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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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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浅颜明显感觉国师身体顿了顿。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让空旷的屋内显得更加安静。
真昱没有再说话,蝉鸣的聒噪让浅颜心烦得很。
时间过去一刻,两刻。
他还是没有接话,甚至连手中的书也不再翻动。
只是一句玩笑,就这样认真?浅颜心有些发慌,上次真昱生气她能看到也能感觉到,那种不可控制把情绪摆出来的直接,无法忽视。
虽让人有点害怕,但看他为自己打乱了心绪,浅颜是有些窃喜的。
就是因为他从来自持,总是给人高高在上漂浮遥远之感。所以往往在稍显混乱的时候反而更加贴近。
今日楚浅颜如法炮制就正因如此,可接下来他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乱了方寸。
竟是沉默。沉默·········
每一瞬,都难熬极了。
浅颜扭了扭身子,抬眼看向真昱,他还是淡淡的表情,像第一次在道观相见时那样,不悲不喜,好看得让她觉得这人该是天上的仙人吧。
楚三爷回来了,所有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再扛着,有了庇护,她高兴。
在楚三姑娘的世界里,道观因为有了真昱也不算是苦闷是真,但清苦也是真的。
能回有爹爹在的楚府当然很好,能吃喜欢的饭菜穿漂亮的衣服,就再不用去想其他,日子如流水挺好的。
可她哪里知道,玩笑而已的话,真昱就听出了那一两分真实想法。
就因为在意,她说出的每个字,他都在意。
真昱想,浅浅本该生活在锦衣玉食中,他又怎能为了她想回府而不愉?楚三爷已经回来,完全可以保护她。而自己还有场硬仗要打,朝中的博弈瞬息万变,说一点没有赌的意思,绝不可能。
也许该让她早点回去,远离这场纷争。自己也应该收敛些。等大局已定,再许她个锦绣年华才好。
若是,他是说若是功败垂成,也好不叫浅浅跟着牵连。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中就挥之不去,真昱其人愈是在心中思考重要的事情,脸上就愈加平淡。
“你怎么了?”浅颜用小手推推他,“我说着玩儿的,没真觉得这儿苦。”
“嗯。”
又是一阵沉默,楚浅颜烦透了这种相处的状态,对自己说出那句话后悔不已。
想说点什么来缓解,真昱已起身往内间去,临走道:
“回吧。”
弄得浅颜也是无名火气往上冒,蹬腿回了院儿。
晌午后她在小院儿里盼着真昱送点心来,天都擦黑了也没见半个人影来。
气得她不行,真的不来哄自己?
再给你一个时辰的机会,再不来,三姑娘我可就不原谅你了。
谁知道她给的这个机会很快就过了,还是谁也没来。晚上实在熬不住,楚浅颜便上床睡觉,睡前想,再给你多一晚上时间,明天我醒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早上醒了,就问绿荷:“可有小道士来?”
见她摇头,早食都吃不下。
绿荷劝道:“或许国师有其他事在忙呢。”
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自家三姑娘和真昱国师关系匪浅,现在两人莫不是闹起脾气来?
不过在她看来,完全不用愁,真昱肯为了楚浅颜去得罪京城里炙手可热的首辅家,就足见真心。这会儿三姑娘最好是端着架子不再去找国师,这样往后嫁过去也好过些。
“也有可能经文已经抄得够了罢,小姐你多少吃点东西。”她又劝道。
平时总觉着饿得楚浅颜这会也不饿了,心不在焉的拔了两口后,实在待不住,又出了门。
绿荷无奈,三姑娘啊处理其他事情很有分寸,看她处理二房的事很是有大宅门里人该有的心机,怎么一遇到真昱国师就完全由着性子来?丁点儿没有城府。
浅颜到了真昱的院子前,发现门关着。使劲摇了摇也打不开,从门缝往里瞅瞅,竟是上锁了。
“你要把国师的院门扯坏吗?”
听着个声音,楚浅颜就知道是谁,也不转身就对着门道:
“竹心!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壮到可以把铁锁拉坏吗?”
“那可不一定,三清观的大门不就坏了吗?”
那晚朱氏和郭氏带着人来,才开始那群婆子争着抢功又人多,在观中小道士不让进的情况下,硬生生把门给撞开了。
浅颜眼皮跳了跳,也不知朱氏在哪找来那么多肥婆子,破坏力真强!说起来这事当然和浅颜脱不开关系,她真心歉意的说道:
“这事确实怪我,让道观中的师傅们受惊吓了,过几天我就让人把赔偿的银子送上来。”
楚浅颜不和他犟嘴,竹心倒不好意思起来,嘴上却还是要强。
“本来就改你赔。”
他不欲多留,国师不在好多事都要他盯着。走出一段路,见浅颜还站在门口出神,又停下道:
“国师今天外出有事,你不必等了。”
有事?浅颜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国师嘛,肯定也是会忙的。既然这样就再给你一日的时间,到时候再不来哄我,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啊。
可一晃五六天的时间过去了,直到楚三爷都派人来小院儿收拾东西,要接她回府那天也没到真昱。
看着楚府的人在屋里忙活。马上就要回家,浅颜该很高兴才是,但她心里空空的,终是忍不住又跑去找国师。
门还是锁着。
“你怎么不干脆把三清观都关了!”楚浅颜用脚踢门,什么事情要好几天不回,就算再忙,也不来送自己么?
“诶,你······”
高大的身影把浅颜的影子全都覆盖住,她心头一喜,就知道真昱不会不见自己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将要分开的难过,顾不得许多转身抱住他,呜咽着说道:“这么久,怎么也不回来,怎么也不来找我。”
说着说着委屈极了,呜咽变成了细小的哭声,“府里来人了,都要走了才肯见我吗?”
温暖的手指犹豫的覆上她的脸,几乎有些微微抖动的帮她拭去泪痕。
好一会儿才柔声的劝慰,“这,这不来了吗?别哭了。”
浅颜心中一惊,用鼻子嗅了嗅自己抱着之人身上的味道,有股刚刚沐浴后的皂角味。再闻闻,还是丝毫没有遗留的佛前香味道。
不是真昱!她瞬间弹开,负气的盯着那人,道:
“冯二,你这样久也不知道出点声响吗?”
冯家两兄弟,长得其实相像,身量都长得差不多,声线也极其相似。气韵不同方能很自然把他们分开。浅颜刚刚心里乱,冯二又没多出声,她才会把人搞混。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给他说话的空隙,但见了冯闵就要吵两句好像变成了习惯一般,脱口而出就是质问。
意料之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反驳,阳光下深邃的五官竟然让浅颜觉得有些凄清,以前脸上总带着的戏谑也不在了。
他今天穿了深色长石灰的衣裳,昕长的身姿站在灰色围墙边。该是翩翩公子模样,却让人觉出孤独来。
楚浅颜赶紧底下头摇了摇,好让自己清醒些。一定是自己感觉除了错,冯二怎么会孤独呢?他狐朋狗友多的很,家里花枝招展的人更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有寂寥之时,冯闵也不会有。
再抬眼时,冯闵已经抄起手斜着靠在墙上,唇边勾起一丝轻佻,道:
“看你这么想小爷,就没打扰你一诉相思之苦。”
这才是冯二嘛,若他总是将才那样的表现,还真是听挺扭。
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话不是对他说的。楚浅颜白了冯闵一眼,同时也放下心来。
“你没事装什么深沉,怪吓人的。”
“怎么样?装得可还像?”冯闵把手中的折扇放到颈后。
“不像!”浅颜没好气的说道,真昱没见着,倒遇上这个魔星了。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哪有心思和他玩笑。
冯闵没有再说话,而是又摆出凄清之态,紧盯着浅颜不放,眼底的暗影无限扩大。
双眸晕染气水雾般的眷念,把人无尽的往里拉去。他本就长得极其俊美,此刻又比往常傲气十足的模样,让人多了几分心疼。
楚浅颜连忙闭上眼,伸这手臂张开手掌做推开状,“像!装得很像行了吧。”
再不改口,还不知道这小子要使出什么花招来,看来那么多放姨娘真不是白找的啊。
看着她想和自己拉开距离,冯闵抬着唇角笑笑,这个笑从没有谁见过,有些自嘲还有几分感伤。
他伸出手,在浅颜张开的手掌前比了比。若是两手相握,应该能把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起来吧。
食指的指尖不自觉得相靠近她的指尖,无限的接近,几乎已经没有距离。冯闵最终还是抬手改了方向,一拍她的头道:
“装什么装,二爷我本来就很深沉好吗?”
这种舍我的其谁的气魄果真又回来了。浅颜先睁开一只眼瞧了瞧,见冯二又挂上无所谓的笑丹凤眼闪烁发亮,才轻疏一口气。也不计较他拍自己的头了。
“是,是,本来就很深沉。”
还是少惹这位魔星的好,否则他再摆出刚刚那副模样,谁受的了啊。
浅颜说完,迈开腿往其他地方去。她还想在三清观转一转,这次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毕竟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猛的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漫无目的走着,冯闵就在旁边陪着,见她总是牵挂不舍的样子,道:
“冯昱会越来越忙,估计这里也是少回。”
听冯二主动提起国师,楚浅颜便问道:
“他这几天都没回道观,真的很忙吗?”
“嗯。”冯闵先应了一声,又半晌才道:“前段时间,三清观晚上闹那一场皇上知道了。外面又有些流言蜚语,冯昱个中周旋,确实不抽不开身回来。”
其实他把事情说得很轻了,像是很平淡一般。实际上皇帝震怒,三清观是清修之所,岂容得有人半夜惊扰。
本来这样看来,是对真昱没有影响。但有大臣在金銮殿跪着上禀:
“臣冒死禀告皇上,国师被美色迷惑和自己身边的小丫鬟有染,首辅夫人是为了皇上修道的大事才前去观中,为的就是要抓走那个妖女。虽然行为莽撞了些,但其心可表。还请皇上圣断。”
一席话惊奇千层浪,满朝哗然。
虽然今上未当场做出任何决断,但也未再追究郭氏的冒失,是以,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无人知晓。
真昱这几天确实诸事缠身,很忙!
他原本以为郭氏夜闯三清观是她自己的行为,没想到居然是俞首辅授意。
想想也对,若是没有首辅点头,郭氏哪敢明目张胆的半夜来闹。
只有闹一场人尽皆知的闯观事件,才好将真昱国师被美色所惑的事自然而然的说出来,否则就有诬陷和刻意诽谤之嫌。
这终究是步险棋,以皇帝对国师的信任和倚重,结果如何很难说。
俞首辅既然这样做,就说明太子方应该是忍三皇子到极限,要动了。
险,对于双方都是,就看谁能化险为夷。
冯闵当然不会把这些说给浅颜听,徒增她的烦恼。只道:
“你回家就好,旁的别多管。冯昱······冯昱能信。”
得了冯二的话,浅颜满胸的郁闷消去不少,他的话还是可信的,既然真昱忙,那就再给他些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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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楚府,就见顾嬷嬷在门口等着,她拉着浅颜狠哭了一场,又自己说着三姑娘能回来是喜事可不能哭的话。
一会儿哭一会笑的,弄得浅颜跟着掉了金豆子。
顾嬷嬷自责,在楚府待了这么多年,竟然就找不到可靠之人看着浅颜搬出府的东西,必须自己日日看着,生怕二房的人来。
这就少了去看望楚浅颜的次数。
浅颜哪会怪她,看着出府时悄悄搬走的东西,现在又一样不少的运了回来,就知道她用了不少心思。
可顾嬷嬷自己心里过不去,对楚浅颜比以前更好上了许多。
回家的日子果然逍遥自,每天都是好几个人服侍,吃食都捡楚浅颜爱吃的做,衣服又做了许多新的。
大房二房还在府中,浅颜不知爹爹为什么要提前把自己接回来,她也懒得去问。
反正这两房人近来都不怎么出门,偌大的楚府安静了许多。
楚三爷虽然有很多事需要做,却也每天都会来陪浅颜吃饭。
这天又是晚食之时,三爷晚回了些时候,浅颜都快用完饭食了他才到家,后面跟着的人拿着精美的锦盒。
“新给你做的衣裳。”楚三爷说着,让人把东西放好。
“我衣服已经够多了,爹爹暂时不用给我做新衣裳啦。”浅颜道,这次她回家,楚三爷给她各季的衣服做了十二套,真的很够穿了。
“多做几件好,喜欢哪个选着穿,不喜欢的赏给下人就是了。”三爷端起仆人刚沏好的茶抿了抿继续道:“明日你好好打扮一下,俞家那小子过来吃饭。”
“哪个俞家?”浅颜疑惑道。
楚三爷放下茶杯,道:“满京城能上我楚府来的俞家,还能有哪个?”
不会是俞首辅家吧?那就是俞子然要来家吃饭?楚浅颜眼皮直跳,“您把他叫来做什么呀。”
“吃个饭能有什么,你只管打扮好看点就是。不过我女儿,就是不装扮也够让那小子睁不开眼的。”说着,三爷一阵笑。
爹爹刚回京各种事情要忙,俞子然一个庶吉士很闲吗?
没事吃什么饭!
浅颜气鼓鼓的回了自己房,三爷稳坐如山,笑得高深莫测。
怎么想,楚浅颜就是觉得不对劲,又在心里气:“死真昱,这么久了也不来找自己。”
她坐在书桌前,手上却是不停笔,写了满满一张纸。然后叫来绿荷吩咐道:
“你去妙衣姐姐的茶坊,请她帮忙我找到国师,把这个给他。”
她叠好满是字的纸,递过去。
近来楚三爷管的严,不让浅颜出门,她只好用这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