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染卿》听雨闻格桑

7、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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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来不及翻开的那些已经泛黄的纸页，
　　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祭奠？
　　而所有那些与挚友度过的无法比拟的回忆，
　　又该以怎样的方式郑重道别？
　　浓重的军营色彩下的西点军校，这样的毕业舞会宣传语显得尤为突兀，本该是金戈铁马、驰骋沙场的豪言壮语来着，不过转念一想，要是毕业舞会搞成这样，弄得跟军营建设似的，估计二百多年的老校丢人也就丢到太平洋去了。
　　Prom King（舞会之王）和Prom Queen（舞会王后）新鲜出炉，卫斯理牵着艾文的手来到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听说你要去香港？”
　　“嗯。”
　　“不是可以进FBI吗？”
　　“我是中国人，当然要回家。”
　　“还好。”
　　“好什么？”
　　“还好距离不是太远。”卫斯理当然明白墨子卿是怎么到西点读书的，也明白她加入美国国籍的初衷，他要回韩国了，比起遥远的美利坚，香港自然要近一些。
　　“老这么盯着别人看，会养成习惯的。”墨子卿看着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的卫斯理，忍不住调侃。
　　“这习惯早就养成了，你不知道吗？”
　　“这样带给你困扰，以后不会了。”
　　“你管这叫做困扰吗？”
　　“也许我早该壮士断腕，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了。”
　　“幸好你没那么绝情，否则我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啊。”
　　“···”
　　“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又爱上我了。”卫斯理握着墨子卿的玉手稍稍紧了紧：“其实你偶尔也会心动吧？面对如此帅气的我。”
　　被他如此暧昧的调戏，次数已经多的数不清了，嘴上讨不到便宜的墨子卿只能拳脚相加，而在这浓浓离别情的最后相聚之时，一切又都不那么重要了。习惯了那张轻佻又刻薄的贱嘴，也习惯了那双勾引与暧昧的双眼，更加习惯了每次受伤时他‘理所当然’的出现。
　　是啊，习惯，已经习惯了，习惯一旦养成，是不容易改变的。当卫斯理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这习惯早就养成了，你不知道吗？’时，墨子卿怎会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义？
　　松开被他握住的手，他有些失望，眼神黯淡下去。接着，那只手攀上了他的肩膀，然后两只手很自然的搂住他的脖颈，距离又近了些。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会忘记你。”第一次柔声细语在耳边。
　　“没有别的选择了吗？”还在为怀中小女人主动的‘投怀送抱’而激动，便听到了她诀别的意思。
　　“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
　　“···”
　　“不要问我为何不能拥有，活在这世上，我们都身不由己。”
　　搂着墨子卿纤细的柳腰，二人的脸颊错开着，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吧？卫斯理这样想着，深吸一口气，数不尽的落寞：“终将变的一无所有了。”
　　“还有回忆。”
　　“慢慢会变成记忆的。”
　　“这就是人生。”
　　卫斯理微微扭头看着墨子卿的侧脸：“这女人身上的任何一点都吸引着我，想想再也见不到的以后，该有多悲惨啊。”
　　“又来了。”墨子卿笑得更深了。
　　看着她的笑颜，心神荡漾，想要不顾一切的亲吻，可惜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自控力极强的军人，说实话，有时候卫斯理很讨厌自己的‘理智’。“你的中文名字叫什么？”
　　“墨子卿。”
　　“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你一定能有个幸福的人生。”舞曲即将结束，结束之时，也许就是分道扬镳之日了：“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人，不管过去多少年，请你记住，有一个名叫柳时镇的男人，曾经疯狂地爱过你，即使不能如愿也会祝福你，这份祝福，他从未收回过。”
　　“···”
　　“别怪我威胁你呀，你最好给我幸福到底，被我知道你过得不开心，看我不直接把你抓回家关起来。”
　　“呀，这也是你撩妹的一招儿吗？不是最能逗女孩子开心吗？怎么能厚此薄彼的这样对我呀？好好的毕业舞会，男生先把女生惹哭，好像不是固有模式吧？”墨子卿的眼睛已经闪闪发亮，那里面有雾气在缭绕，这气氛似乎过于浓重了。
　　“你以为让你流泪容易吗？你这油盐不进的铁娘子，不知让多少男人伤透脑筋了，这四年我付出的心血可想而知了。”卫斯理不想让她太尴尬，只能恢复了他的‘本性’，只是墨子卿看不到他的表情。
　　“噗嗤···”墨子卿终于笑了：“这才是我认识的你呀。”悄悄靠近他的耳边：“我应该感谢上帝，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对我来说，我在意的人都是亲人，所以你也要幸福。”
　　说完捧起了卫斯理的脸，闭上眼睛，吻在了他的嘴角。周围的同学见到这一幕都无比兴奋，有欢呼的，有吹口哨的，有鼓掌的。
　　卫斯理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眼前拥有两排浓密睫毛的美颜，但他也不傻，知道这是最后的吻别，错过就再没机会了。于是反客为主，冒着可能被当场灭口的危险，干脆调整了角度直接吻上去。
　　就在一瞬间，墨子的呼吸被夺去，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她。倏地，他的右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二人更加贴近。
　　纯男性的味道，淡淡的烟味，极具占有欲的唇舌，却透着浓浓的哀伤。诧异于这男人的突然袭击，惧怕四周人群看猴戏的眼光，墨子卿始终不敢睁开眼睛，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出手，让眼前这不知好歹的男人领教领教她的厉害之时，脸颊忽然感受到一股滚烫的热流，在自己脸上肆虐开来···
　　这男人竟然流泪了···
　　堂堂七尺男儿，西点军校的高材生，女生们暗恋的东方美男，竟然在亲吻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哭了···
　　猛地推开禁锢住自己的男性躯体，手背掩着微肿的红唇，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宴会大厅。
　　是愤怒吗？是羞耻吗？是尴尬吗？还是初吻被毫无预兆的夺走时的不知所措？好像都不是，应该是无法面对，或者不敢面对吧。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亲吻，终将会被遗忘吧。
　　孤零零伫立在舞厅中央的卫斯理无奈的笑了，就算眼泪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掷地有声，也丝毫诠释不尽那深深的落寞。这次真的结束了吧？再也看不到她那美丽的笑容了吧？
　　看过海鸥捕食么，一群海鸥绕着海岸飞啊飞啊，看准了水下的鱼，收了翅膀，一猛子就扎下去，那样子，根本就像寻死。自由落体般的掉进水里，不管不顾，就如同爱情，只不过，有的满载而归，有的，一无所获。
　　谢绝老师的好意之后，又去跟阿古斯道了别，这大叔最近消失了一段时间，原来是为墨子卿准备礼物去了。一把明晃晃的武士短刀，差点亮瞎了她的双眼。
　　墨色的刀柄刀鞘，犹如墨子卿的姓氏：‘墨滴无声入水惊，如烟袅袅幻形生，似君身影轻纱隔，终是朦胧看未清。’锋利无比寒光烁烁的刀刃，又恰如墨子卿那多年锤炼出来的性格：‘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这可是我亲手打造的，小心点。”看着她爱不释手溢于言表的笑容，阿古斯知道，这礼物送对了。
　　“是是是，回家我就供起来啊！”
　　“死丫头，也不道个谢，白流那么多汗了。”
　　“我知道你最疼我了，等你老的动不了了，我养你。”
　　“你们学校整天都教什么呀，一个个的嘴上都不吃亏。”
　　“说的好像教授不是西点出身一样，数典忘祖啊···”
　　“什么祖？”听不懂中国成语的阿古斯可以原谅，但他也听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在夸他。
　　“没什么，我很喜欢，谢了教授。”
　　夜。综合训练场，卫斯理（现在该叫柳时镇了吧，反正都毕业了）和墨子卿初见的樱花树下，二人沉默立正多时。
　　“我···”
　　“我···”
　　同时发声后两人都笑了，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我明天回国。”柳时镇先开口。
　　“一路顺风。”
　　“对于舞会上的那件事···还在心烦意乱吗？”
　　“···”
　　“希望你不要觉得是坏事，想了无数次，才鼓起勇气的。”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没关系。”
　　“原来如此···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那个吻···”
　　“那件事不要···”墨子卿赶紧打断。
　　“我该做什么呢？”柳时镇再次打断：“道歉呢？还是表白呢？”
　　樱花飘落，墨子卿词穷了，面对这张帅的掉渣的面孔，稳住心神：“真想看看这么帅的男人穿上自己国家的军装，该是什么样子，也想看看肩膀上的星星一颗一颗加上去，到底有多神气。”
　　墨子卿深吸一口气：“想要看到这些，柳时镇就必须成为职业军人吧？是啊，这样优秀的男人，如果不穿上军装，在军营中挥洒汗水，岂不太暴殄天物了？”
　　“为了某人，我愿意···”
　　“我不愿意！”再次打断：“与你对视的每个瞬间都充满魅力，也希望有更多时间看到这张脸。但与之相比，我更希望看到成为军人的你、守卫和平的你···”墨子卿真诚的微笑着：“这样的心愿，请为我实现，好吗？”说完转身走了。
　　柳时镇垂下了眼帘，他怎会不明白墨子卿拒绝的一片苦心，怎会不了解放弃的感同身受，又怎会不知，成为职业军人的诸多限制，预示着即便他们在一起，也终有一天会分离的结局。呵！如此多的障碍在前，这女人又怎会阻碍他未来的‘前程似锦’呢？
　　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墨子卿启程了。也许放弃美国的一切会失去很多，金钱、名誉、地位，甚至爱情，等等等等，但她一点都不后悔。
　　忠诚、荣誉、国家是西点的校训，而她正在这条路上行走，说爱国是好听的，也会被理解成为是唱高调，但最重要的是，她的教官在那里，她的师兄妹在那里，她的家在那里。对她来说，此刻家人就是她的信仰，她要守住。
　　直到最后离开，都没有再见柳时镇一面，相见不如怀念，此时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呀，此生，就此别过了吧···
　　别了，美国！别了，我的同学，我的老师！别了，我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