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所爱之人》镜潭

14、断案大师·狄仁杰Ⅱ

　　夜里，云裳楼一片灯火通明，却寂静无声。

　　楼中，姑娘们聚集在大厅内，小声窃窃私语。官差们上上下下跑个不停，将每个房间都搜了个遍，当夜在楼中的恩客经过盘问后，也都扫兴的回了各自家中。

　　“狄大人。”腰挎长刀的捕头走上前来，对坐在大厅中央的狄仁杰行礼。

　　狄仁杰眼神平静，声音平缓却显得无比冷漠，“仵作如何说？”

　　捕头皱眉为难道，“尸体一直浸泡在热水当中，无法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而尸身除了胸前伤口外，没有其余外伤，可见死者生前并未挣扎。尸身没有中毒迹象，并且浴房内门窗大开，也无法判断凶手是否使用过迷香。”

　　“哦？这么说来，这还是一个无头案件？”狄仁杰嘴角一勾，“有点意思。”

　　老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狄大人，这楼里姑娘们明日还要……上工，您看，她们是不是可以先下去休息了？”

　　“也是。便让楼里的姑娘们都下去歇息吧。”狄仁杰对老鸨说道，“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亲自询问一番，你把我刚才说的那几人一一请过来吧。”

　　云裳楼，百花阁的门被敲响。门外，小九的声音传了进来，“思情姑娘，老鸨唤您前去前厅。”

　　靠在床上的思情睁开眼睛，双眼一片清明，“不是刚刚才搜查过？”

　　“狄大人正在那里了解案情。”

　　“就来。”思情起身披上外衫，简单的洗了把脸，指尖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会儿，勾起嘴角走了出去。

　　前厅，狄仁杰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身旁站着两名捕快，老鸨与王管家端坐在另一张桌上。思情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神色平静的走上前，盈盈一礼，“思情见过狄大人。”

　　“无需多礼。”

　　狄仁杰语调平缓，与白日见到的他完全不同。白日在高台上调笑的模样，像个风流贵公子，此时冰冷严肃的模样，更加贴近人们口中相传的断案大师狄仁杰的形象。

　　他视线从思情身上扫过，落在她的脸上。狄仁杰那双眼仿佛透着一股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仿佛能够透过你的表象，看到所有你想隐藏的秘密。思情唇微微抿起，略带疑惑的娇声道，“狄大人为何如此看着妾身？冰冷冷的，看的妾身心慌慌。”

　　狄仁杰收回了视线，没有回答思情的问题，他问道，“姑娘今日是何时进入的浴室？”

　　思情想了想，“大约在酉时。”

　　“当时浴室内只有你一人？”

　　思情点头，“是。”

　　“能否将经过讲与我听听？”

　　“妾身的侍女小九陪妾身一起去的浴室，妾身进入浴室后便在屏风后解衣，此时小九去里间给浴桶添花瓣。随后她便在门外等候。”思情想了想，补充道，“今日天气有些闷，妾身便把窗户打开了。”

　　狄仁杰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脸上，见她面色平静的说着经过，心中一动，“发生了命案，姑娘竟不觉得害怕？”

　　思情闻言微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狄仁杰眉一挑，问道，“姑娘为何而笑？”

　　思情掩嘴道了声抱歉，“妾身不过觉得狄大人的问题有些好笑罢了。”思情冷淡的眸子扫了眼王管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妾身在这楼中，也待了六七年了，尸体倒见过不少。若说以前，妾身还是怕过的，不过现在，妾身却早已习惯了。”

　　狄仁杰手伸向茶杯，还未端起，思情便已提了茶壶，为他满上了温热茶水。

　　他斜睨思情，见她轻轻放下茶壶，“冷茶对胃可不好，思情自作主张给您添了些热茶，狄大人莫怪。”她一双眸柔情似水，水中含蜜，狄仁杰只觉被这样看着，整个人都被一张大网束缚住了。这在外人眼中的眉目传情，在狄仁杰眼中却是不同。

　　这双掺了蜜的眸子里，隐藏着属于猎手的窥探。

　　若是闲时，他倒是能拿出兴致来与她玩上一玩，现在明显不是享乐的时候。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狄仁杰别开眼，不再看她，“无妨。”

　　狄仁杰端了杯子一口饮尽，他放下茶杯，听到老鸨试探性的问道，“狄大人，这案子……”

　　“今日在下便告辞了，其他的事情，童捕头会告知你们。”狄仁杰起身大步离去。走在夜路上，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狄仁杰并未回头，只是突兀的开口问道，“可有发现？”

　　“浴室中的确并无争斗的痕迹，不过却有一些欢爱的痕迹。”身后小小的影子暴露在月光下，一双大耳朵轻轻抖动了两下，“经属下的探听，那云裳楼的王管家在捕快调查时，私下与某位侍女串了口供，让其隐瞒之前两人进入过浴室。”

　　这大耳少年，正是狄仁杰得力助手，王都密探李元芳。

　　“哦？”狄仁杰嘴角带笑，微冷的夜风吹拂在他的身上，一丝微乱的发垂落在脸侧，为他的面容凭添了一份柔和，“不过我所在意的是，凶手为何要将心脏放置在老鸨的房内。而且，还摆了三盏烛灯。莫非是什么提示？”

　　“这死者是柳家老三，三盏烛灯莫非是指的这个？”狄仁杰一顿，忽然抬手摸摸下巴，“若真是如此，三盏烛灯的意思是‘死者是柳家老三’还是‘我从柳家老三开始杀起’？”

　　李元芳一愣，“狄大人的意思是……这件案子可能会变成连环杀人案？”

　　狄仁杰愉悦的笑了起来，忽然他想到了那云裳楼的花神姑娘，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眼神看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
　　……

　　四月，天气逐渐转暖，富商魏家二子魏络邀众游湖。

　　灯火通明的画舫大船行驶在洛河中央，画舫之上，思情笑着为恩客添酒喂食。忽然，身侧一侍女朝她扑来，她下意识躲避，滚烫的茶水还是泼洒在了她的身上，她烫的倒吸一口气。

　　“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失手……”侍女跪在地上连连道歉，思情并未发怒，只是蹙眉摆了摆手，“无事，你下去吧。”身侧的恩客关切询问思情是否烫伤，思情摇摇头，“请容妾身暂且告退打理一番。”

　　得了恩准，思情抖抖衣袍站起身，转身退出画舫。

　　思情寻了一会儿，却未见到小九的影子。正想再找找看，一位花衣招展的妓子拦住她的去路。思情轻轻叹口气，“姐姐这是何意？”

　　“哎呀，这手怎么烫的这般红？这样的伤恐怕是会留下痕迹呢。”那妓子走上前来，眼中带着得意，“都是我那蠢笨的侍女没长眼，端个茶也端不稳，害得妹妹受了伤。”说着便对身后垂头的侍女说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我的白玉膏拿来。”

　　侍女头垂得更低的，“今日出门匆忙，奴婢忘记带了。”

　　妓子扬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没用的狗东西！茶也端不稳，药膏也忘带，我要你有何用？”

　　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思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半分，“不劳姐姐费心，思情的侍女已经去寻伤药了。”

　　“思情姑娘可是说的你那侍女小九？”那妓子掩唇一笑，“我刚刚看见她被厨房捉去帮忙了，恐怕此时没法把伤药给姑娘送来。”

　　思情眉一挑，“是吗？多谢姐姐告知，我这便去寻我那侍女。”

　　思情与那妓子错身而过时，那妓子忽然拉住思情的手，拇指狠狠地按在她被烫伤的红肿上，“妹妹可是生气了？妹妹向来是温柔可亲的，这点小事，妹妹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放在心上？”思情抽回手，冷冷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那妓子根本没想到思情连门面都不愿意装，那冷漠的眼中藏了嘲讽与轻蔑，妓子杏眼一瞪，脸色涨红，“你别以为是云裳楼的花魁就能——”

　　那妓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得眼前之人一瞬间气势逼人，她看着她，眼神凛冽如寒冬飞雪，那妓子竟条件反射的吓退两步。

　　思情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之色，“有时间在这儿逗我开心，不如多想想办法抓住恩客的心吧。今儿个你那恩客，一直盯着我不放呢。”

　　那妓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给我等着瞧！”

　　那妓子气冲冲的撞开思情，快步走进画舫中。思情疲惫的轻叹一口气，走到了甲板上，与狄仁杰撞了个正着。狄仁杰独站船尾，背靠船沿，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情嘴角一勾，缓步走向他，“狄公子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狄仁杰视线在思情身上打了一个转，看向河岸的方向，“不过是更喜欢画舫外的景色罢了。”

　　思情顺着狄仁杰的目光看过去，洛河水面波光粼粼，反射着柔美的光，“这夜里河上轻舟画舫果真是一奇景，画舫灯火通明，映在水上，可比那夜空繁星还要明亮。”

　　“轻舟画舫是魏家家主为爱妻打造的，自五年前他的爱妻死后，这轻舟画舫便再未现世。”狄仁杰说着，看向一旁的思情，见她神态柔和宁静，不知怎的，他也不由也放松了神经，“我实在是好奇，思情姑娘是怎么做到让这轻舟画舫再次现世的？”

　　思情反问他，“狄公子何出此言？今日游湖，明明都是受到魏公子的邀约。”

　　“魏络虽是魏家疼爱的二子，不过他却还没那个资格能请得动画舫。”狄仁杰的语调有种奇特的质感，明明他只是在说着他的猜测，听在人耳中，却好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听闻魏家家主有一个十分中意的女子，曾为博那女子一笑，花了不低于画舫价值的重金，买下两颗北海珍珠，制成耳铛赠与女子，只因这对珍珠通体漆黑，像那女子的眼。还许诺那女子，若是愿意，便为她赎身。想来，若是那女子要求画舫现世，魏家家主一定会同意。”

　　狄仁杰眉一挑，视线落在思情耳垂那莹润多彩的黑珍珠上，“思情觉得我猜的可准？”

　　思情偏头看着他，并未承认，也未反驳。

　　“那魏家家主我也曾见过几次，性格古怪至极，并不是随意许诺之人。”狄仁杰略靠近她，思情便能够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思情是如何做到的？”

　　见他一双眼满是兴味与好奇，思情嘴角失笑，她将被河风吹乱了的发别至耳后，轻声说道，“一个无法使客人对她言听计从的妓子，怎能称之为魁？”

　　“既然思情有令人言听计从的本领，为何不能将此法用在女子身上？若是这本领用在了女子身上，思情也不会受到这皮肉之苦。”

　　思情一愣，便想到刚刚与那妓子的对话，他定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男人与女人，是不一样的。”思情语调平缓，嘴角含笑，声音仿佛融在了风声里，思情低着头，轻轻抚摸着被烫红的手背，“思情拥有的一切，正是从她们手中所抢夺，她们对我有敌意，也是必然。”

　　狄仁杰扫了一眼她通红的手背，眉头微皱。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递给她。思情疑惑的看了看他手中的小瓷瓶，“这是？”

　　“伤药。”狄仁杰见她只是看着他，却未接过。他眉一挑，“不要？”

　　“思情不敢要。”思情摇摇头，“狄公子这伤药不是寻常之物，拿来给思情用太过浪费。”

　　“怎就不寻常？”

　　“这药瓶便是珍品唐三彩釉陶器，瓶盖之上的印记思情曾有幸见过，是女帝的印记，能装在此物中的药物，定不是凡品。”思情将自己的猜想一一说给他听，却见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狄仁杰忽然扬手一扔，有什么东西落水，发出普通的轻响。狄仁杰将药品再次递给思情，“这药的盖子落水了，想来药性很快便会散去。思情用是不用？”

　　“你……”思情瞪大了眼看向他，简直无法把眼前这个无赖，与那传说中清廉正直的长安城第一治安官联系在一起。她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药，见他坚持，便伸手接了过来。

　　她将药瓶凑近鼻子一闻，那股清清淡淡的药香便令她精神一振，思情小心翼翼的沾了点药膏涂抹在手背上，手背上的火辣很快便被一股清凉感所替代，痛感也消失了七八成，“果然是好药。”

　　思情攥着瓶子，心里想着一会儿回去，定要找个瓶子将药挖过去好好存放，那狄仁杰又递过来一个东西，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小药瓶的盖子。她有些无奈，“狄公子不是说这盖儿掉河里了？”

　　“骗你的。”狄仁杰咧嘴一笑，“人人都说云裳楼花魁如九尾淫狐，眼中含欲，销魂蚀骨。”狄仁杰视线上下打量她，“我怎觉得思情不过只是一普通女子，傻傻的可爱？”狄仁杰顿了顿，“莫不是思情看人下菜？”

　　思情心跳漏了几拍，这夸赞她美貌、聪慧的话语，她听了太多，怎么眼前这男人说她傻，她还能感到愉悦？真是奇怪！思情抿抿唇，压下乱了的心思，“狄公子何出此言？”

　　“思情在我面前这般毫无防备之态，难不成未把我当做男人？”

　　思情静静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是在向她抱怨什么。河风轻轻吹拂，女人的馨香气息立即闯入了他的鼻腔，她吐气如兰，声线柔美，“狄公子这般清廉正直之人，思情何须防备？难道思情不化作九尾淫狐，在公子眼中便没了魅力？”

　　“非也。”

　　“狄公子莫要糊弄思情，思情可是看的明白。”她轻哼一声，似撒娇又似埋怨，“狄公子这双眼澄净透彻，根本没有陷入其中。”

　　狄仁杰看着她，久久不语，就在思情以为他不打算继续此话题时，他却别看眼，看着江水，低声喃喃道，“正是因为太有魅力，所以才不打算深陷其中。”

　　思情一震，她惊讶的瞪大眼，看向他。

　　许久，她问他，“深陷其中又如何？”

　　“不过徒增感伤罢了。”

　　一阵河风忽然吹来，吹乱了她的发，迷了她的眼。她怔怔的看着他，许久，她勾勾嘴角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愿？”

　　这世上有两种男人，一种与她抵死缠绵，心中却将她分在九等之外，一种当她如蛇蝎污泥，就连看她一眼都觉脏了自己的眼。可他不同，思情的心中如此笃定，她不信他是这其中一种。

　　远处传来了小九呼唤她的声音，定是魏公子见她迟迟未归，让她来找她了。

　　思情看着他，见狄仁杰沉默不语，失望的叹了口气，“许是魏公子在寻妾身，妾身先行告退了。”思情转身，还未走便被捉住了手，掌心的温度一下窜进了她心里，她惊讶的回首看他，“狄公子？”

　　他并未言语，只是对她伸了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理顺，她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夜里风大，早些回去吧。”

　　思情呆呆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融进了夜色里，直到小九走到身边，拉了她的衣袖，才如梦初醒。她皱着眉，却始终不明白他这番举措，究竟是何意。

　　“可是魏公子唤我了？”

　　“是呢，见姑娘好久都没回来，有些担心。”

　　“那便，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