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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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冰雪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安康，万事顺心。”
“奴婢锦凤请太后老佛爷安。”
“都起来吧，哀家这里可没有这么多规矩，这又没有什么外人，随意些便是了。”
太后并没有预想中的病卧在床，而是穿戴整齐的坐在寝房的矮榻上看书，旁边伺侯的也不过一两个太监、宫女。
见颜冰雪进来，当值的小太监主动搬来了坐椅。
“放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吩咐，指了指自己榻前的位置。
颜冰雪谢了座，在太后身边坐下，瞧瞧太后的脸色，只觉得憔悴苍白了许多，虽妆容华丽高贵，亦掩不住眉间的疲倦，心道太后果然病得不轻。
“听说太后病了，本早就想来探望，奈何皇上有旨，严禁我等扰了太后养病。”
“都是些老毛病了，这人一上了年纪，就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算不得什么病。”太后倒是看得开，“也亏了你有心，来看看哀家，也总算哀家没有白疼你一场。”
“太后对冰雪的厚爱，冰雪铭感五腑。”颜冰雪连忙站了起来，一脸感激。
不过，话说回来，太后对他也算是很不错了。自打他进宫以来，就数永寿宫的赏赐最多，内宫中凡涉及仪凤殿的大小事情，太后也总是给予照顾，就是仪风殿上的折子，太后那里也是从来没有驳回的。
“甭给我来这套虚的，诚惶诚恐的，看了让人闹心。”太后说得倒直，脸上却也没有恼怒的神情，拉着颜冰雪坐下，叹了一口气道：“莫非我这老太婆真的这般惹人厌，弄得你们一个个避如蛇蝎，连说个真心话也不敢了，唉，哀家这永寿宫是一年比一年冷清了。”
“皇上、皇后和各宫的主子可不是天天来给您请安吗，若冰雪惹您恼了，你罚冰雪便是，可千万别说这些丧气的话。”
“皇上、皇后虽说是孝顺，可毕竟是国之帝后，政事为重，又哪来多余的时间陪哀家闲嗑，哀家年纪大了，也没什么要求，只想找个人说说贴己话，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太后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但颜冰雪倒觉得她的话多少也有几分真实，要知道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就算再怎么孝顺，终归不是自己的儿子，而太后又无亲眷在朝，独自一人在这宫廷数十年，其中的凄凉冷清自不必言说。想到这里，心中不免一软，虽然知道像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一旦示之以弱，总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的，但他依然有所感叹，不由温声道：“冰雪以后定然常来陪太后说话。”
太后闻言，脸上竟少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瞥了旁边的宫女太监一眼，道：“你们退下吧，哀家和太子妃说几句贴己话，不耐烦有人在一旁看着。”
“是，奴婢（才）告退。”几个宫女、太监连忙退出门去。
锦凤见状，也连忙道：“奴婢也先告退了。”
太后赞许地点点头，道：“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旁边耳旁里有些点心，若是饿了，尽可用些。衍翠她们几个怕也在里面玩牌，你若有兴趣，不妨也和她们玩儿去。”
“谢太后。”锦凤答应着，退了出去。
太后见锦凤出去了，便蹒跚着站起来。
颜冰雪连忙上前搀扶。
太后扶着颜冰雪的手，眉间一点轻愁，道：“说起来，哀家也没有几年活了。”
“太后何出此言，太后春秋鼎盛，正是德泽天下之时……”颜冰雪连忙道，面上一副惊骇的样子。
“哀家自己的身体，哀家自己心里清楚。”太后打断颜冰雪的话，道：“这几年，明显的一年不如一年了。”
“可御医们不是说……”
“在这宫里呆久了，便知道御医们的话是作不得准的。”太后倒是浑不在意，呵呵笑道：“算起来，到今年，哀家也六十有六了，算得上高寿，要知道在天顺皇族中，也没几个比哀家长寿的，便是先帝也不过活了六十有一，呵呵，哀家已经很知足了。”
“太后……”颜冰雪嗫嚅地唤道。
“人总有一死，那些奴才们整天喊着千岁千岁千千岁，难道哀家还真能活上一千岁？”太后笑道：“便真能活一千岁，哀家也是不要的，那不成老妖怪了。”
“太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太后脸上的笑容，颜冰雪竟觉得有些戚然。
“呵，这么心软可不是好事。”太后瞧着颜冰雪，笑得更开心了，拍拍他的手，“不过，你放心，哀家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总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死了。”
“太后，您再说这些死啊死的不吉利的话，冰雪可要走了，以后也再不来了，免得您又说这些胡话来叫冰雪伤心。”颜冰雪沉下脸，佯怒道。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太后笑得更是开心，只是瞥来的目光却透着看穿一切的了然。
颜冰雪心中猛然一紧，心道在太后面前演戏果然一切都是徒劳，论演技之熟谙，又有什么人比得了眼前的这一位？心里不由多了一丝凝重。
“想当年，哀家进宫时，才十岁，比冰雪你还小上两岁呢。”太后还是东扯西拉的，就是不说正事，“这一晃都五十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太后有什么话就明说了吧，冰雪愚钝，可实在是猜不到太后的心思。”不想再与太后打太极，颜冰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相信，如果他不主动，太后可以从“论生死”到“想当年”，说上一天一夜。
“冰雪这耐性可也不怎么样啊。”太后还只是笑。
“冰雪的耐性自然是不如太后的。”颜冰雪叹道，总算是明白自己下意识的防备太后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说，昨夜聘之找你去了。”太后淡然地道，漫不经心地模样像是随口说说。
颜冰雪愣了一愣，才想到似乎黎贵妃的闺名就叫聘之，连忙道：“不过是在灯会上偶遇……”见太后瞧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便立刻明白这事太后心里是一清二楚，况且他和黎贵妃在灯会上同行，也瞒不了人，索性也不再遮掩，将与黎贵妃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来。
太后听完两人见面的经过之后，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道：“冰雪可有什么打算？”
颜冰雪斟酌了一下，答道：“黎家势大，皇上必忌之。”
“呵，冰雪说的倒不错，外戚势大，对康儿争位不是助力，反是阻碍，皇上是容不下的。”太后自然是看得清形势的，“不过，若是聘之狠得下心，康儿也不是没有机会，要知道，康儿在几个皇子中算得上是拨尖的。”
“太后的意思是？”颜冰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聘之倒真是个狠得下心的。”太后点点头，“怕是已经打算牺牲黎家来助康儿成事了。”
对于端康，颜冰雪其实还是有些欣赏的，相信以他的勤勉，若真的为帝，怕也是一代贤君，当今皇上颇有识人之明，不可能看不到端康的优点。
“聘之这孩子可比皇后强多了。”太后似乎对皇后没有什么好感，言语里总不免要贬低她，“哀家当年见她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总有一天会上位，果然，没几天便爬到了贵妃的位置，若不是端木晴在她前面挡着，便是这皇后的位置也是坐得的。黎家势大，皇帝若有意为康儿铺路，势必会除了黎家。”太后委委道来，对黎家的生死显得很是淡漠，她没有再说下去，眼里却闪过一丝狠戾。
颜冰雪想到昨夜灯会黎贵妃那淡漠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竟相信她真的能那样狠心，心中不由一寒，拿父母兄长的命换儿子的前途，这个赌注也未必太大了。
“你是不是觉得她这样做太狠心了？”太后一眼就瞧穿了颜冰雪的心思，嘲讽地笑道：“她不止对她的家人狠心，对她自己也同样狠心，若康儿真能上位，难道皇上还单单会留下她？”
颜冰雪悚然，看向太后，警戒道：“太后为何对冰雪如此推心置腹，实在令冰雪不解。”
太后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那目光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冰雪知道太后对颜家素来照抚，只是冰雪何德何能，竟得太后青睐？”颜冰雪还不肯罢休，继续问道。
“你可知，五十年前，颜梦若为何失踪？”太后面对颜冰雪的追问，不但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颜冰雪一愣，道：“太后您知道？”
“五十年前，颜梦若也是奉诏入宫待选，只可惜她还没有走到上京，便遇到了劫匪，颜家一行三十七人全部丧命。”太后继续道，声音很冷，“因为颜梦若注定为天顺王后，所以颜家对颜梦若入京待选是十分重视的，派去的全是家族的嫡系成员。也正因为这重视，叫颜家嫡系损失惨重，从此一蹶不振。你可知那些劫匪是些什么人？”
颜冰雪心感不妙，总觉得太后会说出什么惊骇世人的话来。
“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劫匪，全都是由禁卫军假扮的。”太后继续冷笑。
颜冰雪心里一寒，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可太后显然还不想住嘴，继续道：“那些禁卫军是先皇派去的。”
“太后。”颜冰雪有些不安。很明显先皇欲制颜家于死地，或者说是为了颜家的土地，总而言之，先皇派人假装强盗杀害了颜梦若一行人并毁尸灭迹，对外却宣称颜梦若失踪，并没有进宫。
可太后却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先皇不想看到颜家的人入主中宫，他想要的是颜家的覆灭。”
颜冰雪退后一步，目光有些警惕。她告诉他这些是什么用意，既然皇室根本不想在朝堂上看到颜家人，又为何会诏他上京，而沿路他能安然无事，又是什么原因？
“他们端氏想颜家灭亡，哀家却偏不让他们如愿。”说到这里，太后的神情突然激动了起来，眼底也无端的多了一丝狰狞。她的脸色有些涨红，刚想开口，却陡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太后！”颜冰雪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拍拂太后的背部帮她顺气。
“太后，您怎么了？”耳房的宫女、太监们也听到了动静，一窝疯的闯了进来。锦凤自然也就跟了过来。
服伺太后的四品司政衍翠抢上前来，一把扶住太后，对一旁的小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太后已经咳得说不出话来。
颜冰雪见状，心知今天的谈话是进行不下去，只得道：“太后请安心静养，冰雪就先告退了。”
太后摆摆手，由衍翠扶着躺床上去了。
颜冰雪和锦凤退出裕隆殿，颜冰雪低声问道：“可打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太后身边的衍翠姑姑很是谨慎，奴婢的几次问话，都被她岔过话题。”锦凤皱眉。
颜冰雪点点头，道：“什么也别说，咱们先回去。”
两人匆匆回了仪凤殿，到了内室，颜冰雪示意锦凤关上门，然后道：“去把册封我为太子妃的诏书拿来。”
锦凤不解道：“主子看这个干什么？”
“先去拿来。”颜冰雪也不解释。
锦凤无奈，只得取来。
颜冰雪接过诏书打开，指着其中一行字道：“你看，此处写的是‘奉皇太后慈谕，册封颜氏冰雪为太子正妃’。”
锦凤看了一眼诏书，没明白颜冰雪的意思，道：“有什么不对吗？历来封妃的诏书都是以皇太后的名义诏告天下的，便是皇上自己立妃，也是由太后那里拟旨，这是惯例，可并不代表太后自己的意愿。”
“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记得当初皇后提醒过我，说我之所以嫁给端昭，是太后的恩典，我还道她有意挑拨我和太后的关系，可昨日黎贵妃也暗指太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寻常。我想，把我指给太子，恐怕真的是太后的意思，而绝非皇上的意愿。”
锦凤略一回想，恍然道：“说起来，太后对主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好，自从主子进宫以来，就数太后的赏赐最厚。”迟疑了一下，道：“可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也着实说不过去啊。”
“的确说不过去。”颜冰雪冷静地道：“可如果想通了一件事，那么这一切便都能解释得了了。”
“什么事？”
“我们不是一直都奇怪太子端昭外无群臣支持，内无帝后宠爱，却能端居东宫，究竟有什么倚仗吗？太子如此积弱，却敢争位，想当然是身后有一位强而有力的支持者……”
“若这位支持者是太后……”锦凤一点就透，“这样就解释了太后为何将主子您指给太子，而太后对您亲善，也必然是因为太子。”
颜冰雪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他沉思着，可太后对自己亲善，真的是因为太子吗？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他摇了摇头，把这个疑惑暂放一边，道：“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端昭的实力便远非我们所能预想，有太后支持，便是皇上也要忌怛三分。”他脑中灵光一现，道：“不对，若太后有什么不测，除了皇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受益者。”
锦凤也瞬间明白了。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伸手醮了醮桌上杯中的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字，然后迅速的抹去。但那一瞬间的功夫，两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对方所写的那两个字，与自己所写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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