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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离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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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故作意外,回头看着公孙长秋,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卿来的正是时候。”
公孙长秋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扫了一眼浴盆里的颜烈。
虽然颜烈上半身没穿衣服,但下半身倒是穿的整整齐齐。
女皇拿过木施上的白巾擦了擦手,道:“颜烈手臂无力,卿可以扶着他,免得他滑到药汤中,呛了水。”
颜烈打了个呵欠,道:“陛下说的是,阿秋来的真巧。”
公孙长秋却没有动,甚至还刻意拢了拢袖子,仿佛怕沾到什么一般。
“臣是来找陛下的商谈正事的,不是来干苦力的。”公孙长秋微低着头,双手奉上一封奏表。
“咕咕咕,咕咕咕。”颜烈突然笑着学起了鸡叫。
眼前的挚友,仿佛一只生气而骄傲的公鸡,明明气得不得了,却硬要梗着脖子装高傲。
公孙长秋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他水性好的很,就算浸猪笼、坠石刑,也不会有事的。”
颜烈哈哈一乐,继续:“咕咕咕,咕咕咕。”
女皇扫了一眼颜烈,心道,自己竟然被这兔崽子骗了,还担心他被呛到……
不过,她倒是佩服这样的颜烈。父母皆死于海难,自己也差些丢了小命儿,之后还能克服阴影,努力熟悉水性。听公孙长秋的口气,这颜烈,分明还是个水中高手。
女皇接过公孙长秋的奏表,粗略扫了一眼,是关于礼部门前,学生闹事的案子,隐隐还看到太师长子王昭的名字。
女皇行到书桌前,坐下细细阅读。
公孙长秋站在旁边,道:“陈敏、陈禄两兄弟,控告礼部收受财物,鬻题太师长子王昭。但臣以为,是诬告。”
女皇瞟了公孙长秋一眼,没有说话。
奏表中,其实已经写的很详尽,陈氏两兄弟是上一科考生,与王昭同科。会试后,王昭是那一科的会元,但陈氏兄弟却榜上无名。
私下里,两兄弟听闻传言,会考前,主考官翟太傅曾出入王太师府,而王昭一向学识平平,此番高中会元,又是殿试第一,自然心中不服,当下,便煽动落榜学生,去礼部门前示威。
示威不成,被以扰乱科考之罪,判了三年牢。但前些日子刚刚出狱,就又来告官。
公孙长秋继续道:“臣查了礼部尚书陈灵上一科批过的试卷,王昭的卷子,并未经陈灵之手,乃是由主考官翟太傅亲自审阅的。”
女皇合上奏表,道:“这么说,陈氏兄弟是告错人了?”
公孙长秋道:“臣又调取了王昭的试卷。”
女皇看着他问:“卿以为如何?”
公孙长秋顿了顿,道:“文词清丽,议论正确,当为第一。”
女皇轻笑一声,道:“爱卿当时好像是第二十三名,以卿的文采,真的看得懂状元的卷子么?”
公孙长秋的呼吸明显一滞,女皇偷偷看他,果然,一向淡定傲娇的人,这下可气的不轻,脸色发白,连嘴唇都在颤抖。
“陛下说的对,臣是看不懂状元郎的高明文章!”公孙长秋的语气明显变得僵硬。
女皇把奏表丢在案上,道:“既然如此,这个案子,卿也不适合再查下去了!”
公孙长秋握拳,唇瓣紧抿,呼吸有些急促。
君臣关系中的女皇,是严厉,甚至是苛刻的。
公孙长秋明明知道,让她满意的答复是什么,明明也迈出了第一步,但是关键时刻,他却选择了退缩,明哲保身。
有句话说得好:为人臣者,在于为主谋。公孙长秋是她的臣,却不能全心全力为她谋划,这是女皇最不能忍受的。
女皇叹息一声,道:“卿答应过朕,会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卿失约了,朕很失望。”
公孙长秋沉默片刻,道:“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吧……”
女皇看着他,道:“卿知道怎么做么?”
公孙长秋轻轻一叹,道:“臣会让陛下满意的。”
“但愿吧。”女皇轻飘飘的留下这么一句,起身,向屋外走去。
公孙长秋原地跪拜,低头行礼。
但女皇走到门口,又回身,原本严厉的神态,忽而变得柔和,笑道:“那幅画,朕拿走了。谢谢你,朕很喜欢。”
公孙长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再抬头时,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转身的背影。
“咕咕咕,咕咕咕。”颜烈在那边,又笑着鸡叫了起来。
公孙长秋起身,面无表情的端过一盆冷水,走到颜烈身边,全部倒进了浴盆中。
颜烈尖叫着喊道:“公孙长秋,你疯了,要冻死我!”
公孙长秋冷冷道:“让你清醒一点,免得胡言乱语!”
颜烈抱着上身,瑟瑟发抖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只红眼公鸡,还是落汤鸡!”
公孙长秋白了他一眼,道:“落汤的是你。”
颜烈不气反笑,道:“怎么,羲阳对我好,你吃醋了?快快快,再端一盆子醋过来,淹死我得了!”
“你——”公孙长秋难得在斗嘴上吃瘪,但这一次,却被颜烈噎得无法反驳。
颜烈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缓缓站起身,走出浴盆,抽过木施上的白巾擦拭身体。动作虽然有些笨拙和缓慢,脚步也有些蹒跚,但明显恢复的不错。
公孙长秋见状,情绪缓和了许多,走过去,扶着颜烈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替他找来替换的干净衣物,帮他换下湿淋淋的裤子,擦拭干净身体,
公孙长秋淡淡道:“你以后,不要再刻意挑拨我和羲阳的关系了。我不会喜欢她,你也不该昏头喜欢她。你也见到刚刚的情形了,羲阳不肯放弃追查王昭的案子,我……恐怕会有麻烦。”
颜烈动作一滞,道:“你真的以为,我昏了头么?”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陷入到一种僵局。
片刻,颜烈感叹道:“其实,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当初,平原君救了我一命,而前几日,我也差些为他死了,你说,算不算还了他的人情……”
公孙长秋皱眉,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颜烈无奈的笑了笑,道:“只是某个时候,会这么想。”
公孙长秋道:“羲阳对你好的时候?”
颜烈笑道:“果然瞒不住你,也许,这就是多情的坏处……”
公孙长秋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在他不在身边的这几日,挚友的心境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果然,生死弄人。
颜烈见公孙长秋不言不语,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就算离开平原君,我也不会投奔羲阳。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不如销声匿迹,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个土富豪,逍遥度残生。”
公孙长秋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我会修书一封给平原君,我想,只要你说到做到,他绝不会勉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