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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里归来 ...

  •   过了大半个月,京城谢府二房的人带着朱大小姐一同到了盛京。而朱子珮的腿伤,也好转了一大半。都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她眼下虽还没好全,走起路来跟个瘸子似的,万事都靠一根拐杖拄着,可到底能下地了,总比先前日日只能躺在床头要好得多。

      正是炎炎暑热时,尽管朱子珮现下能动弹,也不过每日傍晚支着拐杖在她的园子里走一圈,这样燥热的天气,她还是宁可一大半时间窝在银风馆里,叫如月、如云打打扇。床边的月牙桌上摆着一只冰盆子,里头镇着蒲扇大的冰块,嘶嘶冒着水汽。

      朱子珮最是惧热躲懒的人,卧具早早已被换成了瓷枕,冰冰凉凉的,正应个半窗千里月,一枕五更风。她又贪凉,一大早上已不乐意吃热粥热羹的,计较着炸糕油腻,头一天晚上便点了要吃凉皮儿,喝酸梅汤。

      底下丫鬟们不知事,还是碧石发了话:“小姐现下伤还没全养好,吃冰也得有个分寸,罗妈妈说了,早上给您把酸梅汤拿凉水津一津,可别添什么碎冰在里头了。”

      朱子珮思索良久,搬出罗妈妈来,多半是已下达了最高指令,随即也应了,捧着小碗乐滋滋的喝起酸梅汤来。今日的早饭,她吃得格外缓慢,似是在等什么。过了小半个时辰,如婴撩了薄纱帘子,进来禀她,“小姐,谢二老爷一家并大小姐来了。”

      朱子珮连忙取了湿巾子擦了嘴,接过碧石递来的香露茶漱口。她早盼着大姐回来了,该知道,今儿早上可别吃什么凉皮,省得嘴里一股子蒜味儿。

      好容易嘴里去了味道,朱子珮也来不及再梳妆了,被如月、如云两个,一左一右搀着去了正厅。一路上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倒是碧石看破了一番心思:“小姐本就是病中,倒不必多捯饬个什么,又是见内亲的,我看这丫髻扎得,显得小姐明艳可爱,配上这身玫瑰紫绣葡萄藤的薄纱褙子,见长辈是当放心了。”

      又问:“怎么不扶我去正门迎?”

      如云也跟着笑了,“小姐腿伤,老爷夫人吩咐,不必劳动着去正门站着接人,他们早把人接进正厅了,这会儿便只消小姐去认个人的。”

      虽说是自家舅舅,可就她一个人去晚了,不得个好的解释说辞,只怕也难去人家心中的猜忌。

      谢家二房诸位,已被迎进正厅,丫鬟们正忙着斟茶。朱子珮的大姐朱子珺在谢府做客,这会儿正是还人情的时候,也帮着布点心。大小姐在京城习了好些时候的礼仪,如今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是个人见了,都欢喜得不得了。忙活了好一会儿,朱夫人才招了手,叫子珺在下首坐了。

      朱子珮来时,正厅里正是一副言笑晏晏的场景。朱子珮先是去给自家父母亲见了礼,随后又被左右丫鬟搀着,一一喊人。“二舅舅好,二舅母好。”

      谢家二老爷端的一张方脸,瞧起来比父亲要年轻一些,人极精神,说话中气十足,面相又十分和蔼。谢二夫人,则是一张圆圆的富态的脸孔,见了朱子珮,满眼的笑意,柔和极了。

      朱子珮记得,小时候她和谢家往来频繁,可后来入了荣王府,便少了很多走动。再后来,嫁给白府,联络就愈发少。望着舅舅、舅母慈爱的模样,朱子珮心里有些后悔。

      “舅舅、舅母自京城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了。”余光又瞥见一旁椅子上坐着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哥儿约莫和她一般年纪,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姑娘,秀秀气气的,另一个哥儿五岁,还是个胖嘟嘟的娃娃。

      朱子珮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了两转,遂扭了身子,转头去给那个哥儿见礼。“这位便是继松哥哥了罢?子珮问哥哥安。还记得我五岁那会儿在外祖家做客,松哥哥领着我去摘外祖母院子里的枇杷哩。”

      谢继松也起了身还她的礼,却闷闷不接话。还是谢二夫人提着帕子笑了:“个鬼精灵,你外祖母那院子里的枇杷树是不让碰的,见你来了,你外祖母倒也没责你,回去之后,只叫松儿去领板子去了。后来你晓得了,又写信来京城,说你爹也给你打板子。”

      朱子珮笑盈盈的回道:“可不是呀,那时候都怨我不懂事儿,还连累了继松哥哥一起受苦。还恕哥哥饶恕我呀。”说罢,向着谢继松投去一个诚恳的目光。

      谢继松大窘,“小时候的事儿了。说来也都怪我糊涂,怨不得妹妹。况你我也大了,我还能记妹妹的仇吗?”

      朱子珮这才调转了目光,喊了谢温妤和谢继柏的名。

      三个孩子间,倒不讲太多虚礼,各自问了安便归了座。

      朱子珮望向一旁的朱子珺,上一世记忆中的大姐是四十余岁的贵妇人,虽朱、谢颓败,荣王府亦有折损,但大姐和大姐夫单独立了府,这一场灾祸对他们两个影响并不大。如今眼前的朱子珺,正十二岁,已经修长身段、眉眼成型,走的是华贵小姐的风格。朱子珮知道,这一世如无差错,长姊还是会嫁入荣王府,若运气好些,姐夫不必立府封郡王,而是被选为世子,姐姐将会是未来的荣王妃。
      长姊前世还算福寿双全,幸福圆满,就是在子嗣上略艰难了些,朱子珮觉得美中不足,暗自咬牙:这一世,该把这一项缺憾,也早早帮姐姐去了才行。

      礼都见完了,谢家是客,朱家是主,谢二老爷不慌不忙给朱家众小辈每人一个荷包。朱子珺连连推辞:“在京城承蒙舅舅、舅母抬爱,眼下还要收舅舅的礼,实在惭愧得很。”

      谢二老爷冲着自家姐姐看了一眼,朱夫人便仍劝着子珺收了。“都是自家的心意,你收着,往后承的情,等咱们都老了,还不是指望你们这些小的来还的。”

      王家请了盛京最出名的才子竺先生在家塾教书,王、朱二家多年交情,朱大少爷朱孝玮也跟着王府的公子们一起念书,是故今儿早上,独缺他一个。

      二小姐子琼也有一份礼,孙姨娘默默站在子琼身后,眼睛里却晶亮发光。朱子琼温柔地垂着脑袋,轻声谢道:“谢谢舅舅、舅母抬爱。”

      二少爷朱孝琪跟谢继柏年纪相仿,都还是年画娃娃的模样,脆脆的童声说着谢谢,手里已经迫不及待去掏荷包,荷包里沉甸甸的小金鱼儿滚在手上,眼前顿时明亮一片。

      朱子珺并不打开来瞧,只是瞥了一眼按捺不住的子琼。站在一旁的孙姨娘心里正犯嘀咕,也不知道谢家送礼会不会厚此薄彼,只顾着嫡出的那三个,委屈了自己的姑娘。

      二少爷捧着金灿灿的小金鱼儿,爱不释手,又把荷包翻了个底朝天来。统共三枚小鱼儿,堆得他手心发沉,都是十足十的金裸子。

      谢二夫人和朱夫人唠起家常来,几个小的便在一旁瞧着。朱子珮只听着谢家舅母问起她的腿伤,心中一暖,到底是自家亲戚。

      “那顽皮东西,赏花的时候跌进莲花池子里去了,倒没生什么大病,就是把脚崴了。”

      谢夫人抚着茶盏,语重心长道:“姐姐,可不是我要咒子珮的,女孩儿家的,还是防着些,万一落了疾,以后可就麻烦了。”

      朱夫人晓得其中厉害,颇为无奈道。“好在她是个福大的,大夫已经瞧了,落不下遗症。”

      二人无非是寒暄些养儿的苦恼,两家的主心骨聊的,那才是大事。

      听闻连襟调任锦州知府,比自己这个同知还高出一级,晓得泰山家的这是又得了陛下青眼,只怕谢二调任是小引子,后头又要用谢国公办事了。

      谢、朱两个爷们儿聊前朝大事,妯娌之间也能聊聊育儿经,可几个小的眼巴巴看着,极为无聊。朱夫人便叫朱子珺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去花园里玩去。

      朱子琼跟在大姐后头,早已迫不及待悄悄解开荷包,伸指进去点了一点:不多不少,也是三尾小金鱼儿。

      朱子珮看在眼中,觉得鄙夷,却也不理她,只叫丫鬟们搀着进园子里坐了。

      烈日炎炎,然这园子里尽被绿植,藤萝绕柱,绿茵茵的,既挡了毒辣日头,又有花木葱茏,极为好看。朱子珺是里头最长的,这儿每一个她都需看顾到,若只吃茶赏花,谢大少爷觉得别扭,两个小娃娃自然也坐不住,便提议,叫底下人把在井里镇着的西瓜扛来,一齐享用。又怕烦闷,说是要对诗顽。两个胖娃娃都才开蒙,自然是念不出什么诗的,便叫他两个每回来抽签,好定主题。

      规矩便定成了这样:

      谢家四个自在同一边,朱家三个,也在同一阵。两边都叫最小的哥儿来抽签定主题,之后便轮流按照这主题背出一首诗来,若都对出了,便能吃一丫西瓜。若对不出,这一阵都没有西瓜吃。

      望着端上来已经切好的红艳艳、冰凉凉的西瓜,众人口水直滴,谁也不愿意输。

      两个小的只眼巴巴盯着西瓜,可剩下四个大的,已经“面和心不合”,都打起了叫对方好看的心思。气氛有些焦灼起来……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千里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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