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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惊蛰·八 ...

  •   一队人马不知疾驰了多久,在确定摆脱了那批炎崆墨骑,众人才得以稍作喘息。云鸾的眼眸已恢复了往日的纯黑,那一瞬散发而出的戾气也已不再。他停住马,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百名影月军折损过半,就算是顾茗澜身上划上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泽白月白色绸衫被血色染红大半,她怔怔地看着离自己不远的云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离祖洲越近就越危险,请世子换上影月军服。”顾茗澜让人将影月军服拿给了云鸾,说道。
      云鸾看了一眼被人捧到身边的墨色影月军服,点了点头,将军服套在素白短袄外,又将束发的玛瑙冠解下,只用一根白色布绳把头发挽起,乍看上去与一般军士无二。
      “你带世子和余下的影月军往西行,去萱芷郡净水岸乘船南下。”顾茗澜命令泽白月道。
      泽白月先是一怔,而后问道:“主人你呢?”
      顾茗澜把短剑归入鞘中,递给云鸾,又从马鞍上取出了一柄黑鞘长剑,那柄长剑泽白月认识,正是三年前一直被顾茗澜随身携带上刻霜棠纹章的悲霜剑。“他们的主力军队应该就在不远处,由我引开他们,你们抓紧时间速去萱芷郡。”顾茗澜说着,脱下身上的玄色宽袍,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炫目耀眼,逼得人不由得避开了眼。
      云鸾皱眉,伸手拦下了正驾马欲走的人:“我知道御将军智谋无双,但若要将军一人对抗墨骑,不如我们一齐与墨骑一战!”
      顾茗澜摇头,笑道:“世子无需担忧,末将有必胜的把握。”
      云鸾见顾茗澜眼神中有坚决的神色,嘴边还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一下就明白了顾茗澜的意思。炎崆墨骑从不曾踏上北漠,这些异国人一旦踏上北漠,炎崆与北漠就再无和平之日!云鸾收回手,向顾茗澜点了下头,带着泽白月和剩下的影月军向西方疾驰而去。
      马蹄声震,黄沙飞扬,顾茗澜望着渐渐远离的墨色影子,直至看不见才转回头,挥鞭驾马沿着来时路返回。就在刚才遗迹的不远处,数千墨骑军遮天蔽日而来,顾茗澜银铠驾马慨然驰向对面的军阵,脸上带着一抹决然的之色。
      墨色军阵最前方,一个面带玄铁面具的男子,幽深的眼眸里亮起锐利的光芒。他忽然抬手止住了身后的墨骑弓箭手们收住弓箭,腰侧长剑飒然出鞘,他双腿猛地一踢马腹,骏马扬开四蹄,带着马背上的人俯冲而下,迎战对面单骑独来的祖洲第一名将。
      冷芒乍然而起,将蒸腾的暑气逼退,尖利刺耳的金属交击声瞬间淹没,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交错而过,带着玄铁面具的男人眼里戾光暴起,他急转马头,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由上至下劈向背对着他的顾茗澜。
      就在剑锋落下的刹那,骑在马背上的人忽然消失不见,跃在半空上的人大惊,直劈而下的剑锋落空,他连忙要侧过长剑躲避,却被对方猜中了意图,悲霜剑从马腹下突刺,正中对方握剑的手腕,躲在马腹下的银铠将军面色沉冷,剑锋长拉,剑尖勾住对方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地将长剑从对方手中卸下!
      鲜血淋漓,滴落在黄沙之中,面具下的双眼终于多了些许慌乱,带着面具的人驾马往后急退,他太过高估自己,对面是祖洲第一名将,连靖烈侯墨敬之都败在他手中,自己太过托大!
      取下对方兵器的人见对方欲走,猛踢马肚,调转马头急追而上,擒贼先擒王,这个带着玄色面具的人显然就是墨骑的头领。顾茗澜长剑在北漠的烈日下泛着森冷的寒光,他越来越逼近对方,在离对方还有三尺外,顾茗澜将长剑挥在胸前,剑锋对准了前方人,只要再逼近一尺,他的悲霜剑就可以架在对方的脖颈上!
      电光火石间,忽然有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自背后追来,顾茗澜辨清声音追来的方向,将身子往右边一侧,一枚白羽箭斜斜地没入黄沙之中,顾茗澜瞥了一眼那箭,不管身后是何人,紧追前方人不放。然而,就在他快接近对方之时,身后又传来两声破风之声,顾茗澜听出两支箭分别袭向左右,连忙俯下身欲躲避两箭追击,哪知黄沙之中,突然闪过一道冷然寒光,顾茗澜呼吸一滞,再也无法躲过那贴地的杀招,右肩被利刃刺入,顿时鲜血如柱。
      “舒忝白!”能两箭齐发并瞬间追上自己的人,祖洲之上除了那个一箭取下了北漠高骑首领头颅的舒忝白再无他人。顾茗澜一手握住对方的长剑,刚被追击的人忽然转过了身子,剑锋追来,快速没入顾茗澜右肩,顾茗澜吃痛,握紧舒忝白长剑的手脱离,悲霜剑落地,发出一声闷声,犹如呜咽长鸣之音。
      “御将军,久违了。”追马而来的人,骑在马上,拱手向手腕鲜血淋漓的人抱拳,年轻人的脸上,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呵呵……”顾茗澜干笑一声,抬眼看着被舒忝白护在身后,手腕同样鲜血淋漓的人,垂下眼眸。他的计谋失败了,骄傲如墨衣深这样的王者,终究还是选择了被人庇护在身后。
      带着玄色面具的人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眼眸里满是阴翳,他勾起稀薄的唇,显现出一个锋利冷酷的笑容来:“你这么想死,是为了向那个人赎罪么?”
      顾茗澜抬起眼,瞟了一眼对面冷峻的炎崆国主,笑着摇头:“顾某很像个会找死的人么?”
      墨衣深眉头紧蹙,对面人刚才的笑容熟悉地让他讨厌,三年前他终于摆脱了那个人,如今在另一个人身上见到了这漫不经心的笑容,墨衣深撇过了头,冷冷地下令:“给我杀了他!”
      墨衣深的话音落下,顾茗澜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舒忝白手中的长剑已经对准了顾茗澜,忽然见到顾茗澜脸上不羁的笑意,没来由得松了下手,长剑迟迟没有刺在顾茗澜的心脏上。
      “舒将军犹豫了?”顾茗澜驾马往前走了几步,让自己的胸口贴在舒忝白的剑锋上,“还是舒将军心中有愧?”
      “我为何愧疚?”剑锋没入了顾茗澜心口一寸,鲜血顺着剑刃流了下来,舒忝白绷紧了神色,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忍。顾茗澜说得没错,舒忝白确实愧疚,但不是对顾茗澜,而是对墨敬之。三年前,他按照墨衣深的计划与世乐国主下了一局棋,将墨敬之困锁在了北扬郡,若说顾茗澜带领的天羽军杀死了墨敬之,真正杀死墨敬之的,是墨敬之一直忠心以待的炎崆。舒忝白看见顾茗澜的笑容犹豫了,剑锋一直没有再没入顾茗澜胸口一寸。
      顾茗澜轻叹一声,舒忝白的愧疚早已入了他的眼,墨衣深撇过头下命的时候,这位炎崆国主也有了一丝懊悔。墨衣深一心要对付与炎崆墨氏有威胁的人,却忘了这世上能与世乐御将军和首将军相抗的人,只有墨敬之。
      舒忝白还在犹豫,顾茗澜却打马往舒忝白那一方迈进一步,剑锋又没入了他胸口一寸,顾茗澜想,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彻底会死去,于是他握紧了马缰,准备再一次催动马蹄。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贴着耳边传来,顾茗澜感觉到没入胸口的剑锋顿了一顿,接着长剑的主人突然拔出了没入顾茗澜胸口的剑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惧起来。顾茗澜没有顺着舒忝白的目光去看来人,他看着落在黄沙中的一支鹰骨笛,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等的人来了。
      墨敛之轻轻踢了下马肚,朝着顾茗澜那方走去,他的身后是数千北漠高骑,他们拉开了长弓,箭已上弦,对准了不远处的炎崆墨骑。
      墨衣深早已转过了头,他怔愣地看着朝自己这方走来的人,眉梢高高挑起,眼中满是惊诧。舒忝白比墨衣深要冷静些,但眼角的那一抹惊惧没有从顾茗澜的眼中溜走。
      “你就这么想死么?”墨敛之不悦地看着顾茗澜,直到走近顾茗澜身边,他跃上了顾茗澜的马背上,将满身是伤的银铠将军圈在了怀里。
      “那就得问问炎崆国主和舒将军了。”顾茗澜舒了一口气,将身体后靠在墨敛之身上,他收起了刚才散漫的笑容,又变成了那个淡漠疏离的顾茗澜。
      墨敛之将对面两人的神情一一扫过,他冷笑道:“炎崆国主?我们真是冤家路窄。”
      墨衣深感觉心头突地一跳,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墨敬之,但与墨敬之脱不了干系,再看他身后那数千北漠高骑,墨衣深突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墨……不,你该姓……”
      “在下墨敛之,见过炎崆国主。”墨敛之没让墨衣深说出那个隐藏了千年的姓氏。他压住了墨衣深的话,挺直了身子,向墨衣深点头示礼,这算是他对这位炎崆国主最高的礼节。
      墨敛之,墨敬之,一字之差而已。墨衣深淡笑一声,镇定心神,抬手指向北漠高骑道:“炎崆与北漠数年来相敬有加,墨先生这又是什么意思?”
      “墨敛之为保护盟友而来。”墨敛之笑了笑,眼中锐色不减,“国主亲临北漠,墨敛之代瀚海王恭迎,只是两国相交,国主何至于带如此多兵马前来,伤我盟友?还望国主解释。”
      墨衣深扫了一眼仰躺在墨敛之怀中的顾茗澜,神色暗了暗:“我此番前来是为靖烈侯墨敬之讨回公道,还望墨先生体谅。”
      “公道?”墨敛之嗤笑,脸色忽然沉了下来,“那墨某也想与国主讨一讨这公道了。”
      安静躺在怀中的人忽然直起了身子,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握住了墨敛之的衣袖,顾茗澜抬眼望着墨敛之,感觉心头有什么在突突地跳动。圈着他的人只是目光平视着对面的炎崆国主,嘴角冷笑渐渐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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