坠入九十九道地狱,还放了半身的血来救你。
      若要违反规则,必要付出代价,这世间一切都是因果律的公平,无一人可以例外。
      ——只是,你也切勿自责,毕竟,爱上你的是他,你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心神,也从此被你带到冥府,如今他活着,倒应该感激你。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和此人,会是好友。
      因为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一个如火,一个冰冷,但在言语的残酷和犀利,竟然是不谋而合的一致。
      她内心沉沉,却全都是那一句,半身血。
      他,总是逗她开心,生气,一会说让年糕消失,一会把星星镶嵌在天上,有时候很幼稚,有时候很自大,有时候…………
      可是这样的他,为她选择了死劫。
      上天入地,甚至把一只眼睛,放在她的眼里。
      还有,地狱的九十九道,和,他的血…………
      难怪他终日沉睡,她总是叫不醒,也不去叫,他,旧伤未愈,又有新伤,他并不是,不会受伤的勇者…………
      她难过的眯起眼睛。
      如今,这只眼睛在她的眼框,若是异样,他便觉察。

      7
      三太子画了另外一幅画,她一边看着那幅画,一边竟有些困了。
      倒在地上。
      手中的蜃景掉了出来。
      那男人将瓶子打开,以里面的水作为颜料,洒在那幅画上,那画在微微变化着。
      他看了那画几眼,便走出房间,只见那画,幻化为,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梦。
      梦的蓝色,从画框浮出来,包围了地上的她。
      她梦见,自己穿梭在记忆的隧道里。
      梦见…………那一天…………
      梦见…………水帘洞…………
      梦见………………
      那个哭泣的人
      为什么,她会回到,她最不想面对着的这一天呢??

      8
      她只是淡淡的影。
      她,想逃开,但,脚被禁锢。
      他抱着浑身血污的她
      那个将要死去的陈善美,说着对不起。鲜血四溢。
      他别过脸,脸上,都是泪水,不想让她看见,但那可怕的钻心一般的悲痛,却好像,今日今时都依稀在目。
      这是他的梦魇吗?这是他内心最重的伤痕吗??
      因为,他爱陈善美,而陈善美死了吗???
      看着他,抱着她的尸体,沉沉的哀恸,她从未见过他那般,绝望,他的泪水,好像一把把剪刀,锋利的割着她的五脏六腑。
      孙悟空………………
      别哭……………………
      你…………
      不要哭…………………………
      我,还会活下来…………不会走………………会在很久很久以后,永永远远的…………陪着你……………………
      她虽,只是一瞬间的流光幻影,但,却还是缓缓走上前,很奇怪的,她仿佛一瞬间被一股力量拉锯,附上了死去的那个自我的身体…………
      他怀中的她,虽然满身血污,却……
      睁开眼睛醒来。
      她微微看着他,他,也在瞬间凝滞了呼吸,微微看着她——————
      陈善美?
      我是,做梦吗??
      他怔怔的问。
      嗯,是的。
      梦醒了,你就能看到我。
      她伸手,在他怀中,擦拭了他脸上的泪水。
      ………………

      9
      她醒来的时候,躺在了木屋前的沙滩上。
      海浪的声音,拍醒了她。
      她回到木屋,在淡淡的灯光下,他仍然紧闭着眼睫,如同她刚离开时的模样,沉沉睡着。
      她不知在海底发生了什么,就当那位三太子将她送了回来。
      或许因为去了海底,她浑身湿冷,觉得很困乏,草率的洗漱,便躺到他身旁去了。
      她原本,和他有些不明所以的距离。
      但,这一夜,她的心,很柔软。
      她小心翼翼的贴着他的脸,吻了他。
      然后,很不争气的小声哭了。
      想到他为她做的那些她本来全无所知的事,想到他白天总把玩笑当掩饰的表情,想到,他在她死去之后,那些经历的她完全感知不到的痛苦。
      但,或许因为太困,她竟然睡着了。

      10
      她身旁的那个本该熟睡的人,却倏然微微睁眼。
      他微微凝视着蜷在自己身边这个人。
      伸出手来,擦拭她湿漉漉的眼睫。
      目光些许复杂。
      蜃景………………
      他如同凝视心爱之物,抚摸她的眉眼。
      他曾用蜃景,给她造过一个梦,如今,她也,给他造了一个梦吗?
      对于陈善美而言,死去的外婆永远不会回来。所以那个梦,其实是假。也因此,称之为海市蜃楼,流光幻影。
      但,那个陈善美,却给他齐天大圣造了一个梦,她说,醒来,她在了。
      仿佛一夕之间的噩梦,被平复了。
      傻瓜…………
      他温和的将她抱在自己怀中,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
      不是梦,太好了………………

      11

      “再有下次,你就死定了。”
      “什么?玉龙转生了??那么吃章鱼的时候岂不是要小心??这一次是男是女…………?”
      早晨,她还在赖床,便听到隐约的声音。
      原来岛上竟然还有电话……她沉沉的想,她还以为已经活在无人荒岛…………
      电视的声音,让她迷迷糊糊睡得昏天黑地,又是什么时候有的电视???
      人影在她面前晃,有依稀的雨声。
      这样的早晨,就好像……期待了很久的电视剧的剧情一般……
      是不是该去上班??
      但是不是人类的她难道要像魔王他们那样一世假死一次…………?
      混沌之中,她的眼睛完全的睁开来。
      ————
      然后,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另一间房多出来的一堆……
      打发无聊的东西…………
      不想纠结这些东西是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这里。
      他坐在沙发上,仿佛在看电影。
      ——醒了?
      他头也不抬的问。
      她走到他旁边,看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
      “牛子,一直坚信着能够遇到妖精大人。”
      这句台词,直接让她床气醒了大半,打了个激灵。
      这电影好像是………………
      她瞬然想起,乔纳森那时候好像说过,要拍一部以她为蓝本的影片…………
      瞬间从头炸毛到尾,她去抢他手里的遥控器。
      ——赶快关掉!
      这家伙为什么还可以这么正经的坐在这看这样的电影……
      他把手伸高,她去另一边抢,电影的台词,那些关于妖精大人的想念,让她急得跳脚。
      “陈善美,你就这么想我?”他抿唇,微微坏笑。
      她倏然一下措不及防跌在他的身上,他神色微暗,及时抱着她滚落沙发,两人姿势无比暧昧,她穿着白色的单衣,压在他身上,身体相贴,这一刻,便是动也不敢动了。
      他还扣着她的手。
      她看着他微微动的喉结,觉得十分不妙。
      他老是这样来……引诱她。
      他也知道,她是个颜控…………
      “你先放手————”
      “原来,牛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暗恋那位妖精大人已久…………”电影台词缓缓响起。
      她真是无地自容,心跳快得简直要跳出胸口一般。
      他静怔几秒,放了手。
      她送了一口气,缓缓从他沉沉的目光爬起来,但,下一刻,他倏然将起身,将她扯在沙发上,微微扣着她的脑袋,,寻到她的唇,便肆无忌惮的吻起来。
      她一片空白。
      这个吻和平日有些不同,充满了,各种……
      确定,探索,更进一步,和,淡淡的情/欲。
      无法呼吸。
      她试着,去回应他,感受他的爱……
      虽然很多次kiss,但是,却每次,都不同。
      喜欢这个人…………
      喜欢…………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样漫长的吻而窒息,他沉沉放开了她。
      道:“陈善美,惩罚你这个不学乖的小孩,以后晚上不许趁我睡觉,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玩。”
      她微微喘气,倏然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唇,有些微微的湿润,却嚼着好看的弧度。
      “你知道!?”
      “嗯。”
      “那么,人鱼她……”
      他伸出手指,在她唇上噤声。
      “能够同死,是很幸运的。”他淡淡注视着她的眸子:“当然,我们也……”
      “谢谢你爱我。孙悟空——”
      她倏然想到什么,有些快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有些突然,一直主动的其实是他……
      他懵了一下,她却很快的逃开了。
      那,根本不算吻。
      唇上余温。
      他怔在原地,竟然,半晌回神。
      那家伙……居然……让他…………脸红了…………(50的感情其实也许一直非常的单纯。)
      一大早这样撩他,然后就不负责任的跑了吗?!

      他的眼神还是愉悦,因为享用了一下早晨的“甜点”。
      “陈善美,这部电影拍得不错,真的不用一起看吗?”他好整以暇的问。
      “不用!…………!”
      半小时后,他们就如同日常一样,在餐桌闹腾,其乐融融的,吃早餐了。
      这一天,小雨。
      木屋外,珍珠碎裂一地,闪烁银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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