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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1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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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地上读了一整天,
错过了早饭,午饭和晚饭。
读起来的时候,就感觉陆离是站在我跟前的。
有时候板着脸很严肃,有时候侧过头偷偷的抱怨,偶尔会笑一笑,看起来很敷衍,但眼睛里有种温暖的光芒。
有点想他了。
就像,那些年,他在美国的时候。
搓搓腿,我费力的爬起来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是这些天,我给他手机拨过去的第一个电话。橘子问我为什么没直接找他?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能感觉到,他并不愿意我打过去。
“这什么理由!”
橘子嗤之以鼻。
我说
“我也讲不清!”
相处太久,好像他已经住在我心里。
年29的晚上,外面都张灯结彩的。
我蜷缩在窗边的一角,听着一下一下很有规律的铃声。
忘了数是第几下,里面传来个声音
“喂?”
是陆离,低低的,有些清冷的声音。
“陆安歌。”
他连名带姓的叫我,然后问
“怎么了?”
我抽了抽鼻子,回答
“没怎么,给你,拜个年。”
他说
“明天才三十。”
“提前。”我狡辩“拜早年。”
“好。”
他仿佛是在无声的笑
“丫头,你今年一切都会很好的。”
我也笑了,问
“你猜我在哪儿呢。”
我原本想让他猜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没想到他一开口倒是反问
“你回圣市了?”
我很惊讶
“你不知道。”
“你这么问,就猜到了。”
狡猾啊狡猾。
“那你原来不知道?”
“不知道。”
他轻道
“你都好就可以,其他我没问过他们。”
我一愣
“为什么?”
“问了怕会忍不住。”
外面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XXX我爱你,你能不能嫁给我!”
我被吓了一跳,好久,才找到声音回道
“可我现在都知道了。早晚,早晚,都能知道。”
我压抑着一丁点的鼻音。
他大概听出来,叹了口气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晚点更好,越晚,越好。”
我有点晃神。
忽然想起,他去美国前陪我看了好多恐怖片。
看《闪灵》的时候,我搂着爆米花说
“待会儿有恐怖的镜头你挡着我眼睛,我怕被吓着了。”
结果,一个不小心,他挡着挡着,我竟然睡过去了。
醒来以后,我把他好一顿埋怨
“你怎么挡那么久!”
他耸了下肩
“都很恐怖,我觉得你看得越少越好。而且我胳膊都酸了。”
我当场就暴走。
他总是希望我看到更少些的不愉快。
但其实,我并不愿他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那天挂上电话前,陆离劝我
“你要听话,就回舟南再住几天。等到这件事全结束的,我去接你。”
我反问
“如果你被抓起来了呢?”
他清楚的笑了笑
“你不相信法律公正么?”
这话问得,我要说我不相信,我也被抓了。
“你放心。”他淡淡安慰“如果没有了解清楚情况,我不会做这件事。”
“那工作呢?”
我又说,语调控制得很平静
“戚冉发疯似的在网上宣传。就算是警察说你没罪,别人也不一定相信。”
他并没直接回答我
“长大了,这么难缠。”
来不及还击。很快,我又听到他颇为轻松的声音
“你只要记住,我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之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的那句“再见”印在我的耳朵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温度。
我搂着手机,像是搂着个大活人一样睡了一宿。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万家灯火,举国欢腾的大年夜,我感冒了。
感冒发展成发烧,发烧发展成咳嗽。
到了大年初五的时候,我刚刚病愈的肺部再次造反。病历本上从简单的流感,直接升级至肺炎,建议住院。
橘子给我打电话,很不放心。
但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挺着个大肚子跑来跑去,所以放出狠话,如果她敢来,我就效法琼瑶剧在大雪地里浪漫狂奔。
她被雷到了。
只好答应说
“好好,我不去,我不去。”
她在电话里“嗯嗯”两声,似乎是想了想,又道
“要不我找别人去吧。你一个人,我真不放心。”
我连忙拒绝
“算了吧,上次吐在你家客厅,保姆阿姨已经够烦我的了。”
橘子嘿嘿一乐
“我知道,我知道,大不了我让老邹去。”
我眼前晃过老邹那张永远充满正义的,可以立在门口挡煞的脸孔。
“不用了吧……”
正在想怎么委婉又不人身攻击的表达时候,橘子那边已经挂了。我决定好好睡一觉,以饱满的热情准备迎接老邹同志的道来与慰问。
没有想,这一觉睡太久了。
醒来时天都黑了。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弹出脑袋,皱着鼻子闻味儿。空气里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没有那种食堂蒸饭的不太香甚至有点怪的味道。
饭点大概过了,我听失望。
仰起头对着窗户哀怨的功夫,就听到有人说
“怎么了?你饿了?”
我扭过头,病房里还是漆黑的。
只有月色惨淡的照进来的那一点点光亮,而我就在那一点光亮里,看到了陆离。
他穿着高领的毛衣,头发长长了,发梢又有了从前的微微卷曲。带着眼镜,翘着腿坐在黑暗中的小沙发上。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却能知道他此时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枕头高度不舒服?怎么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呼噜。”
他和我说话,真真实实的。
“饿不饿?你翻过身去还淌了好多口水!”
“……”
我愣在那里,像是被人点了穴。
“我带了汤,肺炎不能吃太油腻,甜得也不行。这汤里是麦冬莲子,还有点猪腱。”
张了张嘴,我感觉口水流下来一条。
“你等等,我先给你打水洗个手。”
他又说,起身就要离开。
我吓得嗖的从病床上跳下来。跳的过程中,我才发现左手的点滴还没输完。我那纵身一跃可谓惊心动魄。陆离连忙扑过来把那一瓶谁扶住。
“你怎么了?小心点!”
他扶住我的双手,蹙眉问道。
这会儿离得近,我能够清晰看到他的样子。他并没有我梦里的憔悴邋遢,依旧是干干净净的,眼睛很亮,下巴光洁白皙,让人忍不住想出触摸。
我想到,就摸了。
他脸上有点冷,但那种肌肤摩擦的感觉是不骗人的。我单手揉了揉脸上的肉,怕不可靠,最后还垫着脚凑上去咬了一口。
他抽了口气,肌肉在我抚摸下微微僵硬。
“饿成这样?”
揉揉我头发,他说。
我一直没有回应,把鼻子埋在他脖颈间很久很久,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我哭了。
居然哭出来了,那天在机场被分手都没哭出来。
现在好像是积攒的泪水终于如洪潮涌出了闸门。我哭得几乎要抽过去,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听到自己在不停的重复说“你再也别离开我了”。
这是一句过分煽情的台词,但配上此情此景,竟是如此契合。
陆离摸着我的头发,把唇凑到我耳边保证。
然后,我听到他说了三个字。
来得这样迟,又这样早,像是丢在被窗跟前的种子。有天推开窗,你以为它是忽然成为了参天大树。但其实,它一直都在,陪伴着你一起走过。
…………
取保候审持续到超市里开始大规模卖樱桃的时候,□□罪因证据不足撤销,诈骗未予立案。戚冉转向地方法院与中法起诉、上诉,微博上直播法院审判实况,转发量惊人。
关于陆离的一切像是被人剥皮抽筋一样层层拨开。
好的,坏的,诸多解读。
他上学时候的成绩被说造假,留学名校获奖学金被与家庭背景联系,兜兜转转,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也顺势发生。某个深夜,一篇关于医生与精神病患者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贴火了。在里面,我是妖异,混乱,堕落又私生活无下限的女主角。
对此,我表示荣幸。
虽然,这种情况迫使我不得不暂时关闭了留言评论功能。虽然出版社因此暂停了《寻找天使的旅途》的签售和送水杯活动。虽然,我妈说我爸最近吵着要和我断绝关系。
但我全程装淡定。
“爱我的,我报以叹息;
恨我的,我报以微笑。
无论头顶是怎样的天空
我将承受任何风暴”
拜伦保佑我。
第一次有陌生人找到我手机号码的那天,陆离在厨房做饭把手切了。不太严重,他熟练的止血,我跑过去的时候,创可贴都缠好了。
“我看看!”
我说,拿起他的手来,轻轻放在手里口中唆了一下。
“没事,刀太快。”
他平静地掩饰。我的用舌尖轻轻撩拨着,呼吸声很快变得沉重。
“不要闹。”
他试图推开我。
我搂着他,嘴唇一点点摩擦着从他的肌肤上攀爬而去。他提起手,用受伤的指头捏了捏我的耳朵。声音缓慢而低沉地说
“陆安歌,你这样很危险。”
我笑了
“嘿嘿,挑战一下。”
我们做得很疯狂,像是都想把对方吞进肚子里,保护起来。
不久,老邹帮我起诉了发帖的人。
不过他说这些都老油条,既然敢做,就知道下面怎么处理。
对方的律师果然是无耻无情又无理取闹,我和陆离把很多的时间都浪费了在和法院有关的地方。
“真希望这破事儿赶快完!”
我被老邹的系列专业词汇搞得像刚考过四六级,揉揉脑袋,轻声抱怨。
陆离看了我一眼,神色自若
“别急,这只是开始。”
我愣了下。
不久后,听说警方对他此前提供的证据,完成了调查。
关于戚冉公司以个人隐私进行敲诈的事,福浮出了水面。
我没有再见过戚冉这个人。她打过几次电话来约我见面,都被我以“我可不敢了”五个字打发了。
巧合的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和林越特别像。
她开车火红色的敞篷跑车冲过来,我吓了一跳,滑到在路边,尴尬地撒了满地的加长型卫生巾。
“上车,我有话说。”
她摘下眼镜,眼袋黑得能去拍鬼片,但神色却十分镇静。
“我可不敢。”
我想也没有想便拒绝。
“你赢了。”
她勾下唇,唇角的痣妖异的动了动
“我想过陆离会想办法对付我。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呵,我无所谓,挺有意思的。我可能就要坐牢了,不过,你就不想知道当时是谁帮我得手的?”
诱饵被抛出来,她眉目飞扬着劝我
“我要是你,也不会让那个人好过!”
但我深感她如此拿我当白痴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
“不用问,我知道了,Fiona,我聪明么?”
我说。
“很聪明!太聪明了!”
她笑起来,笑声又令我想起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训蛇表演。
“可你别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完了。”
她把手拿到车窗外,对我比了个很怪异的手势
“我下地狱也不会便宜你们!”
“你不会地狱的!”
我扑了扑身上的雪站起来,克服心理障碍,深情款款地对她说
“林越死前对我说,他说他一直等你。他是真喜欢你,他情愿让你做过所有的不好的事都报应在他身上。”
我用眼睛紧紧瞪着她,看她脸孔上一丝一毫表情的变化
“他这么爱你,所以你让他死,他就死了。”
我不知道这到底只是个谎话,还是我也说出了林越没来得及说出心声。
反正,说完我转身就离开了。橘子最近总和我念叨要如何如何报复戚冉这个疯婆子。但事实上,她的报应早在这一切之前,就已经来了。她只是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所以来坑别人,找点心理补偿。
陆离管这叫,这叫,反社会型人格?
而我对戚冉的报复,就是在失踪很久后,发了新的一集《天使》。这集是专门以从林越的角度画的,极尽柔情,极尽文艺,极尽酸。
秃顶的Healer在被爱穿超短裙的Alex第五十八次劈腿后说
“我等得累了。”
写这句话的时候,我想到林越偶尔自我陶醉的样子会忍不住笑笑。
但编辑看完了,说她哭得不行。
我跑到浴室里对陆离抱怨
“你没事儿给我测一测,我的感情观可能真和正常人有所区别。”
他冷着脸打量我,很久回道
“你来,我现在给你测。”
“……”
妈呀,我赶快跑了。
我再没去打听过关于戚冉这个人的任何一件事。她只是我生命里的小插曲,结束了,剧情仍然在要演下去,就像是那八十五集的神剧。
案件结束后,研究中心依然没有回复陆离的工作。
或者是因为他坦白了关于策划催眠的事,或者因为传闻他和我是医患关系,或者王同学说得那些REPUTATION等问题,又或者,只是研究中心的领导忘记了。
陆离显得很平静,就像是他因为表现太良好,被放了个带薪长假。
“你想不想去看世界了?”
我们去给橘子家送婴儿床,回来的路上他问我。
我立刻摇头摆尾
“想啊想啊!”
“那咱们这就去?”
他挑了下眉,就像是真回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似得。
“去哪去哪?”我很兴奋,一直说“大溪地啊?新马泰啊?亚湾还是金津?”
“想得美”他转过头,目光直视外面的路面。“先去艰苦的地方锻炼锻炼!”
我还当他是开玩笑。
但几天后,我们真的从飞机倒汽车,从汽车倒小巴车,一路爬山涉水的赶往了乌伦山区。
“那时候找你,我临时就回来了。心里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一看。”
他淡淡地说,迎着窗口,时而会闭上眼睛,享受扑面而来的空气。我觉得他是真喜欢这里,风这么清爽,树这么绿,连云彩都好像是离人更加近一点。
“你知道我一直都想做的是什么吗?”
闭着眼,他挺悠闲地问我。
我舔着脸,诚恳回答
“娶我为妻。”
他被我的自信逗乐了,放下下面的手探过来,抓到了我的手,包裹在掌中
“这是其中一个,还有另一个。”
我想了半天,憋得脸红脖子粗,也没能猜对。
“我想就这么和你一路走下去。到不同的地方,帮不同的孩子,看他们都能笑出来。我爸总觉得我更偏爱科研,其实他不知道,我觉得这样真真实实的和病人接触。”
他把那个画面描绘得像《喜洋洋与灰太狼》,我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所以你不要有压力,就算暂时会收到一些影响,但我仍然能过我想要的生活。”
“……”
一时,我陷入了沉默。
我又有点怀疑他或许只是在宽慰我。
但答案藏在他心里,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