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执酒白衣

49、匪类

　　原静姝也算是朝廷命官，朝堂上的事情得到消息还是很快的，但是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等事。
　　她侧头看了夏戈一眼，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她顿时暗觉不好。这样大的事情，竟然还未传来消息，到底是当地官员有意隐瞒，还是有人故意遮掩？
　　她问道，“难道当地的官员都不管么？”
　　却是一旁的石头说话了，“哼，一开始那些狗官都忙着和奸商们赚黑心钱，一起抬高粮食价格，后来一看流寇四窜，跑得比我们都快，哪里指望得上？”
　　原静姝沉下了脸，她没想到江南的局势已经这么紧急了。宁州知州是江家的人，她不相信这么大的事江桓会不知道，然而朝廷内外竟没有一丝风声，怕是信息都被江家扣下了。可是这样做对江家有何好处？若是真的引发了暴动，那......
　　原静姝脑中灵光一现，对了，就是暴动！一旦引发暴动，雍国陷入慌乱，可不正是起事的好时机？到时候随便取个“清君侧”的由头就行了。
　　真是好险，若是今日没能得知这回事，只怕事后的发展就如她想象中那样了。好在天不亡雍国，让她知道了此事，也好提早打算。
　　她从荷包中将几个小银锭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罗铮看到了她的动作，脸色有些难看，“小姐这是何意？我们没想过用身世获取同情。”
　　原静姝笑道，“这就算是我在你们这买消息花的钱吧。我看那几个女孩身体不好，像是饿坏了，你们去买些吃食来。若是饿病了，送到医馆去治更费钱了。”
　　其他的小孩不像罗铮懂得多，看到桌上的银锭，眼睛亮晶晶的，一旁的石头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还是不自觉的向桌上瞟。
　　原静姝看着这孩子，心中失笑，她如今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石头脑子不聪明，但是很讲义气，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她没必要去计较，但是该教育的话还是要说。这也是因着她对这些小孩心有好感，否则何必去提醒？
　　她将石头招过来，道，“你为了朋友不惜去偷窃，说明了你讲义气，但此类事情今后不可再做。即使你没上过学，也应该知道偷儿不是好人，偷东西也不是好事。若是偷到别人的救命钱，你又当如何？很可能有一个人会因为你的行为而死去。”
　　石头听进去了她的话，但因先前被训过，脸上抹不开，低声嘟囔着，“我才不会去偷穷人的钱呢，要偷就偷你这样看起来富裕的。”
　　原静姝好笑，她用手点了点石头的头，“今日你碰见了我是运气好，若是遇见一个纨绔，一顿打是逃不了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花钱治病。而且，你今日就讨得好了么？”
　　石头看着她身边的夏戈，缩了缩身子。若说夏戈做了什么让石头害怕的事，也不是，他不过就是追上去将荷包拿回罢了，但是他本就为人冷淡，一旦面无表情更是浑身冒寒气，让人一看到就不自禁被震慑住了。
　　原静姝心中还想着方才说的事，此时也没心情去慈云寺上香了。若整件事真的是她所料想那样，接下来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了。她必须要让整件事情被他人知晓，并且信服。
　　和这些孩子道了别，她走出门，离得远了，方对夏戈道，“夏将军可还要上山？静姝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将军可否将静姝送到山下去？”她的脚伤不算严重，自己慢慢走也可以，但是这毕竟是山地，若是有什么闪失，不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夏戈点了下头，“可。”
　　见他又要蹲下身子，原静姝脸上泛红的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就跟在夏将军身后慢慢走就是了。”
　　夏戈也没坚持，只是隔着衣服握住了原静姝的手腕。原静姝知这是防止她再次摔倒，也没挣扎。
　　两人就此离开，不知身后屋子里发生的对话。
　　石头在两人走后忽然道，“罗哥，你说那帮流匪能窜到都城来么？”
　　罗铮不以为然，“别担心，平安县距离都城太过遥远，何况城门外有军队驻扎，怎么会放流民进来？”他们当初之所以能混进来，还是占了年纪小的便宜。
　　只是罗铮却没想到，江南大旱，有旱情的可不止一个平安县，宁州一共二十一城，只要其中一半大旱就会引起饥荒。若是知州再无作为，百姓暴动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都城离平安这个小县城很远，但是都城所在的崇州离宁州可是近的很。

　　下山的路上，原静姝生怕再冷场，所以先说道，“那个叫罗铮的少年倒是不错，心思缜密，博学多识，性格沉稳，若能好好培养，前途无量。还有那个石头，虽说聪慧不足，但好在心性单纯，又讲义气，要是教育好了，未必没有一番出路。”
　　夏戈道，“能从平安县一路来到都城，这几个孩子都不简单。”无论是领导者还是被领导者，他们定是都有自己的优点，那些或是娇蛮或是自满的孩子是活不下来的。
　　原静姝点头道，“若不是江南大旱这件事太过重要，我倒是想帮帮他们，如今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夏戈沉默了一瞬，道，“若你真想出手，我可以帮忙。”
　　原静姝惊讶，继而笑道，“如此一来，倒要麻烦夏将军了。”夏戈毕竟是东浪公世子，比如今的她名头可是响亮得多，若他出面，倒是对那帮孩子更好。
　　虽然如此，她却有些好奇，“罗铮送到书院就好，其他的人夏将军是要直接带回府中么？”
　　夏戈道，“石头反应灵敏，性格直率，是当兵的好料，我想将他送去武院。其余的人，你觉得呢？”
　　原静姝想着那个单纯的小孩，去习武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其他的孩子就有些难办了。她的院子那么小，上哪放一堆孩子呢？夏戈也是，时间短了还好说，长时间养着一群孩子是怎么回事？何况若是真的把路给他们铺的平平坦坦，这些孩子长大后也未必会知恩图报，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在哪个年代都屡见不鲜。
　　原静姝摇头道，“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好方法，不如就让他们先签下身契，等到长大了若是有能力也可赎回。东浪公府宅子大，想必也不缺这几口吃的。”她后一句就是在说笑了。
　　夏戈却点头应下，他的想法与原静姝差不多，总要告诉这些孩子有付出才有收获，虽说他并不缺几口吃食，但也不是没有原则善良的人。
　　将这件事解决完，原静姝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个包袱，正要再说些什么，夏戈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扯着她小心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
　　原静姝见他如此谨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暗自提高警惕。
　　夏戈为人冷淡，但却心细如发，青云山湿气有些重，脚下的山路踩上去会留下痕迹。他同原静姝上山时明明只有一串脚印，结果下山时竟多了许多杂乱的鞋印，而且从中可以看出，这些人穿的是简陋的草鞋。
　　在一个寺庙的后山忽然多出了这么些穿草鞋的人，不是太奇怪了么？
　　夏戈正诧异着，眼角处瞥见了灰色的衣角，他来不及和原静姝解释太多，就将她扯到树后躲好，而原静姝也乖乖的不漏声息，倒是免去了他许多麻烦。
　　将两人的身影藏好，就听得一个粗粝的男子声音传来，那人大概是没注意到脚下的脚印，没想到会有人在此处，也没将声音放低，而是大声道，“我说老二，我们好不容易来了都城，有什么鸟用？连城门都进不去，我们怎么把那群富得流油的贵族搬空啊？”他的语气不太好，怒气冲冲的。
　　另一个声音响起，比前一个男人嗓音细些，听起来有些阴险，“我当初提出来要到都城的时候，你可是跑的最欢的，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质问我了？”这个人应该就是老二了。
　　前一个男子怒道，“我叫你一声老二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我二哥了！”
　　又一个男子出言打断他的话，“好了老三，老二当初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都是同意了的，现在才反悔有什么用？方才的话不是让弟兄们寒心么？老二，当初是你说宁州各城饥荒，没啥油水，提出来都城的，咱们一路上也算是费了那么多劲，总不能最后一步失了足。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二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坑自家兄弟。你们可知这山是什么山？山上又是什么地方？都城外青云山上的慈云寺，可是官家夫人小姐来烧香拜佛的地儿。只要咱们闯进去，光是这些人身上带的首饰就够咱们下辈子的了！”
　　大哥有些犹豫，“这可是都城......”
　　“都城怎么了？”老二道，“咱们可是一路上烧杀劫掠来的，还怕几个娘们？反正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走人，宁州如今那么乱，朝廷哪有闲心来抓咱们？”
　　大哥想了想，最终还是心中的贪欲战胜了恐惧，下定了决心，“好，就干它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