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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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历四年，春，一片摇摇欲坠的三月风烟里，海不扬波，烽火无警，正是百年一遇的太平时节。
梵波山脚，不知名的边陲小镇洋溢在一片和平的气氛之中，赌场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小地方的百姓不懂什么高雅的玩法，简单的几条长桌拼在一起，丢丢骰子，打打牌，欢声笑语中夹杂着骂街的话，倒也非常鲜活。
在一方不太显眼的小角落，传出了一声大过一声的喧哗。
“老子还就不信了！”桌前银两哗啦啦地一把推出去，一彪形大汉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愤怒地又投了一把，俨然已经赌红了眼，“老子继续赌大！”
长长的赌桌围满了人，对头坐着一个个子并不高的女孩，不疾不徐道，“赌小。”
她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一张鹅蛋般玉润雪白的小脸，杏眼不笑亦弯，灵动非常。她看起来也就及笄上下，虽然穿着一身简陋的粗布麻衣，却已透出一股美人风韵来。
周围簇拥的都是些看热闹的人，起初并不多，在女孩连赢了十局后，渐渐有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但女孩谁也不在乎，连赢十局也不当回事，浑身上下一股淡定劲儿，她一只手支撑着下巴，一手不停地从旁边碟子里捻起芋泥糕，一块接一块往嘴里送。
这时骰子掷出去了，那彪形大汉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等骰子一停，整个人趴过去数了一遍点数，险些气得要掀桌了。
“又是小！”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
女孩唇角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亮晶晶的眼睛弯起来像是天边的明月。
她伸手拢着银钱，兴高采烈。
“你他奶奶的腿——老子就不信了，”大汉孤注一掷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狠狠拍到桌上，几乎是咆哮着道，“再来！还赌大！老子把房契都压这儿了！要没本事赢回去，老子要你这小贱人回去给我当偏房——”
女孩一愣，“偏房是什么房？”
旁边有人热心点醒：“就是他的小老婆。”
“好好好。”女孩眯了眯眼，对这见色起意且用心歹毒的威胁不以为然，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围观之人顿时兴奋地开始起哄，这下精彩了，一个赌地契，一个赌身契，不管哪边输了都有的好看了！有人甚至还看事不嫌事大地吹了几声口哨，给那已经赌红了眼的大汉激得更加狂热。
骰子掷出，女孩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暗中又捏了一个小法诀。
千呼万唤中，骰子停了下来，女孩的神情却一怔。
咦，怎么不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汉仰头撕心裂肺地笑，“这次开的总算是大！小贱人！给老子乖乖回去暖床吧！”
女孩嘴唇一抿，小声说了句：“无趣。”
说罢，片刻都不停留，身形轻盈地往外一跳，拔腿就跑。
大汉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你他妈的竟然敢跑，给老子站住！”
本就闹哄哄的赌场变得更热闹了，人群乱成一团，有拦人的，有躲闪的，有前后进退两难的。女孩在这片鸡飞狗跳中左右开弓，身轻如燕，居然完全不受阻拦，像泥鳅一样滑溜地钻进了后堂。
在穿过门栏的时候，她那头杂乱无章的黑色假发被掀落，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般倾泻出来。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迅速缩小，眨眼间，那身不太合身的粗布麻衣只剩下个空壳，衣衫飘落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从衣领中一跃而出。
它四肢修长，身形灵动，七尺高的后堂围栏在它眼中如若无物，一跃而出，矫健地落在安静无人的赌场后街。
白猫的四爪在巷道中疾奔，雨后尚有些泥泞的小道都无法往它身上溅上泥点。正跑着，前方的一侧忽然窜出个人影，恰逢小猫抬起前腿预备起跳，躲闪不及，一猫一人狠狠相撞。
“喵呜！”
它受到惊吓，肉垫中伸出锋利利爪，狠狠抓进对方的肉里。
对方吃痛，双手抱着猫，往后踉跄了几步依然没站住，往后一倒跌坐在了地上。
“好痛！”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没来得及缓一下，便看向怀里的小猫，“我没压着你吧？”
他自个儿摔了个结结实实，却还先关心起猫有没有事，甚至伸出手想摸摸它的头。
小猫背上的白毛炸开，龇牙咧嘴冲着那人哈气。
“别凶别凶，我刚刚真没看见你，不是故意的——”
见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小猫这才合上嘴，它舔了舔鼻子，圆溜溜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他的面容。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清瘦，面容俊秀，头顶用树枝旋了个发髻，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褐色衣裳上缝缝补补已有好几个补丁，洗得都有些发白了。虽说浑身透露出一股贫穷的气息，但依旧将自己收拾得非常清爽。
后头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那大汉带着一票人追了过来，四下张望一圈，看见的只有坐在地上的少年，和他手里抱着的一只猫。
他伸出手，指着少年，恶狠狠道：“你，看见一个女人从这跑过没有？”
少年抬起头，手臂微微收紧，有些受惊般将小猫往怀中挡住。
“嚯，我当是谁，你不是温家那丧门星么？”大汉看清他的脸，狞笑一声，继续恐吓道，“你他妈要是敢骗老子，老子等会儿就去找你爹，让你爹来管教你！”
少年往后缩了缩，漆黑瞳仁中眸光却非常笃定：“真的没看见。”
“妈的——继续找！”
等那群人骂骂咧咧走远了，他才将小猫从怀里放了出来。
小猫略微一挣，就从他臂膀中跳了出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上，扑哧扑哧甩了下毛。
少年蹲在旁边，笑盈盈看着它：“你是不是偷别人家的小鱼干啦？”
“喵！”你才偷！
他笑了一声，尽管全身都沾了泥水，心情却似乎很是愉悦。他伸出手摸了摸小猫的耳朵，盯着它的一身雪白的短毛，感叹道：“你的毛真漂亮……”
小猫眼睛一眯，似乎不太乐意接受陌生人的触碰，但考虑到刚才对方算是保护了自己，于是哼唧了一声，由着对方撸了一把。
手指触摸到那光滑细腻的短毛，少年有些震惊：这手感也太好了吧！
他常年和粗活杂物打交道，一天到晚摸的不是扫帚就是抹布，穿的也是最便宜的粗麻衣服，从没摸过这么舒服的东西，忍不住伸手一捞，将小猫捞到怀里，从头到尾又撸了好几遍。
“喵喵喵！”你够了没有！
它不满地蹬着腿，嗷嗷叫着再次挣了出来。
这次它没做停留，后腿一蹬，轻盈地跃上高墙，纤长的四肢看起来格外优美，它像是知道自己是猫中美猫，逆着日光，甚是骄傲地朝下望了一眼。
只匆匆瞥了一眼，它便高昂起脑袋，踩着小碎猫步，一溜烟没影了。
少年没来由的一愣，那须臾间，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觉得那只猫儿的眼神，有点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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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波山上，初春时节，正值万物复苏。雨后的山林间云气精神，嫩绿的枝丫争先恐后抽着条儿。
小猫轻手轻爪地潜入一处洞府，洞外的鸟雀儿正叫得欢快，正是浑水摸鱼的良辰吉时。
绕过几个洞口，它来到洞府的主室，偌大的空间内蓄着一汪清池，正上方是天然形成的一个露天大洞，可以看见碧蓝如洗的天幕。雨水过后，仍有滴滴答答的水流顺着洞口往下淌落，与外头鸟鸣交相辉映。
清池一旁，是一处较高的平台，平台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细草，一个浑身白衣的人影正背对着盘腿坐在那儿。
小猫鬼头鬼脑地看了几眼，脚步更轻，想从门口穿过去。
不料，猫爪刚抬起，那人就跟背后长眼似的，出声道：“小白，你刚去哪了？”
小猫耳朵一耷，默不吭声走了进来。
没听见回答，那白衣人转过身来，他生得气宇轩昂，丰彩熠熠，明明是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长在那张有些冰冷的脸上却显得不怒自威，浑然一股不容亵渎的贵气，让人不敢有半分其他心思。
半晌过后，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你刚去哪儿了？”
小白一跃跳上他打坐的青草台，讨好地用毛茸茸的脑袋死命蹭着他洁白似雪的衣衫，同时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那双碧绿的猫眼瞳仁放大，水汪汪可怜兮兮的，它蹭啊蹭，直到自己后颈一凉，整个猫被对方提溜了起来。
白伍玄将它拎至自己眼前，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一层薄怒。
“不能化形了是么？”
“喵呜~”
风暴来临前的平静。白伍玄面不改色，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吗？”
“喵……”
他忍不下去了，气极反笑：“因为你学艺不精，每日只能化形一次。”
小白这次不吭声了，耳朵缩到脑后，像一只海豹。
“让你在山泉边打坐练习聚气，你倒好，跑去山下化形玩儿？还以为我不知道？”白伍玄手一松，一挥，凌空抽过一条劲道新鲜的藤条，啪一下打在地上。
小白吓了一跳，喵呜一声弹开，开始在洞府里上蹿下跳。
白伍玄气得发抖，捉着藤条追着它跑，边跑边骂：“还跑是吧？我说的话不听了是吧？你还跑？你给我站住！”
“再跑你就别认我这个师父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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