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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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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回了竹屋,叶昕一身轻松,无所事事之下,便躺在床上思考生存问题。
就算继承了原主人的身体,叶昕也不可能像他一样从医。
因为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叶昕都完全不懂。但好歹他也有一技之长,能靠手艺谋生。
他想,要靠自己做糕点的手艺,在这里生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
叶昕相信凡事都有理由。他被黄肠题凑牵引着穿越到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机缘在等着他。
叶昕本身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任务线索又这么明显,他就不能继续一个人独自在这山林间过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之前脑后的伤口还没愈合,不适合操劳,所以叶昕都乖乖地呆在这竹屋里养伤。
这天伤口似乎不疼了,还总是发痒,就说明已无大碍,也是他该下山去县里另谋打算的时候了。
心中有了计划,叶昕没心思再躺在床上。
于是他翻坐起来,开始整理行囊。
这身体的主人似乎不太懂理财……
叶昕翻遍整个屋子,也就在装药材的木柜子最上层翻出了五百个钱。
根据那本《市集解注》中所提到的,这里普遍流通的钱币是紫铜所铸的五株钱。
当然,也有使用银和金的。
但金银属于贵重金属,金一斤相当于一万个五铢钱,银一斤相当于两千五百个五铢钱。
所以日常生活中,普通百姓们还是习惯用五铢钱来进行买卖。
叶昕记得他们那位大汉迷的历史教授曾经在课堂上说过,五铢钱是西汉汉武帝时期的产物,在钱币史上是使用最长时间的货币。看来,这个时空的确与历史中的大汉朝密切相关了?
叶昕甩了甩头不再纠结朝代问题,继续整理东西。
想要寻人,当然应该去人口密集处更方便。
叶昕对这个时空人生地不熟,因此打算先在附近的县里安顿下来,然后一边卖糕点一边寻人。
然而这原身的主人真的没什么钱,整间屋子翻找下来,除了那五百钱,真是一个子儿都不多了。
估计在县里顶多只能负担一小间民宅一个月的租金。
就算他能卖糕点赚钱,可是这五百钱只够付个房租,根本就不够他买工具和食材的吧?
这叫人要怎么活?!叶昕无奈叹了口气,恨不得把眉头拧成疙瘩,开始为去县里生活的第一笔钱发愁。对了!药材!反正我也不会行医,这些药材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他们去县里的药铺卖了换点钱?!
这山林气候略显潮湿,并不适合药材的存放。那木柜里少说也有十来种药材,每一种的数量不多,但是看成色应该都是新泡制没几天的,全都用隔潮的油纸包着。
别的他不知道,但是好歹田七、金银花之类的他都认识。而且,他记得有一颗野参,估计能卖不少钱。
想到这些,叶昕终于感觉心里踏实了一点,默默为自己点一百个赞。
至少暂时不用为在这里活下去的第一笔钱发愁了。
温饱得以解决,叶昕总算能安然入梦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伤口已经愈合了,这晚叶昕睡得比较沉,竟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中,他一直在被人追赶。他看不清追他的人是谁,只知道自己必须要逃。
精疲力尽时,他逃到了一条河边。那些人步步紧逼,他毫无可退之路,于是朝河中看了一眼后,一跃而下。
在跳入河中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梦中自己那张脸。
像是受惊一样,叶昕浑身一颤,从昏沉的梦中猛地醒来。身上冷汗淋漓,触手所及一片黏腻。
从水缸里舀了一些水,见外面天光已大亮,叶昕把木盆提到屋外,打算脱了衣服给自己来个擦浴。
可当他借着明亮的日光看向木盆时,不由一惊。居然长着这样一张脸……这怕是要坏事啊。怎么突然就长了这么一张香饽饽似的脸呢……犯愁。
一股危机感从心底升起,梦中的最后一幕与现实重叠了。
*
隔日,曙光微亮,叶昕就将药材都整理打包好,用旧麻布扎成一个包裹,又找到一块布巾将脸遮严实,顺着山林小道去往山脚下的县城。
昨夜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县城的石板路上积了不少小水洼。
清凉空气中仍余淡淡水汽,被晨曦一照,袅袅如薄烟。
临街两排店铺已有大半都打开门板做起了生意,铺门口悬挂的幡子在晨风中轻舞漫扬。整条街瞧着很是繁华。
叶昕抬头看了眼闪着金光的朝阳,估摸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多。
沿街已有不少推着板车贩货的货郎,也有不少背着行囊行色匆匆的旅人。
古人可真是勤劳啊……叶昕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留意着街边的药铺。
街上有些妙龄女子也带着面纱或幂篱,鲜少有像叶昕这般男子也带面巾的。
故而时不时有人回头朝他望来,叶昕只当那些好奇打量他的视线不存在,无视得彻底。
没走多久,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药舍映入他眼帘。
叶昕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这家名为“慈仁药舍”的店铺前,稍微观望了一阵。
只见其内药柜成排,柜格合计约莫能有上千个。跑堂的伙计衣着干净整洁,笑容可掬,看样子这家药舍规模不小,经营得很不错,想来应该不太会坑他。
叶昕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有位年轻的伙计笑脸相迎:“这位客官,想买些什么?”
“呃……我这儿有些药材,不知你们店收不收?”
伙计一听他是来卖药而非买药的,却没变脸,嘴角仍旧扬着,道:“收啊。我们开店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叶昕一见这伙计居然这么具有服务精神,暗自松了口气,也不避讳店前人多,直接将包袱打开来,给伙计看他带来的药材。
小伙计见了那些药材,两眼直放光,立刻唤来掌柜的,与叶昕议价。
叶昕本身不懂药材,但他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并没和掌柜费多少口舌。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叶昕就与掌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等叶昕走后,店铺伙计和掌柜躲在药舍的一扇半开的窗户旁嘀咕道:“掌柜的,咱们只给他三千个钱收这些药材,他日后要是知道自己吃亏了,会不会再找上门来?这些药材泡制得都很好,而且其中还有一支野参呢。”
矮胖的掌柜瞪起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三千个钱怎么了?我原本只打算给他两千钱呢。这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我们欺他,又能奈我何?再说我账册上记的可是一万钱。我们又没给他写条子,日后他若来讨要少了的钱,那也是口说无凭!”
伙计立刻笑眯眯地拍掌柜马屁道:“掌柜您真厉害,我还有得学呢。”
掌柜敲了一下伙计的头,给他手里悄悄塞过去两百钱:“啧。你嘴巴紧点。我也不会漏了你的好处。”
路过窗下的叶昕正好将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站在窗下愣了几秒,叶昕摇摇头,苦笑着离开了。看来就算表面光鲜亮丽,也不一定靠谱啊。坑起人来套路玩得很遛嘛!
拍了拍身上鼓鼓的钱袋子,叶昕一直提着的心暂时落下,有了闲情去欣赏这异世古街的风采。
此时朝阳已完全升起,金灿灿的阳光自东方洒落,将沿街两旁敞开大门迎客的店铺照得透亮。
街面尚算宽敞,即便有挑着担子的货郎与旅人在街边行走,容下四辆马车并行也是轻而易举。
站在街入口遥望,整条街市闹而不乱,井然有序。
粮食铺、油铺、盐铺、衣铺、酒楼、书馆……
叶昕踏着晨光,兴冲冲的将这条街来回逛了两遍,却没能找到一家类似于房屋中介的铺子。他记得明朝这类专门做中介人生意的店铺称之为“牙行”,可是这儿似乎没有这种行当。
有了之前在药舍的教训,叶昕也不敢在路上随便逮人就问了。毕竟人生地不熟,欺生的事在哪儿都有。
腹中咕咕作响,还是先买点早点垫垫饥再做谋划吧。
找做生意的货郎买点东西,再打听事情应该会容易很多。
叶昕自从下山以后,脸上一直裹着一块布巾。刚才药舍人多,所以叶昕没敢摘。眼下要找人单独问事,总不好一直蒙着脸,摘下来才显得更有诚意些。
前后左右张望一番,见离自己十几步的地方有个卖饼子的小哥瞧着挺面善,于是叶昕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小哥,你这饼子真香,怎么卖的?”
陆诚忙了大半个上午,趁着没人的空档,赶紧取下腰间的水囊喝水。
前几日白天总是阴雨绵绵,赶脚的旅人不如晴天多,害的他的饼子总要拖到很晚才能卖光。
今日天公作美放了晴,旅人多了,顾客自然也多了。
陆诚又是给碳炉添火、又是揉面做饼,一直从辰时忙到接近巳时,才抽出点空来歇息一刻。
听到又有顾客上门买饼,陆诚灌了两口水便匆匆将塞子又塞回水囊内。
转头刚想笑脸相迎,待看清客人容貌时,陆诚立时呆了。
脑中嗡然一响,眼前一花,仿佛世间凡俗皆在那一瞬褪去颜色,耳旁所有嘈杂亦在那一瞬消失,四周阒然一片,唯留眼前一人伫立。
陆诚呆呆望着来人,只觉眼前之人胜却这春日繁花似锦。
何谓一人能令百花失色?何谓国色倾城夺人心魄?陆诚以前不晓得,但今日之后,恐怕毕生难忘了。
“小哥?”叶昕见这浓眉方脸的少年盯着自己直接傻了眼,只好再唤了他一声。
“咳咳咳咳……”仿若被召回出窍的三魂七魄,陆诚回过神来,直接一口气噎在喉头,背过身就是一阵猛咳,险些上不来气。
叶昕立在原地,有些无辜地等他缓过来:“对不起……”
陆诚直起腰板,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住”,他才吭哧半晌,红着俊脸磕磕巴巴说道:“你、你、你要买我的饼子吗?”
叶昕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点点头说:“是。请给我两块。”
陆诚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一、一册面饼三十钱,你、你只买两块的话,是、十个钱。”
这一块饼子又宽又厚,就算成年男子一块吃下去也能吃饱,而且还是用纯麦做的,光冲这原料及大小,十个钱能买两块,并不贵。叶昕果断付了钱。
叶昕当然知道这小哥面对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因为自己这张脸的容貌,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了吧。
原本以为形容“男生女相、面若好妇”这种词,只会在书本中见到,没想到现在的自己,恰好应了这个词。
男人若是长得太漂亮,未必是件好事。这儿又不像是魏晋那种刷脸的时代,也不知道这张脸在这地方,会不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叶昕前身只能算长得干净的中等相貌,眼下逼不得已换了张绝色美人脸,也是极不习惯。所以他在下山之前,才用布巾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严实。
勉强压下心中不安,见小哥对着自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叶昕尴尬地笑笑,从怀里摸出钱袋,取了十个钱给他:“小哥,我想和你打听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