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阳枝

19、第十九章 从前

　　毫无意外的，林楠在书房找到了晏子川。
　　在这栋房子里，想找到晏子川真的太容易，不是在卧室，就是在书房。他好像天生就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觉得客厅是公共的，厨房是阿姨的，只有书房和卧室是他的，连打扫都是自己亲自动手，不让阿姨碰触。
　　除了林楠。
　　晏子川总是赋予林楠各种特权，允许她侵入他的领地，允许她与他共享一切。
　　其实，林楠更觉得，晏子川是把她也划归到了他的领地中，变成了领地的一部分，所以他才会大大方方地让她出现在他的领土上。
　　抬头就能看到，伸手就能摸到，才会让他有安全感。

　　晏子川很少主动离开林楠。更不会做完那档子事后，深更半夜穿戴整齐，坐在电脑前一个人喝酒。
　　书房的灯都关着，只有从门口透过来的一束走廊的灯光打在晏子川脸上，晏子川嘴唇微挑，黑眸凝视着手中鲜红的液体，像极了专门在夜晚吸人鲜血的伯爵。
　　危险，而诱惑。
　　与五年前的晏子川判若两人。

　　林楠恍然想起五年前，她刚在车上言辞拒绝了晏子川，接下来母亲便告诉她，她那个游手好闲的父亲染上赌瘾，不但把祖上留下的书画古董败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林家几乎是一夜之间从小康变成赤贫，林楠不得不再次踏上打工路，很快，她在朋友的介绍下到一家大型的娱乐公司应聘作艺人助理。
　　因为之前在晏子川手下的经验，林楠的面试顺利通过，并且很快被安排了艺人，林楠白天陪着那艺人赶通告，晚上还要陪她应酬。
　　艺人的应酬，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吃吃喝喝。

　　林楠跟着的艺人是个老油条，看出那个胖子制片人对她不怀好意，那人递来的酒她都只是略粘粘，一口都不敢喝。后来眼看那制片人就要翻脸，艺人朝林楠递眼色，半威胁半肯求，为了自己还没拿到手的工钱，林楠不得不冲上去，替艺人挡了一杯酒。
　　制片人有了台阶下，又看林楠并不比那艺人逊色，便改了主意，所有的酒杯都送到了林楠面前。
　　接下来，一杯接一杯，而那艺人，竟然连半句话都没替林楠说。

　　最后，林楠被灌醉了。
　　混乱中被一个男人架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在林楠所剩无几的意识里，前一刻她还想着，如果让这畜生得逞了，等药劲儿过去，她就趁着他睡死过去一刀解决了他，然后再从楼顶跳下去，轰轰烈烈了地死一场。
　　她都已经放弃了抵抗，没想到下一刻，晏子川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华夏饭店的房间里，把她从一个满身酒臭的肥腻男人手里救出来。
　　晏子川抱着她，边跑边骂她：你是傻子吗！

　　然后，她开始发高烧，梦里，她让父亲和小时候一样抱着她，哄她吃药。林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那个父亲，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渣。
　　可是，迷迷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抱起来，那人抱着她不停地走着，耳边响起了儿时熟悉的旋律。
　　林楠睁开眼，头上是华丽的灯饰，花纹繁复的天花板。

　　晏子川抱着她在书房里不停地转圈，男人明明已经流了一头汗，胳膊早就僵硬，却还一脸笑意地望着她，目光温柔地像要滴出水来。
　　她敢说，晏子川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可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逃过这样的男人，为了自己狼狈不堪的男人。
　　林楠那时候就想，不然自己这辈子就归他了吧。

　　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在被晏子川救回之后，林楠一直发着低烧，怕母亲担心，林楠便借口临时陪艺人出差，实际上则是暂时住到了晏子川家。
　　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放着晏子川这个熟人的免费豪华套间不住，非要花钱去外面找房子，林楠还没这么矫情。

　　再之后，谁也没再提过那天发生的事，也没正八经地讨论过他们两个的关系。林楠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晏家，成了阿姨口中的太太。
　　林楠听着别扭，几次反驳都被阿姨无视，最后还是晏子川出面，让阿姨叫她林小姐。
　　他跟她说，你别在意，我给你时间。

　　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自己去睡书房。
　　林楠嘲笑晏子川好像从来不知道趁人之危四个字怎么写，心里却被他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
　　要知道，晏子川救她的那天，她是被下了那种药的，晏子川当时即便对她做了什么，事后他都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了救她，甚至可以说是她主动纠缠着他，他不过是顺水推舟。但是晏子川除了给她洗了个冷水澡，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什么更让林楠心折。

　　晏子川待她很好，将这个家里所有的空间都朝她开放，做什么都不避讳林楠，也是在那段日子，晏子川“无意间”向她透露了无数秘密。包括他惊人复杂的身世，他公司里不可为人言的暗箱操作，还有，很多很多听了可能被灭口的秘密。

　　那时候林楠堵着耳朵质问晏子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怕我漏给你的竞争对手，跟你说我，我现在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
　　晏子川看着林楠，笃定道：“你不会。”
　　林楠吐了一口浊气，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他却相信她？
　　晏子川握着她的手，笑言：“我喜欢你，所以我相信你。”
　　好吧，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晏子川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感觉吧。”
　　………………
　　感情的问题千头万绪，工作的问题同样让人焦头烂额。
　　自从林楠出事，公司那边起先还打了几个电话催促她上班，后来干脆就一点音信都没有。林楠心里憋着火，本姑娘差点被人害了，你们非但一点愧疚都没有，问都不问一声，还好意思催她干活？
　　要不是晏子川及时赶到，林楠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情况，也许已经跟那个混蛋同归于尽了，也许留着一条命，被那个老流氓继续践踏。不论哪一点，她的一生都完了。
　　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把她推出来受这份罪？她又不欠谁的！

　　现在居然连问都不问，彻底当她是空气了。还说自己是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林楠看根本连晏子川他开的工作室都不如。
　　那时候，林楠还不知道，自己不过离开几个月的桓亚工作室早就脱胎换骨，不再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隐隐已经有了媲美大公司的风度。
　　最起码，比之她现在工作的所谓“大娱乐公司”，档次高了不知道多少。
　　林楠窝在晏子川家大沙发上，越想越不忿，她也是被家里娇宠长大了，而今虽然落魄了，好歹气性还在，况且又有晏子川这位新晋高富帅撑腰，她连忍气吞声的必要都没有。

　　林楠发了飚，给她跟着的女艺人的经纪人打电话。林楠早琢磨明白了，自己那天绝对是着了那女艺人的道，她既想拿制片人那份人情，又不愿意陪--睡，干脆就把她给推出去挡箭。想鱼和熊掌兼得是么，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好事。
　　电话居然很快被接通，没等林楠开口，那边却先冲她哭诉，求她放过他们……

　　“是你做的？”林楠问晏子川。
　　晏子川微讶，似乎从没想过林楠会知道这件事。
　　林楠叹气，盘腿坐在晏子川脚下，晏子川皱眉：“地上凉。”
　　林楠摇头，笑看晏子川：“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却不叫我知道，岂不是白做了。”

　　晏子川一向自信的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犹豫。林楠耐心地等着，半晌，晏子川苦笑：“……我不想逼你。”
　　实际上，他只是想再给林楠一次机会。
　　显然林楠没有领会晏子川的好意，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晏子川还好的男人。
　　哎呀，这辈子就他了。
　　下定了决心，林楠鼓足勇气，猛地窜到晏子川身上，晏子川猝不及防，被林楠撞到地上，落地的刹那却还不忘用身体护住林楠。
　　林楠冲晏子川呲牙：“喂，晏子川，你成功了。”
　　晏子川迷茫的双眼刹那间变得比星星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