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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张冲贤纯粹是被吓晕的。等他躺在草地上,被温暖的夜风吹了一会儿便悠悠转醒了。
      “醒了啊?”
      张冲贤寻声望去,就见夷光正坐在他身边,一脸晦气地往自己腰上腿上糊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甫一触到伤口,伤处便滋滋作响,还发出一股焦臭味。夷光满脸痛苦神色,可好歹流出来的血是正常的红色了。

      张冲贤心有余悸地四处打量:“咱、咱们跑出来了?是你救了我吗?”
      夷光扯了条衬衫使劲绑住伤口近心端,疼得喘了一声:“那老鬼,发了疯一般要杀你,最后关头是你老婆拉住了她,我才有机会带着你跑出来。”

      张冲贤愣了愣,随即嚎啕大哭:“玉萍,玉萍!她生前没享过什么福,死后还要被我拖累,落在这么个大魔头手里!我活着有什么用啊!”
      张冲贤习得八点档狗血剧配角大妈精髓,把夷光哭得一愣一愣的。夷光头痛地摆摆手:“行了行了,那老鬼挺照顾她的,也未必就会迁怒于她。”

      张冲贤闻言止住哭腔:“是吗?但愿如此。”
      这时,夷光终于绑好了最后一处伤口,他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道:“走吧,咱们回去看看。”

      张冲贤脸色一僵:“回、回哪里去?”
      夷光不耐地“啧”了一声:“自然是回房子去。别愣着了,快点。”
      张冲贤干笑了两声:“不是,这就不用了吧?你不是说她没事吗,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夷光皱着眉头看着他,把张冲贤看得脸都白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草坪,好像生怕夷光强押他回去似的。夷光鄙夷地撇撇嘴,这种人在火灾时抛妻弃子一点都不奇怪,那个叫玉萍的女鬼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夷光翻了个白眼:“可你儿子还在里头呢。”
      张冲贤愣住了。“儿子”对他的触动显然更大一点,可是三十多年不见,那孩子的模样都模糊了。最后张冲贤一咬牙,道:“人鬼殊途……”

      夷光终于无话可说,他不可能将一个未定罪的普通人置于险境,这是神棍的职业道德。夷光叹了口气:“行吧,那我自己去。”
      张冲贤狠狠松了口气,他感激地握住夷光的手:“谢谢,谢谢您!您对我们一家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夷光不耐烦同他应酬,抽出手便走了。张冲贤还在他身后高声道:“那我先回去准备办手续了啊!”
      夷光头也没回,敷衍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张冲贤咧嘴一笑,看来他卖房子的事也不会因为闹鬼泡汤了。

      张冲贤胆小怕事没担当,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人良配;可是这样的人,真的有本事杀妻弃子吗?三十年前那场火灾,难道真就是场意外,可那为什么玉萍和她的两个孩子会被困在房子里无法出去呢?

      夷光这样想着,已经又回到了101主卧的窗边。他远远看着屋里的情形,只见玉萍正站在地缚灵身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什么。那老鬼虽然暴怒,可也没伤害玉萍。这时,那爬来爬去的小婴灵爬到地缚灵脚下,抬头冲她咯咯笑了起来。
      地缚灵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她缓缓弯下腰,抱起了那只小鬼。
      夷光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十四哥一听见锁芯转动的声音,立马激动地叫了起来:“你这死鬼野到哪去了?老猫都快饿死了!”
      它一边叫着一边跳上鞋柜摇着尾巴,等着迎接夷光。

      夷光推开门,狼狈地走进来。十四哥那一声百转千回的“喵”顿时变成了无缝衔接的“嗷”。十四哥尾巴上的猫都炸开了:“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告诉老猫,老猫给你报仇!”

      夷光十分清楚这混吃等死的怂货也就会打打嘴炮,饶是如此,他还是十分欣慰。夷光撸了一把十四哥炸起的背毛,道:“是一只地缚灵。”他回想了一下地缚灵精致的袄裙,又补充道:“一只明朝的地缚灵。”
      十四哥顿时萎了,它沧桑地叹了口气:“算了,要是在我全盛时候,唐朝的地缚灵也不在话下,但是现在……”

      老猫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因为太胖,这小清新的忧伤动作被它做得十分滑稽。夷光憋着笑,十四哥总喜欢吹嘘他的“全盛时期”,不过这好吃懒做的猫到现在还不会化形,它所谓的“全盛”,大概是它当猫的时候,打遍它的地盘无敌手吧。

      十四哥想了想,又道:“不过咱们也不是全没办法。中元节已过,红姝就要回来了。”
      ——红姝是目前他们家战斗力最强的成员,是一只不知有多少年道行的女鬼,大概离成仙不远了。夷光同她结缘,是因为据说夷光上辈子曾庇佑她度了一次劫。不过红姝并不会一直留在夷光身边,每年从清明到中元这段时间她都很忙。

      夷光眼睛一亮:“她已经来过信了吗?”
      十四哥点点头:“她白天传讯回来,说是这一两天就会到家了。”
      夷光顿时来了兴致,拖着一双瘸腿就往厨房跑:“为了庆祝咱们即将有了新家,今天我下厨,给你们俩做顿大餐!”

      十四哥欢呼一声,蹭着夷光的腿亦步亦趋地往厨房跑。可这一人一猫兴致高昂地来到厨房时,却发现他们家狐狸不知什么时候,静静站在了厨房门口。
      狐狸身子不长,不过恰好可以挡住窄小的厨房门。

      夷光不知道狐狸想干嘛,眨巴眨巴眼,安抚道:“包包乖啊,让我进去,我要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只狐狸跟人类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可是听了夷光的话,它一动也没动。

      一头犬科,服从性还不如一只猫,夷光无奈地想。他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行就动手,狐狸却突然开了口:“去休息吧,人类。”
      狐狸的声音是与他萌萌的外表大相径庭的威严,好像一个关于高高在上的上位者,谁也不能违背他的话,即便这不是命令。

      这令十四哥十分不适,它后退了一步,略微弓起了背;然而夷光却仿佛迟钝得毫无察觉,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会说人话?”
      狐狸高冷地哼了一声,又不吭气了。

      这只狐狸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的,在自己家住了几个月,居然一次也没开口过——它不会是自闭症吧?
      ……然而开天辟地以来,还没听说哪个妖怪染上这人类的毛病的。

      夷光杵着不动另狐狸十分不悦,它的声音更沉了,生硬地说:“去休息,凡人。”
      “我不是凡人呀。”夷光笑了,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闪着光:“我是个法力高强的神棍。”

      狐狸鄙夷地看着他:“被一只地缚灵揍成这样?”
      你对“法力高强”恐怕是有什么误解吧。
      自家两脚兽被别的妖看扁,十四哥十分不开心,护短地强调道:“那是一只明朝的地缚灵,不是建国后的!”
      狐狸困惑地看着猫:“区别很大?”

      夷光笑了:“原来你是担心我啊。哎,我没事,干我们这行的都得皮糙肉厚,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我还能再收两只鬼呢!”
      “这点伤是不算什么。”狐狸画风一转:“但是凡人都很脆弱。”
      说完,它认命地往夷光身边蹭了蹭,降尊纡贵地舔了舔他大腿上最严重的那道伤口。

      被宠物安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腿上有点麻痒,心里更加熨帖。夷光欣慰地摸了摸狐狸,低头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他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不仅如此,就连破了老大一个口子的裤子,都变得完好如初。

      夷光惊喜非常,二话不说捞起狐狸就“吧唧”亲了一口:“这治愈术太精湛了,原来你说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狐啊!”
      如果狐狸能像人类一样控制脸部肌肉做出表情,那它现在嘴角可能已经抽筋了。它抬起毛茸茸的前爪,掀起地把夷光的脸推到一边:“我不是治愈系,这点雕虫小技也不算什么。”

      “谁说的。”夷光颇不以为然:“你有这门手艺,以后我再毁了衣服就不用重新买了啊。”
      狐狸:“……”所以说这是重点么!

      片刻后。
      夷光眼泪汪汪地捂着脸,狐狸气哼哼地从他怀里跳下去,还抖落了一大坨毛。
      十四哥幸灾乐祸地围着他转了两圈,评价道:“不错,跟上回挠的挺对称的,这狐狸精看来是个强迫症。”

      强迫症狐狸精在把卧室门拍在夷光脸上之前,好心叮嘱了一句:“下次去见地缚灵的时候,带几根狐狸毛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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