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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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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死了。”虞司晴笑了一声,“只不过侥幸活了下来而已。”
蒋吴恩深吸一口气,内心的防备依然没有放下来:“我从未在吴家出现过,你是怎么知晓我的?”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你的。”昏暗的光线下,虞司晴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母后给我留下了一个名册,其中有你的名字和你的生平。”
蒋吴恩疲倦地坐在地上,了然地笑道:“原来如此。”
虞司晴抬头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屋顶,问道:“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为当今皇上并不知道我与你母后的关系。”蒋吴恩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拿着昏暗的煤油灯示意虞司晴跟着自己来:“我七八岁的时候,被你母后救过一次。当时你母后送了我些银子,让我谋生。十年前,我已至弱冠,有幸与你母后重逢。”
蒋吴恩把手里的煤油灯交给虞司晴,伸手打开了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封信:“这是当年重逢之后,你母后给我写的信。”
“旁人都不知晓我,”蒋吴恩带着虞司晴重新回到桌前,双手捧着信把信放在桌子上,“因而我才能活下来。”
“皇上就没对你的名字起怀疑?”虞司晴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盘腿坐下来,伸了几次手都没勇气打开那封信。
蒋吴恩叹息一声:“自然是怀疑了,所以才起了让我进御膳房的心思。只不过天下姓吴的人那般多,他没道理取我性命。”
“也是。”虞司晴嘲讽地笑了一声。
“你此行为何?”蒋吴恩弯腰坐在地上,一反方才的焦躁,变得极为镇定。
虞司晴犹豫了片刻:“想请你出山。”
“什么?”蒋吴恩重新问了一遍,“我一个厨子,出山也无用。”
“长安城内近日方起的酒楼,是我的。”虞司晴斟酌着开口,“正缺一名大厨。而蒋大厨的名声,放眼长安,无人能匹敌。”
蒋吴恩低声叹了口气,冲着虞司晴摆摆手:“我此生不愿再掌勺。”
“老爷!”拒绝的话刚说出来,蒋夫人就从屋子深处走了出来,扶着蒋吴恩的肩膀略带崩溃地喊道,“旁人请你掌勺,你拒绝便罢了,我陪你过了十年贫困的日子;今日,既是恩人的女儿,何苦依然拒绝呢?”
蒋吴恩挣扎了片刻,看着眼前昏暗狭隘的小屋子,无奈改口:“罢了,我答应你。”
屋子太过狭小,根本难以鞠躬,因而虞司晴坐着向蒋吴恩弯了弯身子鞠了一躬:“蒋大厨高义!”
蒋吴恩摆了摆手,叹息道:“酒楼什么时候开业?”
“大约一个礼拜之后。”虞司晴估摸着回答蒋吴恩。
“嗯,好。”蒋吴恩应道。
虞司晴四周环视了一圈:“我这些日子为您再寻一处宅院,到时也方便交流。”
蒋吴恩刚要摆手就被虞司晴拒绝了:“这宅院,必然要为您寻的。”
“全凭公主安排。”蒋吴恩躬身谢道。
吩咐完这些事,虞司晴低头看着桌上写的信,斟酌良久才颤着声音说道:“这封信,我……我可以看么?”
蒋吴恩小心地瞥了一眼虞司晴的表情,又俯下身看着地面,忍住涌到眼眶里的眼泪:“自然可以!”
得到同意之后,虞司晴抖着手小心地伸向桌上的信,快要接触到信的时候她猛地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嫌弃不干净似的将外衫微微解开,把手在内衫上擦了擦才又抖着手缓缓伸向信。
等手指终于碰上信的时候,虞司晴深吸一口气,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把信捧在手上。她把信放在脸颊上仔细感受了一番才抖着手将信一点一点慢慢地打开,信封里放着两页泛黄的纸张。
虞司晴把信封细心地放在桌上,谨小慎微地打开纸张,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信上的内容。
“吴恩,展信如晤。数年未见,你已至弱冠之年,想来数年的时间,你承受了许多。
……
……
吾毕生心愿,小女、犬子能平安顺遂。倘若有缘,你们得以相见,万望替我照料他们。
吾此生便无憾了。
——吴氏手笔”
读至最后,虞司晴泪如雨下,她害怕自己的泪水会打落在信上,只得慌乱地拿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擦着。
“皇后一生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一双儿女。”蒋吴恩沉着声音,趴在地上,哽咽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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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夏的阳光还算得上温暖,路边石缝里挤出二三绿色的小草,顽强地直着头对着太阳笑。
虞司晴推开门的一瞬间便看到了这番生机勃勃的模样,她脸上明明还带着点没有完全消散的泪痕,但是现在她却笑了出来。
身后是已沉寂多年的蒋吴恩,一切从新开始。
“回去吧。”虞司晴回身对着蒋吴恩说道,“再过些日子,我买了新的宅院再来寻你。这些日子,就委屈你先住在这里了。”
蒋吴恩倒是并不在意,点点头说道:“这里住着也挺好的,村子里的人都很善意,只有一个富家大户仗着跟京城里的大官攀扯上关系有些得意忘形罢了。你切记酒楼开业前寻几个伶俐的小厮来,到时我为你带出来两个可堪大用的厨子。”
“嗯,记得。”虞司晴郑重地回答蒋吴恩,“回吧。”
蒋吴恩又想了想,觉得没有其他查错了,才说道:“暂且这样,过一阵子再说吧。”
虞司晴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你自己一人么?”蒋吴恩有些诧异地见虞司晴转身离去。
“前面有人等着。”虞司晴回眸笑了一声,应答道。
这下,蒋吴恩才彻底放下了心,直到看不见虞司晴的背影,他才转身进了屋子。
因天色有些晚了,虞司晴不得不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到了马车处。
姜素兰一眼就看出来虞司晴哭过,连忙跑到虞司晴的身边,扶着虞司晴的胳膊,关切地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没事,”虞司晴也知晓自己眼睛很红,“不过是风沙迷了眼睛。”
姜素兰和项立杉对视了一眼,明白此处并无风沙。
“小姐,”项立杉唤了一声,瞧着虞司晴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论发生什么,我和素兰都在你身边。”
不知为何,虞司晴突然有些感动,刚刚止了泪水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她低着头踩上脚凳,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些:“知道啦!”
项立杉和姜素兰都担忧地望着虞司晴的背影,三人谁也没有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人藏在树后看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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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司晴回院子里必然要经过段秦悦的院落,因而不可避免地听到了院子里人慌乱的动静。
她向项立杉使了个眼色,让项立杉去查一查此事。
两分钟之后,项立杉回院子里寻到虞司晴,回复到:“二少爷的姨太太不见了。”
“哦?”虞司晴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问道。
项立杉笑了笑,自然而然地答道:“今日我们出去的时候,二少呵斥姨太不明事理,晚间姨太太便消失不见了。”
虞司晴嗤笑了一声:“想来是回家了,提醒一下二少爷寻人去她家里问。”
“二少爷自然猜到了,”项立杉神神秘秘地说道,“说来二少爷和姨太吵架还有少夫人的缘故。”
“与我何干?”虞司晴不明所以。
项立杉刻意压低了声音,只让三人听见:“姨太见咱们酒楼盖成了,颇觉得不忿。今日又恰好赶上二少爷歇课,就跟二少爷嚼了嚼舌根子,谁知道就被二少爷给呵斥了。”
“原来如此。”虞司晴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姜素兰为虞司晴斟了一杯茶,低声问道:“不过姨太为何对那处宅院这般执着呢?”
“谁知道呢?”项立杉一笑,“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虞司晴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项立杉,揶揄道:“怎么?酒楼的事不够你忙?还要再掌控掌控府里的消息?”
“再忙也得知晓府里的事,免得跟瞎子一般在府里走动。”项立杉挠了挠头,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倒也好。”虞司晴心间一动,“酒楼不过只是一个幌子,咱们最重要的还是搜集可靠消息,以消息贩卖消息。”
“你别总是打听些秦府内的消息,也出去打听打听别的消息。”
“诺。”项立杉低声应道。
说完这句话,项立杉就又回了一句:“说起来,前段时日京中朝廷上倒是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细细纠察下来,还同少夫人有关呢!”
被项立杉这么夸张地描述了一番,虞司晴彻底起了兴致,她也不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了,坐起来一副要听故事的样子:“说说。”
“小姐大婚之时,少爷的第二套婚服莫名不见了。这事,小姐可还记得?”
“记得。”不等虞司晴回答,姜素兰就应道,“当时小姐还为少爷解了围呢!”
“大婚次日,这事不知怎的被参到了皇上那。”项立杉津津有味地讲着,“皇上罚了礼部尚书三年俸禄!”
“现下,礼部尚书正带着阖府上下吃土度日呢!”
听罢,姜素兰捂着嘴笑了出来:“尚书府上的土好吃么?若是好吃,我倒也想尝尝!”
“别瞎说。”虞司晴笑着点了点姜素兰的额头,“若真想吃长安的土,明日让立杉为你挖些来,定然让你吃个饱。”
“少夫人!”姜素兰抱着虞司晴的手,脸微微红润着,不好意思地撒着娇,“又打趣奴婢!”
三人乐呵呵地笑着,一室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