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眼天堂》水婵娟

3、第 3 章

　　数日后，公司营运一项目，三十多层的大厦里，自上至下，莫不小心意意，如履薄冰。亦青和部门同事埋头统计数字，兢兢业业，屡次修改，终于备好可行性参考数据。
　　是夜已深，亦青至电业务主管，又经层层上报，终得叶荣简短回复：形成书面，明日会议时上交备用。大家如释重负，看帘外月明星稀，便嘻嘻哈哈叫嚷着同去买醉。各自在衣帽间换好便装，谈笑着下楼，都是年少的女孩，一派青春无敌。
　　行至大楼正厅，正看见叶荣从专属电梯中走出，也是夜深才归。瘦削挺拔的个子不急不徐地走向大楼的旋转门，微一抬手，那门一旋，他便从容地陷在了旋转门一层层波离的光影中。小职员们看着眼前帅气俊朗的大老板，各自心怀荡漾。比亦青早入公司三个小时的柳三三一下子挽了亦青的手，头儿也靠过来，一派倾倒。
　　“亦青姐，见到咱们叶总，我才知道什么是一帅二三里，迷倒四五千。”
　　亦青淡笑，“哪那么夸张。”
　　“不是夸张，你知道吗亦青姐，这世界上就有那么一种人，是让异性一看就晕的类型，就是他们催生了暗恋，死缠烂打和白日梦。”
　　亦青摇头叹惜，由着她胡侃。一群人走出了公司，看见叶荣立在一碧的暗夜中等车，那瞬时空，独立此一背脊挺拔之男子，竟显天地尤是长久，恒河中星如沙数，无穷尽处。亦青的心忽地一撞，如此背影，似曾相识，也有那么一个夜晚，她泪流满面苦苦相求，他却依然狠心故我地离去。
　　一辆漂亮的女式宝马车驶过来，接了叶荣去。夜色深黯，亦青只看见驾驶席坐一短发女子。众人看着车子行远，便饶有兴趣地聊起了叶总的情史。亦青只垂首不语，听那一路的清脆女声和着月光碎成一地的八卦。
　　原来他和她还在一起，那么该赞他长情？而她，从女主播转型为专门挖人私隐的娱记，那心高气傲的性子，竟能安之若素？

　　次日九时，公司的安居楼盘企划案第一季可实施会议召开，这一项目因是长线投资，风险系数高，投资金额巨大，公司主管以上级员工全部出席会议。
　　亦青直属部门主管严华打开面前的书面统计材料，只见一张雪白纸页，上面空无一字，他一惊非小，以为是自己眼花，下意识地凑近看，眼前依旧无字天书，他心虚地抬头看正席端坐的叶荣，已然大汗淋漓。
　　叶荣年少居高位，不免意气风发，对下属工作质量要求非常严格。曾有一部门总经理因为对于市场信息估计不足，在会上无法应对叶荣的质疑，当场被降为普通职员，负责清理公司楼后垃圾数日。严华回想起来，心悸不已，眉头汗落，他也忘记擦拭。叶荣挑眉头看了看他，问：“严经理，你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他灵机一动，回答：“我正让员工送上来。”
　　叶荣冷瞳一瞬，微感诧异。
　　严华微笑解释：“公司新召进一位员工，很有才华，这次的工作我放她去做，也想由她来做汇报。”
　　叶荣一笑：“严经理什么时候如此提携后辈了，我倒想认识下你的这位强将。”
　　严华呵呵笑着避过话题，手指已在桌案下编辑短信，让亦青速把数据材料送到公司大会议室。

　　这一条短信让统计调查部陷入了空前的紧张中，材料备份文件凭空消失，数本资料夹里全是白纸，打开电脑，所有的资料也都被删除，磁盘备份程序无法启动，全部员工面面相觑，似闻空气中风声雨声。
　　“现在上去就是死。”柳三三喃喃，满眼担忧地望着亦青。
　　“不上去更是死。我去拼记性。”亦青敛蛾眉，脸上看不出紧张，也无所谓大义凛然，还是一派恬淡，拿过那几本无字天书，转身离开。
　　众人都默不作声，不知这小小女子将怎样应对。

　　亦青走入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长长的一条桌案，两侧端坐数人，黑压压地静止如净空之云。亦青静静地走到严华身后，轻轻坐下，严华已扭回头来，她把手中资料递给他看，在他耳旁低语几句。严华顿时呆住，眉目一下子垮了下来，正过身去，心想只得舍这小小的车来保自己。而保不保得住，那全凭天意。
　　自亦青走进，叶荣一眼都没有看她，只是用心地听取各方的意见，并不多言，让人莫测高深。不久后扭头，示意严华进行前期预算。
　　亦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字斟句酌地提供数据。众人安然听着，只有严华如芒在喉，生怕她说得太离谱。终于候得讲完一个段落，他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叶荣说：“有副本吧，拿一份给我。”
　　严华如被一头冷水重重地击到了头上。
　　亦青望着叶荣，牙齿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停顿了几秒钟，饶是这几秒钟，已让叶荣觉察出一份异样。她望着他，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还是清秀不染尘的容妍，齿是灿然的白，瞳是珍珠般的黑，眼神中有一种情绪，非喜非怒，似有份笃定和意料之中的安然，却是在他记忆中从不曾有过的难测。
　　几秒钟后，她拿了一份材料向他走来，纤纤的手指轻落，把那份文件放在了他的桌面上。然后转身轻盈地离开。
　　严华颓然，全完了。
　　会议继续进行，其它主管在发言，叶荣依旧一言不发。他的手指放在亦青呈上的材料上，轻轻翻动，手指只一僵，冷瞳凝注，随即把文件合上，面色不变。
　　亦青从视线余光里望着他，他在遥遥远处，他在翻阅材料，面对一纸空文，他没有任何表示。她很快地垂了头，不再关注。
　　然后，竟是安然过关。
　　亦青走出会议室，看着依然满心坠坠的严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次的事情，九成九的，是她该走路，可是现在，竟陷入了一片茫然未知。她去搭电梯，听到背后叶荣在喊严华，心里忽生起一股不忍，可是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走进电梯。
　　刚刚在会上，如果在他翻开那份文件时即发作，那么她必离开。可是他没有那样做，所以她肯定了一件事，他知道她回来，他不放她离开。
　　用力按揉太阳穴，好长时间没有用脑了，一晚上没睡记那些数字真是辛苦。还有，回去要记得检查碎纸机在匆忙之间有没有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