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人见城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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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身披灰白色裘衣，头戴兽首面具，正是那落迦。
他在门口驻足了片刻，默然进了屋子，对眼前鸡飞狗跳的二人视若无睹，径直走向堆着一排排陶制炊具的架子前，低头一件一件看了起来。
待最后一只螃蟹被丢进木桶，高濯终于哭完了，手心手背全是眼泪，顿时觉得好没面子，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假装无事发生，准备去院子里转悠一圈吹吹冷汗。
不料，她刚一扭头，就见这几日心心念念的军师，她的“白月光”那落迦大人，此刻正站在身边五米开外的炊具架前，手里拖着一只漂亮的陶瓷坛子，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高濯：“……”
那一刻，无数行大小不一的字犹如万马奔腾踏着她的天灵盖飘过——
完求咯……
我刚才哭得跟死了爹一样被军师大人看到咯……
没脸见人咯……
……
慎郎长居三丸，压根就没见过几次军师，乍一瞥见那身古怪的装束，直接吓得浑身僵住，呆站着动也不敢动。
整个膳房陷入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半晌，那落迦若无其事地抬了抬拖着坛子的右手，淡声：“还有吗。”
无人应答，一个被吓傻了，另一个则是望着那坛子发怔：“啥？”
似乎并不想重复自己说过的话，那落迦没有回答她，转身就走。
“哎……等等！军师大人！”见他要离开，高濯登时急了，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一把扯住狒狒皮的衣角，激动不已：“天哪！白月……大人您不要走哇！奴婢不是有意走神的，就是看到您太高兴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人想要什么？陶坛子是吧？有有有……啊不对，没有！不过没关系，不就一个坛子嘛，奴婢可以给您烧啊！”
原本盯着那只抓在裘衣上的手沉默的那落迦闻言侧过脸，语调中明显带着一丝极力克制过的忍耐：“怎么烧。”
“奴婢帮您……”
“不用，”他冷硬地打断高濯，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衣服，站得离她远了一些：“你直接告诉我。”
“哦，”高濯不敢反驳，撇撇嘴，仔细回忆了一番，便将在陶窑山亲眼所见的制陶方法不遗巨细地尽数说给了他听。
“其实奴婢只是见过别人烧陶器，偶尔搭把手，没有正儿八经自己动手做过，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的啊……”半天没有听见那落迦的声音，高濯也有点心虚，小声补充：“但、但应该是差不多的，您多试几次呗，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去一趟陶窑山，奴婢在那也算有熟人……”
那落迦一言不发听她说完，静默片刻，随手将坛子放上了灶台，转身。
眼看他又要走了，高濯急的直咬大拇指，终于下定决心，在那个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前追了上去，道：“那落……军师大人！”
步伐停下，那落迦平静地侧首：“还有什么事。”
高濯噎住。
天知道她多想扯着嗓子嚎一句“我没钱吃饭了！能不能让人吃肉啊！”然而，一对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眶，便有种潮水没顶般的压迫感，叫她身不由己想要伏低做小，不敢造次。
好在高濯意志力惊人，勉力压下心头这种怪异的感觉，强作镇定，咽了咽口水，正色：“奴婢有办法给阴刀殿下治病！”
沉默。
须臾，那落迦哦了声，言语中尽是不以为然：“是吗。”
“是啊是啊！” 压迫感消失，高濯一时浑身轻松，点头如捣蒜，“根据奴婢的经验，殿下的情况复杂是复杂了点，但也不是不能改善，就是可能没有那么快见效，只要……”
“好了，” 那落迦没耐心听她下文，转身迈步：“有什么话，去了殿下面前再说吧，跟我走。”
高濯大惊失色，这是要带她去见传说中的少城主了？怎么这么快，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然而军师有命，想要反悔也已经来不及，想想日渐空虚的胃和淡出鸟的嘴，高濯咬咬牙，跨出两大步跟了上去。
***
在人见城里住了这么多天，高濯还是第一次见到清晨的本丸。
拨开雾气，偌大的城郭沐浴在熹微晨光里，安静，虚缈，如同一纸画境。
作为一座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本丸虽说相对于前两轮城郭小了些，却也更为庄重严密，四面樯橹，御殿林立，苍木遮天蔽日，天守阁傲然矗立，几乎是人见城的缩小版，真真正正的城中城。除了两位主公，这里原本还住着一些地位较高的家臣，后因人见阴刀身体不好，不喜人多，家臣生怕扰了他静养，便都撤去三之丸住下了。
幽室门口的两名小厮头一次见到军师带人进来，还是个小姑娘，皆好奇地盯着高濯瞧。那落迦拉开纸门，让高濯等在原地，自己撩开屋帘走了进去。
随着帘子一起一落，高濯窥见了幽室的一角，屋子极暗，几乎不见一丝光线，一扇屏风立于中央，隐约可见袅袅香雾在空气中浮动，似乎还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那里。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阵也不见屋子里的人下达指令，不免有些紧张，一紧张，视线就开始上下左右乱瞟，就见右边那名小厮正一个劲儿地朝她递眼色。
高濯盯他半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纳闷地做了个口型：“你瞅啥？”
小厮急的跺脚，一只手狂指自己的膝盖，高濯瞧着他的动作，担忧：“你膝盖疼啊？”
小厮扶额，左边的小厮实在忍不住了，指了指她的腿，又指了指榻榻米，声音压低到极致：“跪——下！”
“噢！”高濯恍然。
她这双膝盖除了当初为保命跪过杀生丸，之后还真没再跪过别人，长时间不用，竟把规矩给忘了。
想了想，跪就跪吧，就当跪衣食父母了。
高濯当机立断，直挺挺就跪了下去，膝盖磕在榻榻米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咚”，生怕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两个小厮都惊呆了。
她这边正挪动膝盖调整合适的跪姿，就听一个略低的，温柔清软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是阿濯姑娘吗。”
我去！高濯震惊，这位殿下可真会掐时间，这么久没吱声，该不会就是为了等她跪下来吧！
她有些郁闷，定了定神，跪直了：“回阴刀殿下，是奴婢。”
“听军师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对我说？”
谁要当面对你说啊！高濯欲哭无泪，里面这位可不是普通领导，是BOSS！她应该开个什么样的头比较好？殿下，听说您病的不清，奴婢来给你治治？那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绞着衣角，支吾：“是、是挺重要的……”
“你在紧张？” 那人语调微扬，带了丝兴味。
“没……”高濯下意识想否认，又觉得主子积威之下不应该表现的太过镇定，结结巴巴地改口，“有一点……”
那个声音笑了下，柔声安抚：“你无需拘谨，我很早就对你在不归山的英勇事迹略有耳闻，一直都想见一见你，得知你要来人见城，我特地嘱咐家臣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契书，就是希望你能够留下来。”
高濯怔住。
只听他淡淡地道：“我虽有纳贤之心，亦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随之理，追随我这样的主子，委屈你了……”
声音低淳优美，忧郁中透着黯然之意。
高濯一时无言。
多好的殿下啊，温柔善良，通情达理，身体不好又不是他的错，干嘛那么贬低自己！
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同情，高濯擦擦有点酸胀的眼睛，小声：“奴婢还以为……殿下是因为美人……出月城少城主的举荐才留下我的。”
“出月城少城主，”人见阴刀低声重复了一遍，微讶，“为何这么说？”
高濯奇怪：“如果不是他，您怎么会知道我会来？”要不是那位美人哥哥指了一条明路，她压根就不会想到来人见城啊！
屋子里静了一阵，人见阴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思忖片刻，道：“我的确知道这么一个人，听说他私自带家臣前往不归山，之后便音信杳无，不过……” 他停了半晌，突然轻轻地笑了，“不归山里的东西，不是只有他出月城的人想要呢。”
……不归山的东西？
高濯愣了下，猛地想起来——
是那个传说中有驻颜益寿，死而复生奇效的宝物，四魂之玉！
她立刻就明白了，难怪人见阴刀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想来一定是他听说过四魂之玉的作用，为了治好自己久病不愈的身体，也派人去了一趟不归山，只可惜晚了一步，女郎蜘蛛被除掉，四魂之玉的碎片也落入他人之手，沿途一番打听，恰好途径她曾停留过的城下町，自然也就得知了那天晚上发生在山中的事情。
毕竟自己回到城下町后可是当着整条街的人面前把消灭女郎蜘蛛的经历吹了个天花乱坠，那帮老百姓只怕是逢人就夸她是个大罗金仙呢！打听她的去向那还不容易得很？
高濯当场羞得想给自己挖个坟，主子啊！您误会了，咱真不是什么良禽啊！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人见城日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