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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再见了,我的学生时代(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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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生命与告别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毕业那一年,楼道的录音机里整天放着罗大佑这首《光阴的故事》,歌声响起的时候,心也随着一起飘飞。
白色的雪季,绿色的圣诞节。窗外飞舞的雪花使世界变得朦胧。温柔的圣诞之夜,圣诞树上挂着迷一样的灯。烛光闪动,绿色的圣诞卡排满一段有一层白雪覆盖的线绳。
带着甜甜的笑意,我们唱起了圣诞歌。心中的伤感也被镀上了一层温情。从那个时候起,我准备开始快乐地生活了。对过去的一切,我只微笑着摇摇头,我已不再眷恋,不再发出声声的叹息。
只是偶尔有人提起了从前的旧事,才禁不住独自泪落满襟。但觉得那些已经都是很遥远的故事了。
在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旧梦中,走着那时的我,好孤苦、好单纯、好无知、好迷茫-----,在我的眼里,世界有如白雪的颜色,纯洁而真诚,那不过是用幻想之心塑造的童话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有善良机智的墨镜,潇洒柔情的冷君,仁厚诙谐的海固、情深义重的少蔚-------。后来终于有一天,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灰姑娘的魔咒消失了,童话世界的小姑娘迅速长大成人。在她面前,世界展示出它的本来的面目,她再也找不到他们,那些陪着她在童话故事中长大男孩儿。因为故事结束了,少女和他们都被留在了故事中。
我有了我的新朋友。我同他们一起分享了绿色的圣诞节。在他们中间我重新活跃和快乐。然而,我走进的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没有童话,童话过去了。新的世界中,我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控制自我,学会了判断,不再有那种完全投入的依赖、信任、听从和崇拜。在我的内心有一部份变得冷漠了,实际了,没有了幻想的空间。
但这不等于我不怀念哦。人静和心烦的时候,我还会去看那片荷塘,去看那片密密匝匝的莲叶,虽然冬季的时候那只不过是一片枯萎残败的莲梗。我甚至还去过清水湖,在墨镜带我涉过的那段清流边徜徉。
我怀念他们,怀念那时我们一起走过的生活。我把他们都封存了,封存在我的记忆和故事中。
现实生活中他们还围绕在我的周围,去上课的时候,我可以见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可是他们的世界已经不属于我了,我们被分隔在不同的世界里,我们的世界中互相都没有了彼此。
大学的最后一年,我同冷君,海固,少蔚和墨镜都没有了接触。平常在学校的日子里,有很多时间我都在自己渡过。我看了很多书,福克纳、杰克伦敦,毛姆,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西蒙波夫娃-------,和这些作家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他们是我的,可以给我讲整夜整夜的故事。眼眶酸酸的,泪总是流下来。
我想要到达的地方虚无缥缈,没有人陪伴。只有我自己,我必需孤独而行。
我虽然报考了研究生,却从未做过认真应考的准备,我已经不愿意再继续上学。
大学四年,我对我的学业越来越不感兴趣,陈旧的学术观念常让我觉得滑稽可笑。
记得哲学家福柯说过:“监狱权力通过戒规驯服□□和精神,大学教育则通过学科驯服个体的身体和思想,使之服从统治权力的规范。”
当我们探究起大学四年都学了些什么?新闻采访的真谛是什么?这些很深奥的问题时,我们常常很便宜地引用老师上课时的教诲:要层层依靠党委。
真能层层依靠党委,还要我们在这里学这么长时间干什么!有时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教我们去做一个新闻工作者,还是在教我们去做个官秘书?
不过,我们这个专业的东西本身就很难教,尤其在当时的环境下,只教我们做□□,做政治宣传的扩音器,新闻工作者本身需要具备的独立见解、知识和才能都不被重视和强调。
这不难理解。改革开放是渐进的,我们这种充满政治敏感的文科学科,其教材自会比时代的变迁更要滞后一节。
象我们这种恐怕自己由于无知而遭到蛊惑的学生,总会一边听讲还得一边分析,老师讲的东西是不是真有道理。一但发现观念滞后,就不敢认真听了,听了也不敢吸收。我们开玩笑地为自己开脱:谨防中毒。那时上课,总会出现上边大课,底下小课的现象,除了学生们对自己要求不严外,所授知识不具吸引力也很有关系。
即将毕业的前夕,我和千千一伙去了趟承德。爬山的时候,我们总在听着崔健的那盘磁带《一无所有》。那带子刚刚出来,还没有流行,是那几个男孩子拿来的,他们还带了录音机。
那山很空旷,远远的。我们一帮子人也很轻松,没有一点负担。大家既亲切又疏离,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
往棒槌山上爬时,太阳很热,四际无人。我和千千在一起走,总是踩着节奏。天高地远,让我想起万山,想起清水湖------。
录音机里的乐曲,给古老的避暑山庄平添了一种超然的色彩。背录音机的是三哥,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牛仔衬衫,那样子很清新,一副现代人的装扮。
千千显得吊儿郎当的,心不对口,口不对心地一路胡说八道。我们的录音机走到哪都放着: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那曲调在大山里环绕着,无论我们走多远,大家都听得到。阿隆说他根本不怕走丢,一听这调子就知道我们这伙人在哪儿。
毕业以后,当我再听《一无所有》这盘带子时,我的眼泪几乎都流了下来。那时的心境,说不出来。
去承德,是我大学的最后一年,最后一次,和最后一批朋友们出去玩。空旷的山野中,我们抱着录音机,听着那有些萧瑟,有些颓废的曲调:“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默默地向前走着。
大学四年即将结束,怀了单纯的欢乐,怀了淡淡的忧愁,我们就要告别漫长的学生时代了,等待我们的还有一个漫长的未来。
一切都将不一样了。我们自己微笑着送走了过去,送走了心中的眷恋,我们对未来抱有期待和幻想。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来到了承德。在四际无人的旷野,在泥土芬芳的地方,同着一群新结识的伙伴,共享着学生时代最后的那片欢愉。
这是最后一次重温,也是最后的一次告别。那连绵的山,那晚霞,那旋律,那些正和我们走在一起晃动着的身影,那飘之于空气中的语言的碎片,一切都会在我们的旅程结束后抛入记忆。
对我,这是一次告别之旅。旅途结束后,我心中的学生时代,及其所带来的光彩和忧伤也就从此结束了。
离开承德时,回望落日之中的山峦,在心中挥了挥手:再见了,我的学生时代。
我不知道我们要成长到什么时候,这世界才能真正归我们所有?我们才能真正掌握住幸福?
那条寻找爱的道路,遥远而漫长。我们可能会遇到许多,挫折、快乐、痛苦、迷惑-----,但我们终究会找到的,因为已有清风,已见到了太阳,已瞧见了花朵------。
我们飞跑,我们寻找,头顶花冠的男儿、女儿们在为我们导航。我们可以进入天国的乐园。我们需要快乐和信心。
未来在吸引着我们,霓虹灯在我们眼前闪烁,世界五光十色,希望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