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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菩提之子 ...

  •   温若居室的小窗前有一盆特意独养的芍药,枝上已经吐出尖桃型的花蕾,艳丽初成,在窗轩暗影下显得格外慑人。

      芷一温静的小脸像浸在水雾中,眉目清润,墨发有几缕软软地搭在身前,被门口吹来的和风拂过,轻轻悠悠地扫在她腰间的暖玉上,乌绿分明。

      温若说出的话,似乎是晨间清荷上的水露,让人不自禁觉得,世上之纯澈,无在乎人,无在乎心,都该是这样的。

      芷一静坐许久后,轻轻叹口气,伸手解下腰间的这枚暖玉,放置在桌上,柔声开腔,内容却沉重至南上之石。

      “这枚玉我自小便佩在身上,于我来说,意义颇重。今我将它赠予你,为承下一个诺。”

      温若仍旧静默不语,眼神却轻颤,露出疑惑之色来。

      芷一抿出一个认真的笑,继续道:“你听从师命助我解毒,尽力护我,不论结果,都是于我有恩,待我查清当年之事,了结这桩陈年老疴后,便许你一件事。当然,在此期间,我承诺不会伤害温沂和温迩。”

      温若无奈,看了眼桌上的佩玉后,又将目光移到芷一的脸上,低声开口:“我无需你为我做何事,师父于我有恩,我护你也是应当的。”

      每一份幸运其实都不能完全坦然接受,于天有求的人,必要有所失,这是一个谋事之人应有的觉悟,秉持此心,才不会随意挥霍幸运。

      芷一伸手将佩玉推向温若,轻笑开口:“无碍,你收了我也好安心求庇护于你。”

      温若闻言也轻声笑开,眸中清光熠熠,整个人镀上一层柔色,终于还是伸手拾起它,收入怀中。

      事已商完,芷一便又端起茶杯,清口浅酌,等着温言岢派人来喊他们。

      果不其然,半刻后,先前在正厅那位腕饰佛珠的看茶侍女款款而来,在门边站定,行了个简礼后,温声扬言:“三公子、乐小姐,夫人请你们去禅房叙礼。”

      温若应声:“知道了,你去回母亲,我们这就去。”

      那侍女走之前,正大光明而且颇为深意地看了眼端坐在桌边喝茶的芷一,目光探究逾礼,芷一一阵反感。

      温若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个药方,细细折起后,又在药箱里拿出一只瓷瓶,同时递给芷一。

      “这个方子是调养你胃疾的,想必你自己也已经开好,我这个也无大差,只是掩人耳目。这瓶中是固本培元的调养之药,你拿回去一天一颗地和水服下,于你有益。”

      芷一轻轻拔开软塞,放在鼻下嗅了嗅后,蹙眉问道:“怎么一股酒味?”

      温若笑言:“下回告诉你,先去见母亲。”

      芷一的眉头蹙得更紧,被吊着胃口的感觉,不太好。

      温若见状,情不自禁柔下面色,轻哄:“一时也说不清楚,下回再仔细跟你说。先去见母亲吧,让她等久不好。”

      芷一依言将这两物放入袖中,与温若一齐去禅房。

      温府的禅意在到禅房时到达一个极致,清幽回廊,花木深浓,布置摆饰皆简素规整,芷一有种入了庵堂的错觉。

      一袭青木色裙衫的妇人跪坐在蒲团上,背影极为纤细,但颇为庄重。温迩侍立在一旁,低眉顺耳,眉目是难得的温静。方才来唤他们的侍女侍立在门外,见他二人来了后,便躬身朝内行礼道:“夫人,他们来了。”

      温若和芷一轻踏进去,低头行了个于长辈的家礼,那妇人停下手中扣珠的手指,示意温迩搀扶她起身。

      说温言岢的这位大夫人出身神秘,做人行事十分低调,从不参与世家夫人间的诸多聚会,只在宫宴这种场合偶尔露面,平时也只是虔心礼佛,甚至推拒掌府的各类事务,且从来不闻不问,却在温府中地位极高,几乎等同于温言岢。

      芷一难免好奇。

      妇人转过身来后,淡淡启唇:“起来吧。”

      芷一闻言才抬起头来,看清她的面貌,三十有余的年纪,脸上未施粉黛,皮肤却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滑,眉静眸清,仿如高崖悬兰,找不出丝毫凡尘杂质,宛似空谷山林居士,看不到一缕俗世尘烟。

      “过来坐吧。”

      芷一莫名生出亲近之感,依言抬步跟上去。

      桌上是一张半是墨迹的青黄色的纸张,沾染轻微的檀香,细看发觉,这是一则未抄完的佛经,就笔迹来看,不难看出写出此字的人气质出尘,静如幽兰。

      温夫人垂眸看她半晌,淡淡出声吩咐侍者端来一只简素的木盒,抬手打开。

      “芷一?”

      芷一闻言恭敬地应声:“是。”

      “你长得与我一个故人很像。”

      温夫人说完这句话后也没再看芷一,似乎就只是随意搭腔,然后就径自从木盒中拿出一只菩提子手串,一共八颗,每颗中间大部分被除去皮质,露出暖白色的内里,只余两头保留原本的外壳,这样褐白相间着,煞是好看。

      她将手串挂在指尖轻轻摩挲,眸子染上几丝暖意,声音也似乎生出温度,轻轻开口:“这是我年初在揽月庵求得的一串菩提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你便收下吧。”

      芷一暗自讶异,踌躇了会还是依言接过来戴在左腕,出言道谢:“芷一谢过夫人。”

      温夫人也无甚表情,偏过头朝温若说了句:“回来便好好待在久安,别再出去了。”

      温若温声应下。

      温夫人淡淡点头,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芷一纵使千般疑惑未解,却也只能和温若退出禅房。

      温夫人生温沂时只有十六岁,据说彼时她并不是这样的性子,无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道温言岢十分看重这位夫人,几乎是毫无原则地宠溺。

      但坊间流传的话,毕竟不能全信,一个人从凡俗中极力脱身而出的女子,身为高门妻,却仍旧成日参禅礼佛,如若身上没有一些陈酿的旧事,是说不通的。

      只是旁人疼痛的心结,若与自己无关,是不该去扯开的,带洒出来的血是鲜是死都尤未可知,更不遑论要如何去解。但如若确实是与自己相关的,即使你不想去触,都无可避免。

      像禅语所言中的命数,来可无多,去似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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