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无瑕》修竹何觅

6、成恶

　　清晨。

　　苏无瑕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拍开某人的手：“别闹。”

　　翻个身，继续睡。

　　男子轻笑。他支起上身，静静地注视着她。

　　“娘子。”

　　“……嗯……”

　　“早餐想要什么？”

　　“随便……不过，你做的……”她又翻了个身，向叶衿怀中拱了拱。

　　叶衿轻笑，道：“叫声‘好相公’，否则，自己做。”

　　“……”

　　“娘子？”

　　看着“睡熟”的女子，叶荆无奈一笑，起身做饭。

　　脚步声远去。苏无瑕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得可怕。只是清明的底部，是茫然。

　　她固然贪恋他的温暖。但……

　　她注视着这件风雅而不失富丽堂皇的房间，心中一叹。

　　无可否认，对魔教，她始终是恨的。

　　叶衿在江湖上掩盖了苏家灭门真相，魔教承担了一切骂名。然而，魔教岂是浪得虚名？前不久，魔教屠城，城中几十万百姓死相惨烈。城中有些习武资质的孩子、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被掠至魔教。上任不久的武林盟主，已经在策划新一轮围剿。

　　苏无瑕敛住眸中冷意，动了动身子。

　　“嘶——”

　　叶衿那个混蛋！

　　苏无瑕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她唤来贴身丫鬟揽月，在她的服侍下闭上了眼。

　　在……那什么时，她大部分时间都不是清醒的，万一不小心漏了口风，那就麻烦了。这一定要注意。

　　她苦笑了一声。

　　看，她连自己都不信了。

　　但，无疑，在道义与个人的幸福之间，她永远只会做一个选择。

　　道义。

　　在她五岁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词时，它就镌刻在了她心中。

　　彼时，父亲还没有成为武林盟主。他提着剑，英姿勃发，笑着看着那个小男孩安全离开。而后，他弯腰，温柔地、快乐地告诉年幼的她与弟弟这个词的含义。他的眸中闪动着彼时的她不懂的光芒。

　　人是复杂的。她曾经十分崇拜父亲，只因他的道义。她甚至一度迷茫，父亲那样对弟弟，是否也是为了更好地行侠仗义呢？

　　完全可能。

　　他眸中的善良是真诚的。只是，为惩恶而成恶——多么讽刺。

　　“夫人，有了新的消息。”揽月低声说道。

　　苏无瑕看了这个卧底小丫鬟一眼，正待开口，却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神色一凛，揽月立刻会意地低头。

　　叶衿推门而入，眼中的怒火还没有散尽。进门后，他看了揽月一眼。苏无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舒缓了口气，道：“出了点事，早餐让下人去准备了。我要出去一趟。”

　　苏无瑕应了一声，与过去的无数次一样，低头为他理好衣服，柔声嘱咐他一路小心。浅笑抬头时，却突兀地撞见了他复杂晦涩的眼神。

　　她不由一怔。叶衿随口说了句什么，转身离开。

　　背影，竟有几分狼狈与落魄。

　　苏无瑕眸光一闪。

　　发生了什么？

　　“揽月，最近要小心，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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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发现了什么。

　　而且，开始编织一张更大的网。

　　“揽月，最近一切小心，我们二人都被监视了。”

　　“但，上次的信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

　　“……有别的更稳妥的联络方法吗？”

　　“有，但奴婢恐怕……回不来您身边了。”

　　“无事。去罢。”

　　她叹了口气，为自己切脉。

　　这个小家伙还真健康。可惜……魔教的种，不能留。

　　看，父亲，女儿走上与您一样的路了。

　　为惩恶……而成恶。

　　“放心，揽月，还有摘星在，我身边不是没了人。而且，叶衿没有怀疑摘星。”苏无瑕笑道。

　　“……保重，夫人。”

　　一个月后，众多名门正派围剿魔教之际，摘星端着一碗药，走向苏无瑕。

　　苏无瑕淡淡一笑，端起药，一饮而尽。

　　她手一扬，碗摔在了地上。她含着眼泪，笑了起来。

　　为惩恶……而成恶。

　　看，父亲，女儿也害了自己的孩子了。

　　苏无瑕流产了。

　　叶衿得知消息，心中大乱。正派趁机加大攻势。一番激战，双方皆死伤惨重。正派被迫撤离。

　　然而，待叶衿赶回房间之时，苏无瑕与摘星已然自尽。

　　魔教大势已去。

　　叶衿拒绝了新的圣女人选。他回到山谷，在白色菊花面前坐了一天。而后，他自尽在了父母的坟墓之前。

　　不久之后，群龙无首的魔教被正派彻底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