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锁之剑（西幻军旅gl）》longzi

290、后半

　　夜色逐渐的深了，塞鲁斯伯爵领地畸形膨胀的臃肿城区逐渐被黑暗笼罩，街上往来忙碌的难民与民众各自回到各自的容身之所，各个街区的灯火逐渐熄灭殆尽，最后只剩下模糊而冰冷的月光，映照着大街小巷残留的冰雪，散发冰冷的光辉。

　　在这暗流涌动的凶险之地，黑夜中不知酝酿着多少可怕的阴谋。下一秒可能发生任何不得了的天灾人祸，也可能一晚上什么都不发生，直到下一个黎明。

　　夜晚凄冷无人的街区某处，茉莉与萨拉租住的旅馆附近，一条阴暗的小巷里，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小身影正在悄悄靠近。那是茉莉与萨拉跟随勇者骑士团途径贝利村的时候，毫不知情地替村民们第一个过来献花的小女孩丽琳。她曾满怀憧憬地对茉莉说过自己也想成为女兵，曾邀请茉莉与萨拉在她家留宿，曾笑着找茉莉要签名，也曾因为父亲的死哭着对茉莉他们投去怨恨的目光。刚才白天的时候，她与她的母亲还被茉莉与萨拉搭救过一次，而现在，她悄悄来到了茉莉与萨拉租住的旅馆附近，冻红的小手里还紧紧攥着一盒火柴。

　　丽琳之前与母亲脱险、相拥痛哭一阵之后，心情复杂地回头寻找茉莉与萨拉的身影，却已经找不到了。

　　由于几个流氓歹徒的事情，还饿得够呛的丽琳与母亲卡雅都没领到粥。卡雅为了自己与女儿不饿死，还得去街上乞讨施舍，或者物色找机会偷一个面包。而丽琳却从母亲身边溜开，自己先去杂货店偷出了一盒火柴，然后跟路人一个个打听有没有看到一个拥有黑色长发的姐姐。由于沃尔德大陆上黑色头发的人很少很显眼，且塞鲁斯伯爵领地内旅馆很少，她最终成功找到了茉莉与萨拉租住的旅馆，并且耐心地等到了大多数人都进入梦乡的夜晚，伺机动手。

　　都是因为勇者骑士团那天来到了他们村，害得现在村民们流离失所，饿死大半，害死了丽琳的父亲，又间接地害死了丽琳年幼的妹妹丽娜，害得丽琳与母亲卡雅一路上受了那么多苦，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丽琳想着这些，满心矛盾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呜……都怪你们……”

　　茉莉与萨拉租住的这家旅馆是木结构的建筑，旁边还附加搭建着几个供难民栖身的茅草棚，周围拥挤的街道上也满是木材与可燃垃圾，只要一个火星，就能让这附近很快整个变成火海。茉莉与萨拉早已在旅馆中睡下，在熟睡中难逃一劫，就算侥幸被烟熏醒察觉危险，在那狭窄且拥挤的旅馆内也难以逃出。

　　“都怪你们……爸爸他……还有丽娜也……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们一家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凭什么？”丽琳一边自言自语地流泪哭诉，一边走向茉莉与萨拉所在的旅馆那边，手指颤抖地抽出一根火柴划着。昏暗中亮起一点火苗，火光驱散了周围一小片的昏暗，却一点也不温暖。

　　丽琳双手颤抖地拿着这根点燃的火柴，却没有立刻扔出去纵火。纵使她再怎么忘恩负义，也不至于忘记几小时前刚被对方搭救的恩情，即便有什么大仇大恨，如此恩将仇报也有点说不过去。

　　丽琳就这样流着眼泪犹豫了几秒，整根火柴燃到大半，有点烫到了她的小手，使得她惊叫着丢掉了火柴，仿佛扔掉了一个会咬人的小恶魔。

　　带着火苗的火柴掉在一旁地上的冰雪中，瞬间熄灭。丽琳满眼泪水地去摸下一根火柴，却不小心将整个一盒火柴洒到了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爸爸……妈妈……丽娜……”丽琳伤心地瘫坐在地，已经失去了再次捡起火柴纵火的意志，只是伤心地跌坐在那里哭泣。她现在不再怨恨，不再愤怒，只是悲伤，心中满满的都是悲伤。

　　“丽琳！之前你都跑哪去了？担心死我了！”丽琳身后突然响起了母亲卡雅焦急的呼叫。

　　“妈妈……”丽琳抹着眼泪回头一看，看见之前好不容易乞讨到半个干面包的卡雅急急忙忙地向这边跑来。

　　丽琳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现在将茉莉他们在这个旅馆里的事情告诉母亲，母亲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抓起火柴来纵火呢？

　　卡雅跑过来蹲下，一把抱住瘫坐在地的丽琳，担心得都快哭了，伸手不住地抚摸着丽琳的头发与后背，确认丽琳哪都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吓死妈妈了，我的好女儿……现在妈妈只有你了，你可不能有事啊！你看，妈妈弄到面包了，快吃，快吃！以后妈妈会更努力的，不会再让坏人伤害我们的，所以别从妈妈身边跑开呀！”

　　“呜呜呜……妈妈……我……”丽琳抱住母亲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大哭起来。

　　“丽琳……丽琳……”卡雅也抱着女儿，忍不住掉下了泪水。、

　　母女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街上相拥着大哭，直到哭够了才相互搀扶着离开，丽琳直到最后都没有向母亲提起茉莉他们可能在这间旅馆里的事情，就这样与母亲相依为命地渐行渐远，没有再回头多看旅馆那边一眼。够了，她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够了。

　　黑夜笼罩之下，几千里外的远方，南部战线那边莱恩帝国内地某处，某个偏远城镇的某条昏暗凄凉的背街。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与车轮吱呀声，一辆仿佛从黑暗中幻化出的漆黑马车碾着地上的薄雪，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一座不显眼的房屋前面。在马车抵达之后，房屋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里走出两个人，一个是要乘上马车远行的，另一个人是来送行的。这两个人分别是身穿一身灰风衣、一头深黄色头发、面容忧郁的男子与一个脸上没什么特征、身披夜行披风、没什么特征的青年。

　　“维克多先生，您真的要去吗？这么危险的任务应该让别人去！革命军不能没有您！”

　　“别担心，安迪，为了莱恩帝国的未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站在黑夜寂静街道上的这两人正是莱恩帝国最大叛乱组织的首脑之一、战争哲学家、叛变的传教士、背叛大师维克多以及维克多在特鲁克市曝乱中收留的无辜青年安迪。这段时间，安迪一直跟随维克多在各地行动，知道了很多原本不知道的，看到了很多原本看不到的，也更加认识到了莱恩帝国与战乱的黑暗，更加坚定了革命的决心。

　　此时，在这个革命军的秘密据点，终于到了维克多为了执行革命军重要任务而离开的时刻，在维克多乘上马车离去之前，安迪出来送别教诲了自己太多太多的救命恩师，而接下来安迪自己也有重要的使命。

　　“可是……维克多先生！这次的计划中，您的位置根本等同弃卒！真的没问题吗？”安迪热泪盈眶地望着维克多，实在忍不住出言挽留。

　　“这个世界即将迎来巨大的历史浪潮，变革总是难以避免牺牲，我必须亲自去执行计划最关键的部分。”维克多以慈父一般的语气说着，轻轻将手放在安迪头顶上，“安迪，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虽然你不擅长拿起武器战斗，但是你继承了我的思想，思想才是最强大的武器。在我不在的期间，革命军就拜托你了……”

　　说完这些，维克多收回手，乘上了漆黑的马车。

　　安迪目送马车远去，没有挥手也没有呼喊送别的话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中。

　　送走维克多之后，安迪眼中带着与以前的自己对比鲜明的坚毅神采，戴上披风的兜帽隐去面容，然后转身走向街道另一侧的黑暗中，以谁都听不清的低声喃喃道：“我会努力的，为了创造一个不再痛苦的世界而努力终生。请看着我，维克多先生，父亲……”

　　黑夜过去，黎明到来，随着时间推移与太阳的运行，塞鲁斯伯爵的领地迎来早晨。

　　拥挤的城区某处，小旅馆中的狭小房间里，不知昨晚差点遭纵火危机的茉莉与萨拉挤着睡到了半上午才起床，梳洗（一如既往，还是茉莉一人负责给自己与还有点睡迷糊的萨拉梳洗）一番，穿戴整齐，离开旅馆，找个地方随便吃了顿稀粥早餐，然后返回城南侧的勇者骑士团营地，查看情况。

　　一见到那超大型补给运送部队送来的大批运货马车，茉莉与萨拉也颇为惊异，还没来得及找人打听，就与早早在营地附近集结起来的勇者骑士团全员一同迎来了解惑之人。

　　白茫茫的雪野尽头，一支规模不大、远远看起来就像一只爬上白纸的小蚂蚁一般的小部队慢慢悠悠地从地平线尽头那边，向塞鲁斯伯爵领地附近的勇者骑士团营地这边进发。那支部队不但规模小，行军速度也慢的出奇，简直不像是一支军队，倒像是一支观光旅游的队伍。

　　勇者骑士团营地这边的众人实在有点耐不住性子，让视力最好的托马森举起望远镜望，很快在远方慢悠悠接近的那支小队伍中确认到了浅蓝色的信使旗帜。果然，这次前来宣读军令的又是那批吃粮不管事的官僚。

　　忍住就地解散、无视掉他们的冲动，勇者骑士团众人耐着性子在寒风中列队等了多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那支战线后方的信使部队。非常巧合的，这次前来给他们宣读军令的信使队伍中，领头的又是那个爱幸灾乐祸又势利眼的大鹰钩鼻信使官。

　　勇者骑士团第一次与这个大鹰钩鼻的信使官见面，是在击退魔王骑士团又得知被仓促派去参加扎斯提斯大沙漠参加第三战役的时候。那时候这个鹰钩鼻信使官幸灾乐祸地带着看一群送死之人的眼光，对勇者骑士团众人宣读了红色指令文书上的内容。

　　勇者骑士团第二次与这个大鹰钩鼻信使官见面，是在勇者骑士团击退敌军守护者军团，成为英雄被皇帝陛下嘉奖，并预邀领导层等人去莱因哈特市的时候。那时候，这个鹰钩鼻信使官满脸谄媚、卑躬屈膝，带着看英雄大腕的眼光，对勇者骑士团宣读了皇帝的表彰文书。

　　勇者骑士团第三次与这个大鹰钩鼻信使官见面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大鹰钩鼻又恢复了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目光。由此看来，这次他带来的一定是不得了的艰巨指令。

　　在勇者骑士团老团长、副团长、参谋、鲍勃中队长、托马森、威斯、茉莉与萨拉的面前，大鹰钩鼻信使缓缓展开写着军方上层军令的金边羊皮纸，没好气地高声宣读：“伟大的莱恩帝国军方最高领导（第二皇子）有令！命勇者骑士团即日启程，跟随补给部队押送物资继续北上，一星期内赶赴三百公里外的中部战线，斯莱特山脉地区，与其他各地汇集而来的五十七万精锐大军一起参加对王国联盟军主力的最终决战！不得延误！以上！”

　　大鹰钩鼻信使官宣读完这道军令之后，在场的勇者骑士团众人加上七八千物资运送补给部队的众人中，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的。

　　耳朵接收到这些信息之后十几秒，众人的脑中才勉强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一个月前刚接到一路向北的命令时，勇者骑士团众人就听到了些许风声，沿途也碰到不少同样朝着北侧进军的友军各部队。近期，能推测出莱恩帝国最近有大的军事行动，可是……没想到……

　　五十七万大军……这个概念在莱恩帝国而言，几乎是总体兵力的四分之一，如果论精锐的话，就是莱恩帝国现有军队中的全部精锐。如果莱恩帝国这边派出这个数目的大军，敌军那边应该也会集结相当规模的大军，也就是五十七万对五十多万的超大规模战役。

　　要知道，这可是生产力落后的冷兵器时代，纵观沃尔德大陆漫长的战争历史，双方总是百万以上的战役也是屈指可数的。

　　在莱恩帝国这边内忧外患的现在，出动五十七万的主力大军与王国联盟开战，那就是真正的最终决战了。莱恩帝国这边要么取胜，要么大败，而且是一败涂地的大败，搞不好就要直接进入亡国阶段了。

　　一星期后，勇者骑士团即将投身这历史性的终极战役中，肩负着整个莱恩帝国乃至沃尔德大陆今后的命运浴血奋战，以牺牲交换胜利，以生命交换尊严，以鲜血交换和平。前方是战火的深渊，作为军人的他们却没有退路，只能决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