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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黑色侯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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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巫师出来!”
上千士卒齐声喊出来的洪大声浪铺天盖地涌向智佳王为男巫准备的落脚之地。
漂亮的公馆被火光包围着,那些一根根矗立着的火把,将将士们的脸都照得狰狞,好像下一刻就要把熊熊燃烧的火苗扔到精美的屋顶上。
为首的男人,穿着沉重的全身盔甲,被称为杜兰德侯爵,传说中的智佳军神,一个月灭掉一个小国的帝国第一勇士。
而此刻,杜兰德侯爵,以及他的上千精锐之士面对的,只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仆人。
他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眉眼温润,毫无仆人的市侩与卑微,含笑面对来势汹汹的众人:“少爷身体不适,将军如果想要交易,请来日再约时间。”
亚历山大·杜兰德甲胄下森冷的眼打量着这个穿着整齐的仆人装束,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男孩,低沉而充满威严地道:“陛下召见瑟西巫师。这是命令,不是交易。”
孟彻冻得都快失去知觉了,常年的台词功底让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表情和嗓音,依旧平稳,石头一样的平稳,或者说固执:“陛下让您带兵来请少爷了吗?如果是,请您摘下面甲,让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您的面容,来日陛下问起,小人定会据实汇报您的忠诚。”
神知道孟彻的大脑已经僵掉了,杜兰德这种饱经战火之人充满杀气的注视下,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挪动一丝一毫,口舌不听使唤,他现在说出的话语全是发现事情有变到杜兰德出现之间的短暂时间内,匆忙从大脑里找出来的台词。如果杜兰德突然和孟彻谈些雪月风花之类的事情,他会发现“镇定”的仆人前言不搭后语。
但是,孟彻绝对冷静。
每当害怕,他就回忆那个灰色的空间,无悲无喜,无死无生,而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一切,不过一场游戏,雄狮般的杜兰德侯爵,只是一个NPC。
他看着杜兰德侯爵坦然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沧桑而刚毅的面容——分类剧情C,下一句台词应该保持微笑,然后用最亲切的语气说:“那么请问您想用什么交换巫师的移步?”
“你的命!”
意料之中的回答。
孟彻漠然望着指向自己胸口的火枪。他早就看见侯爵腰间的火枪,这种简陋的热武器笨拙而且准头极低,但击中对方后产后的爆炸情状十分可怖,杀伤力巨大,在医学并不发达的现在绝对九死一生。
——意料之中的行为。
“很遗憾,我的命属于少爷,您无权以其与少爷进行交易。”
黑发的仆人微微躬身,纤细的身躯完全生理性的因寒冷而战栗,黝黑的眸子却倒映着跳动的火光。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杜兰德侯爵眼中只是一个还算忠诚的仆人,那把抢随时可能分发出红色的火花,黑色的铅弹会刺进自己的胸膛或者小腹……
但他不能退,他的身后,是他参加这场游戏的意义所在。
如果失去了瑟西,即使他活到最后,对于游戏而言,也是通关失败。
杜兰德侯爵有着同样色泽的眼睛,可那黑,属于鲜血一层一层凝固后结成的黑色血痂,以及冷硬钢铁的霸道,最炽烈的火焰都照不进去。
“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他下了批语。
他扣动了扳机!
孟彻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手掌暗暗探进口袋,攥紧了一个棱形的小瓶子。
“不——”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谁都想不到的金色的人影从宅院里扑出来!
那长长的金发覆盖了他的身体,苍白的面孔有如好女,像童话故事中的精灵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背后扑到孟彻身上,将他狠狠压在地上。
铅弹打穿了他飘荡而起的金发形成的帘幕,那可怖的呼啸从两人头顶飞过,只留下一丝头发焦糊的味道。
孟彻呆了好久,才猛然抱住已经虚脱的少年,胡乱剥开他的黑袍,确认除了四肢关节擦在地上之外没有任何血迹。
“如果他死了,国王会杀了你的!席德铎的巫师也会杀了你的!”他冷静地环视周围,找不到任何保暖的东西,厉声喝道,“到屋里去!”
魔鬼保佑,他赌的是能假死骗过杜兰德侯爵,再用瑟西之前煮好的魔药治疗弹伤,而不是瑟西会自己冲出来救他!
杜兰德侯爵也愣住了。
瑟西金色又直又顺的长发覆盖了代表巫师的黑袍,如同天使张开的羽翼,那殷红的嘴唇,柔润的绿眸,带着俗世也少见的纯真与通透。最重要的是,传说中自私自利的巫师,刚刚舍身救了一个卑微的仆人。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样美丽的人,怎么会是传说中的巫师?
反正等杜兰德侯爵清醒过来,他已经对手下做了等候的手势,跳下了自己的高头大马,愣愣地望着仆人臂弯里倾泻而下的金发,正准备跟他走进温暖的宅子。
被巫师控制了吗?他陡然警惕。
看似没有回头的仆人居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变化,犹豫着问道:“您……想杀了少爷?”
杜兰德的回答和摘下面甲时一样的坦然无畏:“对。”
他不再纠结,昂首挺胸跟着仆人走进国王早在几年前就为巫师准备好的宅院。
“如果您不希望,我可以代少爷保证,他不会为国王提供任何真正产生作用的巫术。”
“少爷?”杜兰德惊讶地望着昏迷中也蜷缩在仆人怀里的美丽少年,“他是男的?”
“当然,若他是女性,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将会是巫师首领以及整个席德铎,而非男巫和他的仆人孤家寡人。地面上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少爷作为男性而言太过出色了,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尽可能舒适的活下去而已。”孟彻头也不回地道。
他们走进宅院的待客厅,杜兰德侯爵看见大厅门口堆着三口大箱子,沙发上铺着舒适柔软的被褥,旁边小几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
孟彻温柔地将瑟西放在厚厚的宝蓝色被褥里,娴熟地把纤细美少年裹成毫无美感的蚕宝宝,再抱到燃烧着温暖火焰的壁炉旁。
游戏攻略名单上的人,不该被一场感冒夺去性命,他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任务目标雪上加霜。
杜兰德侯爵看着他的动作,沉声道:“如果只是活下去,你们不该来帝都。”
“舒适的活下去,舒适才是重点。”孟彻恭敬地为侯爵大人奉上红茶,“我的主人不介意为谁效力,如果您能提供比陛下更好的待遇,瑟西少爷很乐意为您效劳。”
杜兰德用劲捏了捏杯子,面部肌肉有微小的抽动:“你能做主?你们是什么关系?”
“心灵寄托。”孟彻挑起一边眉毛,略带戏谑地道,“每个生灵都有追求光明的权利和天性,从席德铎到这里,我们将彼此视为光明所在。”
“我只听说巫师是魔鬼的仆人,罪恶之使者。”
孟彻微微一笑,知道从接过那杯茶水开始,杜兰德侯爵就被打动了。
魔鬼的诱惑,即使明知邪恶也难以割舍。
“魔鬼是什么?神是什么?谁真的见过吗?而罪恶,恕我直言,相比拥有莫大力量却只隐居山林与人类交易的巫师,人类才是真正的罪恶使者。人把铁矿从泥土里挖出来,制造兵器引发战争,却说兵器罪无可恕,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他放肆地笑着,眼角眉梢都不再是寒风中忠诚古板的仆人模样,放诞不羁,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