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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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带了一汉人回房啦！”
万妙山庄的消息传的飞快，不多久，就全都知道何红药遣人架了一男子回来。
苗族女子奔放，看上便抢来汉族男子的事例并不算少。
可何红药这么做就有点微妙了。
何青藤这妹子艳动十里苗寨，却很少出现。不仅仅是教主疼这妹妹，更多的是，何红药待人温和，却不善与人亲近。
私底下有人嘲讽，真以为自己是那汉家小姐。
但当事人神色淡然，依然深入简出，这种话也就少了。
对于何红药关上的房门，外头的心思多着哩。下人时不时往这边张望，都想见见里面是何番景色。
何番春景？
何红药把这少年郎随意甩在塌上，灌了几盅药，又施针逼毒。差不多了也懒得再管，坐在一旁呆呆看着。
现下她也就多出大把闲时细细打量这男子了。
脸色因中毒有些惨白，却并不妨碍这模样极好，鼻梁硬挺，薄唇嘴角自有弧度，眼睛还是闭上的，但想起刚才这人一笑，眼若桃花，似有情又无情，三分邪气，偏偏又让人生不起厌来，粗布汉服却气宇轩昂，不太像简单人。诶，以前阿宁师姐说男人薄唇薄幸，倒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又想起刚才不对劲的心情，微微有些发愣。死过一次，自然看淡了很多，这些年来第一次情绪起伏这般大，还是有些奇怪的。
想着，红药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夏雪宜醒来看到的便是这幅画面，少女斜靠在床沿，神色不明眼神不知聚焦在何处。他知道自己来的是万妙山庄探得蛇窟，这女子定是五毒教苗人，她像寻常苗家女满身银饰，叮铃清脆，花褂子称着肤白如玉，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手，皓腕上层层银镯让这纤细的手格外耀眼，指如青葱又微微曲着。
他这数年四处漂泊，不是没见过美人，却没有一个抵得过眼前这名女子，也不是这五官天下绝色，而是奇怪让人过目不忘，虽是一双上挑凤目，却眉眼温婉，这眼里千种意味，似笑非笑看着你，可仔细一看却望不到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气。
…
夏雪宜这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已经转头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刚才有些呆住，不禁在心里暗嘲这蛇毒迅猛，不过苗女都能愣神。
“你来我五仙教偷蛇毒。”何红药望着他神色平静，是陈述事实，并不是问他。
夏雪宜听闻过苗女多情，又见她救了自己还医好了蛇毒。不由多了几分心思，再看那桃花眼里含情，翩翩儿郎模样：“小生来贵教实属迫不得已。实在多有罪，给姑娘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说着便要下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本是英俊的脸又是煞白。
何红药没有答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夏雪宜装模作样地咳了半天，又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瘫回床上。
蛇毒未取，他当然不能走。
只静静候着眼前这女子的反应。
气氛有些僵硬了，夏雪宜试着提了气，想着如何一招制敌保全自身。
这时，何红药才笑：“小相公哪的话，我初见以为是坏人，现在想来，哪有这么俊俏的坏人。”
女子口气如清泉流水，悦耳温柔。夏雪宜稍稍松了口气，又听见她说。
“小相公有什么隐情呢，说出来，不定妹妹好帮帮你。对也不对？”
何红药面容恳切，容色又艳丽，声音急切难过的样子。夏雪宜又信了几分。
可又不急着说出来，脸上表情踟蹰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何红药在心里乐了，感觉眼前这人真是有趣。刚才明明一瞬间感到了杀气，可又立马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见他这样，红药忙作出一副忧虑万分的架势，温言细语：“相公是否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我若能帮一定尽了全力。”
怕他不信，红药又一副着急的模样，加了句：“我很厉害的，这庄子便是我的。”
说完，静静观察他的神情。
果然，他眼里明显亮了几分，可仍旧有些犹疑。
何红药随即授意，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如此这般，妹子也不难为你。只愿相公你好好养伤。”
说着，用旁边的帕子细细抚上他的脸。不知为何，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何红药脸色一变，放下帕子，应着这少年奇怪的眼神大步走出了房。
到底是哪里不对？
何红药神色隐晦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自己心中的喜悦作不了假，可是自己明明只是迎着那少年做戏。偏偏不受控制地，欢喜。
按理说，如果是这身体的执念。可自己来时，也才两岁，哪有什么执念。
可不是这样，看到这少年便不理智又是什么。
这时，院外一阵动静惊醒了红药。看过去一些下人频频向这边打望，红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懒得再想，打算等有闲心了再来见他。
屋内夏雪宜自是不知道何红药什么想法，只在心里暗暗高兴。苗女浪漫多情果真不假，刚才那女子的神情他见得多了。而这万妙山庄他在来之前也早有耳闻，盗蛇毒也自然是万般打听好的。这里头有最厉害的毒蛇和最可怕的蛇窟。
而五毒教内乱，新上任的年轻教主把这宝地给了他妹子。
看来，刚刚那艳色苗女，就是教主之妹了。
她眼里情深作不得假，想来这五毒教之行，收获颇丰。
余毒未清，夏雪宜感到一阵不适，粗喘着气倚在床头。闭上眼想着下次再见何红药，自己该做些什么。
令他遗憾的是，汤药送来好几盅。却都不是何红药自己亲自来的。
送药的侍女偷偷打量着，发现对方也正望着她，被床上的少年看红了眼，马上将药放下，便急急出去了。
夏雪宜笑着也不急，他倒不信那庄主一直不来。就算不愿来也没什么，他自是可以过去的。
何红药也不是真忘了这人，只觉得近日有些微妙。想再看看一二。
她发现自己不再做那些梦了，好像一下空了许多。一夜无梦。
应该是好兆头。红药想。
算了下日头，房里那俊美少年郎估摸着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何红药按捺住心里奇怪的念头，又觉得这人处处透着古怪。决定再去探探他。
清晨红药禁令侍婢尾随，提起食篮去寻夏雪宜，开门就见他早早起来，只和白色中衣，挺拔如松，背对着她看着窗外，晨光熹微，他却迎着光，遗世独立。
红药倒是没想到一大清早还能看到这赏心悦目的一幕，反被这羽化登仙的气氛给怔住了。她一直以为这少年郎就这皮相好看，没想到单单就一背影也令人缓不过神来。
“庄主来了。”夏雪宜好像才发现她在身后，面上有些惊讶，“让庄主亲自看望我，真是使不得。”
说着，还柔情似水地看过来，红药激得一抖，暗暗吸了口气才缓过神。
联系到几天前的所作所为，红药更觉得这人目的不纯。
但也不显露地笑了笑：“莫要这般生分，我见你实在投缘，见着就好生欢喜。”
说着，还象征性的脸红了几分：“小女子何家红药，念桥边红药的红药。”
夏雪宜笑：“和姑娘一样美。”
“小相公吃点吃食吧，我特地吩咐做的汉人爱吃的早膳。”红药故意像是羞了脸，忙转开话题。
“何姑娘有心了。”夏雪宜笑。
将食篮摆在桌上，揭开蓝布，放下一双四棱竹箸，一份糯米糖心卷，又俩白沙碟儿银锭酥，一品果子粥。纤手布食，竹著先码，细细排开，美人美食实在活色生香。
今日何红药是上头是浅紫外褂子，繁花衣襟，醒目的银饰挂在凹凸有致的胸前，同色层叠裙边，深色束腰看起盈盈一握，银色花边挂饰镶在腰间。还是那双手，似若无骨，纤细白皙，腕上银镯层层，柔弱美好的样子。
夏雪宜见状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并未说话。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红药惊呼：“是红药唐突了，汉人规矩多，不像我苗家随意，想来公子一定是觉得相公这一称呼不合礼数，觉得红药不懂规矩。”
夏雪宜笑：“何姑娘多虑了，我倒觉得亲切得很，你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红药闻言轻笑。
这时二人坐定，夏雪宜执起筷，见红药只是托腮撑着桌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姑娘不吃？”
红药眉眼弯弯：“我吃过来的，看着你吃我就很开心啦。”
夏雪宜吃起东西很是优雅，丝毫不见昨日狼狈，红药这么盯着他他也面不改色的进食，通身气度还半点没掉下。
红药想是想起什么，问：“这样说来，我倒还不知道公子的名讳。”
夏雪宜恍然样地把著放下，忽然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在下夏雪宜，心有不轨想盗贵教蛇毒反中毒性命堪忧。不想庄主不计前嫌，不仅救夏某一命，还佳肴款待。实是惭愧。”
夏。雪。宜。红药在心头嚼念一番，莫名有些熟悉。还未深想。
夏雪宜忽然将小碟放下，在此之前，他除了几口粥，并再吃食。
而现在脸上表情犹豫不决，好似有千言万语。红药一看屏息做好应对，知道这里有戏，柳眉蹙起：“夏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只见他眉头轻皱：“何姑娘是天真可爱的好人，又救了我，我自然不愿瞒你。”
似是犹豫了一下，红药也不急，只微笑默默看着，夏雪宜才缓缓开口：“不问自取自是迫不得已。几年前我家本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有父母恩爱下有姊妹兄弟和睦，可是…”
红药眼睫微阖，笑容也渐渐淡下去了。心中忽然有些迟疑，不太确定眼前这人说话的真假。
夏雪宜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往下说，语气忽然有些愤慨：“忽然贼人图谋我家家产，赶尽杀绝，我做抵抗拼死逃出，才保得一命，可我全家上下，也就剩我一人了。”
红药抿了抿唇，有些心神不宁。
“我仇人实在太强，功夫极好，又人多势众，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得有这万分把握去手刃仇人，不然死不瞑目！”说着听出了几分隐忍愤怒的情绪，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双十，眉宇却有极深的戾气。
红药压下心里不安，作势面容哀愁，配合着双眼含水怜惜地望着他。
夏雪宜对上红药的目光，不由一怔，语气也不由软下来：“情况你也知道了，我又听闻五仙教精研毒药，天下首屈一指，所以才动了这念头来了这彩云之南，想求教五仙教的功夫…我暗里窥探了许久，摸到了些炼制毒药的门道，才来取万妙山庄蛇窟毒蛇的毒液，想要炼在暗器上去对付仇人。”
语毕，有些试探的意味看着何红药。
“夏公子…”红药低下嗓子，听起来有些哽咽，半天说不上话。
夏雪宜暗暗欣喜，觉得估摸这苦情计对付这庄主还有些用处，他这一番话真情是有，假意也在，真真假假哪能短时间内探究这么多。
红药心下明白些许，这人的目的大概就是来五仙教偷蛇毒。这番动作，故意放低自己博取同情，想必还想让自己动些恻隐之心，再套些话。最好还希望自己助他，教他些功夫套路。
那么，他话里倒是有六七分真，左右说不出个错。
推算得差不多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但面上还是忧虑，伸手探上夏雪宜的手心，他也不躲：“夏公子，红药实在难受，奈何我也只会这擒手防身，真想为君分忧。”
夏雪宜反握住她手，两人手都冰凉，不同于红药手指纤长柔软如绵，夏雪宜手心一层薄茧，有些咯人。
原来如此，夏雪宜暗舒一口气，他以为这女子功夫深不可测，想来难怪手指白皙无骨，根本就是不沾阳春水的贵家小姐，没有半分练武的架势。探上脉也丝毫不见内力波动。那么其实对方的武力值根本不堪一击。
想通了其中关系，警报也就解除了。
他哪里知，何红药的功夫根本不是这般看的。知道夏雪宜的小动作，红药也不做声，暗暗垂下眼心里笑。这样也好，就让夏雪宜这般误会，对自己再好不过。
他眼里似有情谊：“何姑娘有心了，你不怪罪我盗这蛇毒已经很好了。”
……
可双手触碰的那一刹那，红药恍惚地感觉像通了气流，一股脑暖暖的全涌上心头。
“夏公子言重了，现下是当好好休息，休养着身子报仇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一顿，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红药会些药理，对毒术也略有研究，若不嫌弃，不如红药试试教导一二。”
夏雪宜心下一喜，也不计较她忽然抽出的手，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泄露贵教的技艺，姑娘会不会有事…”
“没事的。红药能帮上一些小忙实在再好不过了。”
红药顺势起身：“那公子好生休息，我收拾一下。”
将带来剩下的碟悉数又一一放进食篮，盖上蓝布，红药笑着将篮子拎起，在夏雪宜的注视下正要退出房间完成这一次交锋时。
红药下意识回头看着面色淡然的少年郎，和刚进来之前一样，阳光洒在他身上，逆着光，有如神邸。或许是美色误人，她突然觉得这人生得这么好看，即使心机重了些也不那么让人生厌。
这般想着，那陌生的悸动又上心头。
红药皱了皱眉，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