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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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八公乃开国重臣，是京城勋贵的领头羊，也是京城八卦的中心之一。以前几府大致平分秋色，如今却是荣宁贾家独领风骚。
荣公夫人健在，国公府匾额挂着，虽名不副实，可也在情理之中。已经只有个三等威烈将军住着的宁府，就有恃宠而骄的嫌疑，恃的还不是当今的宠。
如今一等神威将军贾赦及其唯一嫡子先后辞世，这爵位继承可是一场大戏。
荣国府老太君偏爱幼子偏到家主成为京城闻名遐迩的“马棚将军”，现下长子嫡孙都没了，肯定会可着劲把爵位落在政二老爷头上！老百姓议论的乐呵，老亲故旧及其家奴们却是嗤之以鼻，没见识的，爵位继承自有制度，老太君最疼嫡孙宝玉，政二老爷都要退一射之地，把宝玉过继给赦大老爷承爵才是正理。
也有曾经参宁府不合规制反被斥的朝臣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瞎起哄，荣宁同源，宁为正溯，应该是宁府嫡子嫡孙过继才合礼制。啥？宁府几代都是千亩地一根苗？那简单，兼祧两房呗。是珍老爷兼祧两房还是蓉大爷兼祧两房又是吵个没完。也有熟知荣宁旧事老学究摇头晃脑之乎者也蔷大爷才是正经玄孙继宁府名正言顺、蓉大爷直接继荣府合情合理，更有嘴上没把门的嚷嚷珍大爷努力努力再生个就够分了。
吵吵闹闹，连赌坊都私下里开了盘口，押注选项五花八门，赌徒们热情高涨。
只是赦大老爷的骨血琮三爷被遗忘的彻底，连赌坊都意兴阑珊懒得提及他。
有人觉得议论承爵人选有离间人骨肉亲情之嫌，难登大雅之堂，但八一八这下子荣国府的爵位会降几等还是很有热情的。想想看，东府的敬大老爷祖父是国公、爹就是个一等将军，他自己没要爵位，直接给了儿子，也只个三等威烈将军，赦大老爷他祖父是国公、爹是国公，他这个应“承恩封侯”的一下子跨越侯、伯、子、男，掉到一等将军，再八卦一下，就贾代善那谨慎老谋深算的，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脑抽给儿子定“恩侯”表字，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只是这位怎么食言而肥，那就不得而知了。
贾政就是再闭门不出，依附于他的清客也不能不为自己打算，外面甚嚣尘上的流言还是传进了为兄守孝的政老爷耳朵里，惹得他上火。
兄长一直象座大山一样压在他头上，好不容易这座大山自己塌了，顺带着连挡道的侄子那座小山也一并塌了，他又怎可能让自己儿子骑到头上？
再说了，他是五品工部员外郎，如果宝玉袭爵，除非一下子降到六品，否则，按照世俗人情，他得致仕，以免影响儿子前程。这也是没办法，本朝推崇孝道，父子同朝为官，父亲官职要低于儿子，那不是得给儿子行礼？这君臣父子纲常如何能维系？
如果真要降到六等，不用等外面流言杀人，他自己就一头磕死在开国老国公灵位前。
不提话题中心荣国府诸人闹心，宁国府诸人也是闹心不已。
贾珍气哼哼地，他老子还在呢，那群王八犊子一条藤地让他过继给赦叔承嗣是啥意思？他好好的宁府当家，他老子天天不着家，他在府里称王称霸，隔三岔五受西府倚老卖老的老太太、政二叔气就算了，还要把这俩祖宗顶头上？他可没赦叔好气性。
他气哼哼地还得憋着。他老子在家依然道袍飘飘、仙风道骨，听他和蔷哥儿蓉哥儿说外面八卦连眉毛都没动一根，真是一派高人风范，可他们要真说过了火，抽起他们来却是一点也不虚怀若谷、超然物外。
贾珍也不担心他老子会脑抽，他老子年轻的时候就潇洒得一塌糊涂把族长爵位都扔给他了，还能看得上西府那烂摊子？不是他埋汰赦叔，他赦叔也是心太软，忍让习惯成自然才让老太太和假正经的政二叔骑头上都不吭声。
是，荣宁两府有老太太这国公夫人活着才能继续挂国公府牌匾。宁为长为嫡支，礼法上高荣府一等，荣府挂着国公府，他们自然也得继续挂着，否则不是违背宗族礼法？可从心底来讲，他还是宁肯老太太两腿一蹬，头顶上没这活祖宗才顺心。
赦叔和他的继室家世一个比一个不能看，可没少这位活祖宗的操纵。可叹他也是这两年才渐渐醒悟过来，可惜晚了，一个五品郎中的养女已经成了他贾家宗妇，他就是再拿尤二姐尤三姐来恶心尤氏也于事无补。可这祸头子，他想想可卿那风流袅娜，叹口气，冤孽冤孽。
赖二低眉顺眼地进来，恭敬地乘上礼单，说是贾氏族人并荣宁两府仆从知敬老爷回来送上的孝敬。贾敬倒是没嫌，接过礼单。
贾珍心里颇不是滋味，以前这赖二在他面前就象一条狗，如臂指使，可这老子在家一长住他才发现赖二这狗奴才怕他老子不怕他！对了，这狗奴才还是荣府那老太太陪嫁的儿子，和荣府大管家赖大是亲兄弟！
赦叔劝过他，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被那老太太一番唱念做打给猪油蒙了心。他还记得赦叔偎红倚翠醉醺醺地捋须髯唱“驱狼吞虎出荀彧，反客为主是袁郎……”（注：三国里荀彧出主意驱狼吞虎，袁绍反客为主占据冀州）
赖二看贾敬似乎有些兴致，毕恭毕敬从身后小厮手上接过托盘，“小的挑拣了几件，请老太爷过目。”
贾珍看着那些孝敬撇撇嘴，这帮子人惯会在他面前哭穷，到他老子面前倒乖巧起来。
贾敬面上淡淡地，留了托盘，赖二并几个小厮恭敬退下。
贾敬伸手取过一朵青瓷彩莲把玩，招呼几人自取喜欢的。贾珍眼尖，看见那莲花下面的签子上写着“尚荣敬上”，那莲花通体青色冰裂，只花瓣尖尖淡淡粉色，晶莹剔透，瓷色细腻，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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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临窗眺望，大雪纷纷。雪雁关了窗子，嗔道，“姑娘怎又吹风，仔细着了凉。”
黛玉并不理她，坐回桌案前。雪雁机灵地点了佛香，她才慢慢地抄写经文，为父祈福，超度亡母并大舅舅、琏二表哥在天之灵。
写完一页，看着精致小巧的镇纸，据说是她妈妈的旧物，不禁怔怔出神。琏二表哥丧事之后，她和大舅舅家的迎姐姐都挪了住处，她挪到了妈妈旧居，迎姐姐则随大舅母去了金陵。大舅母执意按古礼守重孝，让迎姐姐和琮表弟三年结庐而居、麻衣素食。
外祖母和二舅舅并二舅母都力劝，大舅母却说当初大舅舅去后，外祖母如此要求琏二表哥，二表哥并二表嫂欣然同意，现在虽然琏二表哥不在了，可她不能不心疼琏二哥，索性让迎姐姐并琮表弟继兄遗志，替兄敬孝。争执不下间，东府的堂舅发了话，还让蔷、蓉两位哥儿护送大舅母扶灵归乡。
可凤姐姐却留了下来，除了在外祖母处晨昏定省就闭门不出，管家的一应事宜都交到了二舅母手上。
搬出碧纱橱，她松口气又觉难堪，虽说父孝更重母孝，可……
她也暗自揣测，爹爹为什么让她热孝到外祖家？那些说她热孝在身带衰带煞冲撞大老爷琏二爷才让两人殒命的流言让她不安，那些说林姑爷八成是大难临头才让她如丧家之犬般逃窜到外祖家避祸的流言更让她惶惶不可终日。
扬州的林如海确实不好了。缠绵病榻，连床都下不得了。一连三封请辞的折子递到京里，连折子都是师爷代写，折子里痛哭流涕、奄奄一息似乎马上就断气。可皇帝知道，这林探花、荣公快婿还在床上喘气，还能归拢差事，该封档地封档，该移交地移交，该上报地、该下发地还在井井有条，还有心思去盘点族产祖产家产并历代主母嫁妆，还有力气跟他二舅兄鸿雁传书议秦晋之好。这可真是父母为子女计长远，只是不知道他大舅兄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他闺女添妆，同时喝这亲弟弟家的宝贝蛋一杯喜酒。
本来也不是不能放过这已经残了的探花郎，可这厮居然还往太上皇处递了折子乞骸骨，据说一双手抖地跟鸡爪疯一样，还坚持画完一封不堪入目的折子，那个情真意切啊，那个肝脑涂地啊。呵呵。
和妹夫暗通款曲的贾政也很无奈，冷眼看着宝玉在母亲怀里扭股儿糖似地撒娇，想着自己并大儿子在这年岁的端方仪态，恨不得请家法给这混世魔王紧紧皮、正正骨。
之前母亲一直给妹夫写信要黛姐儿过来，说是为了姐儿教养，不要被“丧母长女不娶”所累，可实际上未尝没有给两个玉儿联姻的意思。虽说自古文武分治，可到位极人臣之位，这分治就不明显了，越到地方上，这勾连也就越必不可少。当年老爷可帮了妹夫不少，如今妹夫积累并发展下来的人脉合该再回府里才是。他心知肚明，也是赞成，只是毕竟孩子还小，且还在妹妹孝中，他也不好明说，只故作不知。如今妹夫大概是真不成了，竟直接书信于他，言语直白无比，想在闭眼前看着黛姐儿嫁入荣国府，并直言愿为他美言。
贾政犹豫不决，这事断绕不过母亲和妻子，老太太他自信能够说服，可王夫人那却没把握，他只是不理庶务又不是傻，他承爵和宝玉承爵，对王夫人的意义大不相同。这京里的流言说没王家人掺和谁信？
其实，这也合他心意。他只做同情妹夫舐犊之心、怜惜妹妹遗孤，那这眼前的困局也可破。待宝玉出大哥热孝，黛姐儿还在妹妹热孝之中，虽说孝期不得议亲，但热孝里却可婚嫁，妹夫言说若他同意便请赐婚，这样一来，宝玉过继谣言便不攻自破，过继可能也被掐灭。有圣旨，母亲和妻子也无话可说。想来宫中的女儿也更愿意有个承继爵位的爹，而不是弟弟，毕竟弟弟一成家，可就隔了一层。
于是，京中权贵并平头百姓再次感受到双皇对荣公及其子嗣厚爱。圣旨一下，王夫人即使气得暗地里直哭也无可奈何，她汲汲营营，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林如海被恩准赴京参加婚宴。林家在京中本有房产，林黛玉也被接到京中林府，虽不如荣国府富丽堂皇，也因长久少人居住显得有点儿破败，可林黛玉却是觉得踏实安心。虽然父亲一脸病容，只见了她一面便避了开去，说是不让她过了病气，又请了妈妈的闺中好友来给她讲各种事宜，可她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待十里红妆进了荣国府，林黛玉看着对她欢喜的贾宝玉，也不禁抿唇，她和宝玉会夫唱妇随，如爹爹妈妈，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林如海带着上皇恩赐的御医回了扬州，继续调理身体，继续一月一封折子的节奏乞骸骨，继续循旧例理盐政，京中却传来晴天霹雳。
林如海瞪着哭得如丧考妣的周瑞，“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周瑞嚎啕，“姑爷，敬大老爷把我们老爷一房除了族，珍大爷在朝上上了折子，要摘了公府匾额啊啊啊……小的出门的时候，敬大老爷、珍老爷并族老上门催我们老爷搬出府啊……”
林如海抚着胸口，蓦地一口血喷出。众人手忙脚乱，他的奶兄林大树却皱了眉头。刚才老爷那口型，似乎是“敬哥”？老爷不一向是称呼“敬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