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与太子长琴》秋水晴

18、018章

　　余瑶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有一张无往不利的乌鸦嘴。她才跟素女说，觉得宵明会出事，然后宵明就真的出事了。

　　余瑶和素女正站在门外，一身鸦青色长袍的凤锦掌中结印，随即屋外从八个方位上升起几道白光在空中交错，随即消失。而太子长琴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遥望这边的举动。

　　而这时，在内室的宵明走了出来，她此时的身躯是半透明状的。余瑶见状，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她，却碰不到。余瑶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些怔愣。

　　宵明踏出门外，她看向院子中长身玉立的凤凰神君，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有用的，你即使用封神阵，我也支持不了多久。”

　　凤锦听她那么说，脸色依然是波澜不惊，“能撑一时是一时，你到底怎么回事？”

　　凤锦原本是想去看一下烛光的，毕竟，烛光是宵明的阳神转世，如今宵明神力微弱，如果在同化烛光前，能让烛光心甘情愿被同化，就会事半功倍。可远远的就察觉到太子长琴在那边，他就懒得去搅和了，于是便打消了念头。

　　谁知他前脚才回来，后脚就是如今这个快要消散的宵明来找他了。

　　宵明一进门就跟他说：“凤锦，我附身的人鱼泪被打碎了。”

　　凤锦脸色一变，连忙布阵。宵明的元神可以一分为二，阴神是主体，拥有她的记忆和神力。可阴阳一体，如果阴神没有了阳神，再多的神力都会消耗殆尽。宵明的阳神当初在沼泽本体陨灭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沼泽，阴神在沼泽之中被浊气侵蚀，神力早就消耗了大半，后来在海晏的帮助下离开了沼泽游荡了几千年，神力已经所剩无几，到最后不得不附在人鱼泪中沉睡。沉睡千年，神力终于没有再消耗，甚至有了一些补给，那是因为不能炼化的人鱼泪，在一千多年来和宵明的阴神待在一起磨合，已经可是与宵明的神力融合。由于人鱼泪不能炼化，宵明想要得到补给就只能附在人鱼泪上。

　　人鱼泪被打碎，宵明的能量不仅得不到补给，她本身的消耗也会加快。

　　譬如此刻，不过是两个时辰的时间，宵明的身体已经变得半透明了。

　　凤锦只好用自身神力布阵，九天凤凰有涅槃重生的能力，他所布下的封神阵以他的再生神力作为无形的壁垒，可将宵明身上外泄的神力尽数锁在阵中。

　　宵明站在庭院之中，眉目间有些倦色。她走到前方的椅子前坐下，望着自己已经变得半透明的指尖，没有说话。

　　余瑶和素女对视了一眼，素女喊了她一声。

　　“宵明。”

　　宵明抬眼，笑着说道：“我没事。”

　　余瑶闻言，磨磨蹭蹭地走到凤锦身旁，她咕哝着说道：“这样都说没事，那怎样才算有事？”

　　凤锦没忍住，抬手弹了一下她那光洁的额头。

　　余瑶捂着额头，那双杏眼十分不满地瞪向凤锦。

　　凤锦轻叹一声，正想问宵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太子长琴杏色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之中。

　　他的目光落在了宵明身上，有痛苦有爱恋，有难过有怜惜。

　　“宵明，是我不好。”太子长琴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见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宵明跟前，那双细长的是双眸此刻染上淡红。

　　宵明却是连头都没抬，她嘴角微弯了下，随即扯平，“竟是瑶山的太子长琴，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来找我，有何要事？是要替您的未婚妻烛光公主求情，让我手下留情吗？”

　　太子长琴眼眸微缩了下，只是那样站在她面前。

　　她终于抬眼，看向太子长琴，他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她的胸口处却犹如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鲜血淋漓。她闭了闭眼，随即用十分心灰意冷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失去了同化烛光的能力，我威胁不了她。”

　　“你知道……我的来意并不是那样的。”太子长琴的声音低哑不已，他蹲下去，双目与宵明对视着。

　　昔日恋人的面容就在他的前方，她与他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太子长琴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亲手断绝了宵明的生机。

　　宵明从素女手中拿到了人鱼泪之后，就直接去找烛光了。她如今苏醒，虽然感觉并不是太虚弱，她自己心里明白那是人鱼泪的缘故，她一旦离开人鱼泪太久，身上会变成半透明，如今不能及时补给，就会化成雾状。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够了，一旦醒来，与消耗相比，人鱼泪的补给根本就微不足道。要是再不及时将烛光同化，她就会永远消失。

　　去找烛光的时候，太子长琴正与烛光在一起。两人相对而立，烛光的手抓着太子长琴的一只手，她仰着头，与太子长琴说道：“长琴，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烛光，别这样。”

　　“凭什么叫我别这样，长琴，当初是你先来找我的，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怎会——”烛光的眼中盛满了泪水，她脸上神色有些哀怨，她望着太子长琴，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掉了，“你说你是神族，你从前的恋人是宵明，如今宵明回来找你了，所以你就要辜负我，是吗？”

　　室外原本艳阳高照，天色此刻却忽然变得阴霾，黑压压的，让人也跟着喘不过气来。

　　烛光双目须臾不离太子长琴，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握住太子长琴的另一只手。太子长琴微动了下，可她瞬间就抓紧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太子长琴这些年来，从未对眼前的烛光说过半声不字，此刻当然也不忍心强行将她的手甩开。

　　“长琴，你忘了吗？在宫中，你陪着我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你弹琴的时候我习字，你要作画我替你磨墨，你与我说，只要我愿意，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待在一起，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当你与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心中想着的，难道是宵明吗？”

　　太子长琴俯首看着烛光，眉头微蹙。他低着头，宵明看不清他目光的神色，她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冷，就连胸口都是冰冷的。

　　她终于没忍住，手中结印，一道白光就直击烛光。

　　还不等烛光有所反应，太子长琴已经伸出长臂一抄一抱，将烛光搂进了怀里，迅速避开了宵明的攻势。

　　太子长琴：“宵明，你听我说。”

　　宵明看向那相拥的两人，笑了笑，随即缓缓抬手，一把利剑从她的手中化出，剑锋指向两人。

　　“听你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而淡漠，可心中早已掀起了万重巨浪，她冷冷地看向太子长琴，手中利剑并不放下，“我活还是她活，你只能选一个。”

　　被太子长琴的拥在怀里的烛光闻言，不怒反笑：“你的一句话，便要定我的生死么？即便你是神族，要杀我这样的凡人，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可这般随意夺人性命，也配为神吗？”

　　“我的父亲是上界青帝君，我天生就是神族。”宵明手中的利剑并未放下，反而对准了烛光的喉咙，她面无表情，双目与烛光对视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黑齿国的烛光公主。”

　　烛光毫不畏惧，“听说我是你的转世，可我不欠你。”

　　宵明闻言，却笑了笑，二话不说手中利剑飞了出去。

　　太子长琴见状，手中化出一支长笛，横空一挡，将宵明的利剑挡了回去，“宵明，别这样。”

　　宵明看向太子长琴，神色不可置信，轻声问道：“你要帮她对付我？”

　　太子长琴看着她的神色，眼里是掩不住的心疼，“不是这样的，宵明，你听说我——”可还不等他说完，宵明的利剑又卷土重来。

　　经过万年的消耗，宵明元神的神力大不如前，太子长琴要胜她轻而易举。可他一方面怕伤了宵明，另一方面又怕宵明真的杀了烛光，投鼠忌器，反而是宵明毫无后顾之忧，处处往烛光攻击，每一剑都直指要害。

　　后来她一个杀招刺往烛光，太子长琴情急之下，一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可就那一下，将她戴在腕间的人鱼泪捏得粉碎。

　　须臾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神力迅速抽离，拿在手中的利剑不由自主地落下。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神色错愕的太子长琴，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曾经她的执念，在黑暗沼泽那段近乎生死边缘的日子，是对他的思念支撑着她苦苦坚持。海晏知道两人在里面耗着终是死路一条，于是封印了她的记忆助她离开沼泽。

　　她离开了沼泽，却忘了过去。

　　终于，她记起那些事情，还找到了他。

　　宵明还是从前的宵明，可太子长琴，却已不再属于她。

　　他喜欢烛光。

　　她以为自己了解太子长琴。

　　她以为他会与她一样，爱上谁，便是天荒地老永不改变。即便是转世，也无法替代自己曾经深爱的那个。

　　她以为……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宵明望着一脸错愕的太子长琴，笑得停不下来，“咣当”的一声响，从她手中脱落的利剑掉到地上，她的身体瞬间也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