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尘色

24、二十四

　　这平白生出的被抛弃的恐惧轻易就盖过了其他所有，商持忍不住跟上一步：“沈涧，你会……”

　　你会不要我吗？

　　他想问，却又害怕知道答案，只是那么一犹豫，话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沈涧，开门。”门外是方满晴的声音。

　　沈涧走过去给他开了门，又走回来，自始至终没有看商持一眼，似乎完全没听到那未说完的话。

　　方满晴看起来有些疲惫，进门找了个椅子坐下，道：“有够难缠的。那些人，说来辨去，就是疑心是你做的。就算现在回去了，也不见得会轻易罢休。你收敛着点，别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打算明天就走。”

　　沈涧的话让方满晴和一旁听着的商持都吃了一惊。

　　方满晴整个人跳了起来：“走什么？”

　　“回汝山云海。”

　　“开什么玩笑……你这一走，罪名就坐实了！”

　　“就算不走，你能保证这罪名不会落到我头上？”

　　方满晴道：“至少没有证据之前，他们不能随意扣罪名。”

　　沈涧笑了：“师叔你太天真了。”

　　“就算是我天真好了，不然呢？等着他们把罪名扣在我们头上，然后再一次围攻汝山云海？再说，走？怎么走？现在这无咎山庄里谁都走不了。”

　　沈涧淡淡地道：“我不愿意，就没有能留住我的地方。”

　　方满晴听出了他言下之意：“你疯了？”

　　沈涧看向他，道：“我刚刚招了一下魂。”

　　方满晴皱了皱眉，等他说下去。

　　“柳玉书的魂魄，有一半还在他自己身上，另一半，大概是被人封禁了起来。”

　　“那又如何？”

　　“这无咎山庄之中，能够探察到那一半魂魄所在、甚至能够夺回那一半魂魄的人，除了下手的人，就只有我。”沈涧说，“知道为什么吗？”

　　方满晴心生不祥，语气也有些迟疑：“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能将魂魄附诸于物，也只有我能将寄附在物件上的魂魄抽离。”

　　方满晴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下意识就看向商持，话就说不下去了。

　　一直站在旁边浑浑噩噩地听着两人对话的商持也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沈涧却慢慢地勾起了唇，露出了极诡异的笑容：“看起来，这些自诩行天之正道的仙长里，有人想做出比侍灵更厉害的玩意呢。”

　　商持因为这话生生打了个冷颤。

　　他听着沈涧说下去：“所以，师叔现在还会认为，这事最后会与我们无关吗？”

　　方满晴是怎么回应的，沈涧又再说了些什么，商持没有再留意。

　　他想起沈涧把木雕像拿出来又放回去的举动，也想起了刚才那瞬间烧成了灰烬的纸上画满的朱符，他甚至想起前一夜自己被控制然后抓走的事情。

　　沈涧就是因为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才会在意被夺去一半魂魄的柳玉书跟他说过什么吧？

　　因为，对方的目标是他。引起这祸端的人，是他。

　　没消散的恐惧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他不够像沈涧心里的那个人，不够听话，总是惹沈涧生气，如今还引出了这样的祸端，沈涧有什么理由留着他呢？

　　商持越想，就越慌，他甚至觉得，也许下一刻沈涧就会转过头来，告诉他，他不要他了。

　　然后似乎就真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商持。”

　　商持一激灵，抬头看，却发现沈涧根本没有回头。

　　他还在跟方满晴争论着，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既然你都知道他们为的就是侍灵，留下来又能怎样？”

　　“可是你现在只要走了，那从今往后，正道之中是真的再不会有汝山云海的立足之地了！”

　　沈涧冷笑：“留下来就有了？”

　　方满晴的表情有些难堪，却咬着牙不肯回答。

　　就在这时，商持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商持前辈。”

　　这一次清清楚楚的，从门外传来，不太响，却足以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不是沈涧的，而是柳玉书的。

　　商持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向门口的方向转了过去，却无法看到门外的情景。

　　房间里争持不下的两人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商持几乎都要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了。他僵立在那儿，等了一会，却又听到柳玉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商持前辈……救我……啊——”

　　最后一声惨叫突兀而凄厉，叫得商持的头都隐隐痛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

　　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听到了。

　　“沈涧……”他叫了一声，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沈涧和方满晴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争执之中，谁都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柳玉书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夹杂着一阵阵惨烈的尖叫，商持忍不住往门口挪了一步。

　　几乎同时，他感觉到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地往后一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了下去，落在了熟悉的怀抱里。

　　“你干什么？”沈涧的声音冰冷而生硬。

　　商持茫然地看着他。

　　外面不住传来的尖叫声不知何时停了。

　　“你要去哪里？”沈涧冷声又问了一句。

　　“我要……”商持想告诉沈涧他听到了柳玉书的声音，想告诉沈涧，他只是想出去看看。

　　但马上他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门口，如果不是沈涧拉住了他，再一步，他就会打开门走出去。

　　这发现让商持毛骨悚然。

　　“我、我没有……”他连话都说不连贯了，“我听到了……我没有动，我……”

　　“商持！”沈涧大喝一声。

　　商持闭上了嘴，身体却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沈涧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用力地抱住商持的肩膀，一句一句地问：“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柳玉书……柳玉书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

　　“……他叫我……叫我救他……还有、还有惨叫。”

　　沈涧道：“所以你打算出去救他吗？”

　　商持拼命地摇头：“我只是想……出去看看，我没有动……我没有动。”

　　方满晴插口道：“你是说，你认为自己没有动？”

　　“我没有……”商持想说，自己本来就没有动，可他又分明已经走到了门口。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什么？”方满晴又问。

　　“我没有！”商持脱口而出，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你们都没听到？”

　　方满晴没有再看他：“沈涧，你确定，这个侍灵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