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杀戮实况》蓝白内裤的猫

5、恶质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A22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被青年养成了一个废人。左手上裹住屏幕的纱布再没有拆掉过，在之前跟抢他枪的中年男人打斗中，被玻璃插伤的右手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不知道那块玻璃上带了什么病毒，愈合的伤口变成了一大块形状紫青的腐烂痕迹，偶尔还会有生命似的跳动一下。青年检查过这块伤口，温柔地告诉他没事，如果有感染迹象，他会帮A22把整只手臂卸掉。

　　青年自称自己是商人，并不是玩家。他每天都会出去一段时间，出去前把A22绑住，把楼下的楼道口堵死。在他出去的时候，A22只能强忍着自己所有的生理需求，如果商人回来得太晚，他会忍不住拉在自己床上。

　　有一次A22就忍不住拉了。商人回来的时候，满床都是屎尿横流的气味。

　　“对不起。”

　　少年这样说着，忍不住哭了。

　　商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把A22抱起来去擦了身子，然后丢掉了臭烘烘的床单。第二天搜集物资的时候，带回来一条新的床单。

　　右手上奇怪的疤痕鼓动频率越来越高。A22总在做噩梦，梦见一头恶心的生物从自己的皮肉里钻出来。疤痕鼓动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心跳也特别快，全身都暖烘烘的，几乎听到了身体里血流乱窜的声音。有一次他不小心被床板的木刺扎到了胳膊，因为太无聊，他就定定地盯着胳膊上那个小伤口看。

　　那个小小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他自己感觉过了有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商人抱他起来做腿部复健。在商人的帮助下，A22重新用自己的双腿站立起来，并能逐步开始跑跳，只是还是有些跛。商人也不再把他绑在床上，会让他帮忙做一些简易的武器和工具，比如自制燃烧I瓶。

　　“燃烧I瓶很好用，谢谢你。”商人又一次满载而归，带来了满满一背包的纯净水和面包。“这些东西我们省着点用，就能吃很久了。”

　　不过商人没有就此满足，他觉得用来交易和生存的物品依旧太少了。他开始有意识搜集菜籽和药材，并跟少年说：“我们在楼顶搭建一个温棚吧。”

　　A22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这时商人已经不会再把他锁在房间里了，但是A22也没有逃跑，他就在附近的几栋居民楼里搜集物资，自己接了几根晾衣杆，然后把透明雨衣剪开拼接，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温棚。

　　商人搜集了落河镇里植物长相相对正常、污染较少的土壤，用自己和A22的粪便培了几次土，作为幼苗的培育土。他说刚开始养出来的有毒|药草和青菜都是用来换东西的，要等多养几轮才能给他们自己吃。

　　那几个被他杀掉的难民，他把尸体堆在了几个大型垃圾箱里，在荫凉避雨处慢慢腐烂，到现在已经烂成一堆不成形物体，每天都有眼冒红光的大型变异鼠来啃食。这又让商人发现了商机，他让A22做了捕鼠陷阱，将鼠肉制成肉干，撕了几层保鲜膜包装好看点，然后把从纯净水上剪下来的生存直播logo贴了上去。

　　“末日大奸商。”商人评价自己。

　　A22忠诚地跟在他身边，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离开商人要怎么活下去。商人能够给自己提供安全的庇护所，源源不断的食物，而且在自己乖巧的时候，还能得到不错的礼遇。

　　他已经失去了任何关于报复的想法。他只想就这样依傍商人活下去，活到还能见到父母的一天。

　　有一天商人是在深夜狂奔回来的。

　　A22那时候正在屋里清点物资，看到商人捂着胳膊踉踉跄跄地冲进房间，吓了一大跳。

　　“关灯！”商人声音嘶哑，但是明显还保持着相当的冷静。

　　A22这段时间已经被他训练得反应神经超神，他立刻跃起来关了灯，反手就抄起枪潜伏在窗口。商人按住了他的枪。

　　“别。A8能感觉到被人瞄准。”

　　A22在记忆里迅速搜寻所有关于“A8”这个代号的资料。他想起来了，A8被弹幕提到过几次，似乎是个身兼“手撕狂魔”、“生化人”多种吊炸天外号的男人。

　　“什么情况？”A22用气音问商人。

　　“闭嘴！”

　　青年的尖牙露出来了，只不过这次是咬牙切齿的。

　　漆黑的街道上只亮着一盏不断闪烁的路灯——落河镇在被圈为直播地图后，官方重新给这个地区供应了电磁场，主要是为了给玩家身上的跟随器和弹幕屏无线充电。A22在5楼的高度屏息望着，只能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慢慢走近。男人嘴里似乎叼着根烟，身上衣服都是烂布条，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两只光手臂血淋淋的。

　　路灯的照亮范围很小，男人的身影很快就走出了照亮范围，剩下蚂蚁腿那么大的烟头火星。
　　没过一会儿，星火也消失了，大概是烟抽完了。

　　这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寂静。商人一直蹲在A22身边没有做声，但是A22知道他疼得厉害，连呼吸都是带颤儿的。

　　他俩就这样一直蹲到了天亮。直到第一抹晨霞照亮了这条空荡荡的街道，商人才大出了一口气，瘫软在地板上。

　　“疼死啦。”商人笑着喘气。

　　A22查看了他的伤势，发现他是手臂给撅折了，还给扭了一圈。

　　“人家吃老鼠干吃得拉肚子了，追了我十条街。”商人说着还是觉得这件事很搞笑，边笑边咳，“害我打光了身上带的所有子弹。”

　　A22给他做了简易包扎，商人需要在家休养，出门搜集物资的事情就交给了A22。

　　“你会回来的，不然我就死在这里咯。”商人眯着他的狐狸眼说。这句话让A22特别感动。

　　A22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他端着枪的样子，望着前路的眼神都已经跟之前那个少年大不相同，商人趴在阳台上拿望远镜目送他的背影，感到很满意。

　　商人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材料，修修补补弄出两部手机，不需要sim卡和拨号，直接当无线电通讯用。A22现在就把手机揣在兜里，一只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商人给他的指令寻路。听商人说，前不久他跟一个玩家交火，商人赢了，只是那个玩家驻扎地的物资还没有带回来。今天就是让A22当个搬运工。

　　A22端着喷子，沿着阴冷的街道前进，很快就绕过了大半个落河镇，接近了落河镇最边缘的河流——只要泅过这条河，就会越过落河镇地图的边界，违反直播规则。

　　他要找的是河流边上的佛塔。这座佛塔是落河镇镇民为本镇的肉身佛修缮的，总计七层，漆着金红的颜色。这会儿从满是尸毒的雾霾中浮现出来，再没有众生度尽的慈悲感，只觉得鬼气森森。

　　A22进了一层偌大的佛堂。一层的天花板非常高，面前的肉身佛祖坐在高高的坛子上，坛子上全是鲜血，边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丧尸的尸体。

　　他给喷子上了膛，沿着狭窄的楼梯缓步往上。

　　选择这里驻扎的人非常有脑子，佛塔的楼梯是环绕塔身一周的，A22头顶正上方没有任何遮挡物，只要有人从七层丢一个什么弹下来，A22跑都没办法跑。他需要一边防备自己正上方的埋伏，需要注意自己脚下摇摇欲坠的楼梯，还需要防范每一层设计得跟堡垒一样的缓步平台，绝对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商人大概也知道他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指明了佛塔的位置后，就再没有吱过声了。

　　A22走到七层的时候，全身的冷汗已经湿透了三层衣服。他端高了喷子，搞不清楚为什么最高层的光线反而最差。看到窗户位置的时候，他悚然一惊。

　　窗户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东西。说是东西，倒不如说是一种生物，但是A22很难描述那是什么东西，因为穷尽他短暂的一生，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概念来形容这种物体。

　　一定要说的话，他觉得这是外星人的呕吐物。

　　这东西似乎察觉到了来人，速度很快地沿着窗户流动到了天花板上，它的颜色会跟随附着的物体改变，一人一怪对峙了片刻，天花板上的呕吐突然开始变形，各种肉块一样的东西聚拢在一起，凝结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人脸快有半个天花板那么大，没有眼珠，五官倒是非常齐全。A22一开始就觉得这张脸眼熟，直到脸开始自己说话：“你是谁？”

　　那是A1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