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风水轮》纪辞微

4、四象合

　　神策有个酒窖，楚灵均喜欢吃醉虾，陆待晴常常会来酒窖拿酒给他做这道菜，可今天他不是去拿酒的，而是喝酒。他的酒量很小，三杯就倒的人硬是喝了一地空坛子。人们都说一醉解千愁，可是陆待晴喝醉了，脑子晕乎乎的，眼前浮现的却是他跟楚灵均的过往。多美啊……他泪眼模糊地想，抱着酒坛倒在地上，蜷成一团，酒液流出，打湿了他的衣服。
　　楚灵均一天没见陆待晴，心里有些不安，而暗卫没有来向他汇报，那么他就还在营里，那在哪儿呢？转了一圈儿，他发现酒窖的酒像是没封上一样，酒香飘了好远。掀了帘进去，绕过堆叠的酒坛，看到陆待晴躺在酒里，一边哭一边睡。
　　“喂……”他过去推了推他，他没反应。
　　楚灵均将他怀抱着的酒坛子取走，把他翻过来。陆待晴打了个酒嗝，那味道哟，楚灵均皱起了眉，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可别醉死了！陆待晴窝在他的怀里，脸色酡红，没有骨头似的，呼吸极烫。外面在下雨，楚灵均脱了披风将他裹上才走出了酒窖。
　　楚灵均把他扔床上去烧水来为他打理，回来的时候陆待晴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楚灵均一句话没说，走过去脱他的衣服，陆待晴呆呆地转过脸来，盯着他的脸就不动了。楚灵均把他的湿衣服丢到地上，只留了亵衣，然后把他抱到浴桶里。他木偶一样坐在水里，只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无论他干什么都看着。楚灵均绕到前面给他擦身子的时候陆待晴“哇”地吐了他一身，楚灵均很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醉，这是故意的。
　　忍着满身的味道把他料理好了塞进被窝里才去换了身衣服，顺便带回了醒酒汤。陆待晴那会儿正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楚灵均把他扶起来喂他把汤喝下去。醒酒汤很难喝，陆待晴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全部灌完了，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楚灵均略感欣慰，把碗放回桌上就回来看他，他没睡，楚灵均在床边坐下，替他掖了掖被子。
　　“楚灵均……”他无神地望着他，低声喃喃。
　　楚灵均没说话，只在心里应了一声。他知道他醉了，不会记得他来过，更不会记得他说了话，就像他每个晚上都来替他盖被子，都听到他在梦里说话，而他全都不知道。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手指迷恋地滑过他的脸。
　　这几个月，他瘦了。
　　“楚灵均，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他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角，握住他被单底下冰凉的手。
　　陆待晴没有反应，他只是睁着眼睛，喃喃地自说自话：“我好累啊……”
　　“累了就睡吧。”他爱怜地看着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凶……你是不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要我了……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不能这么对我……”
　　楚灵均不知听过多少次这样的控诉，陆待晴近来总是在做梦，他常常能听到他说梦话。他白日里什么都不说，所有的委屈都在梦里爆发，他总是说，楚灵均不能这么对他，不能这么糟践他的心，没人会这么无耻。他总是在心里回答，是啊，我对你这么坏，这么糟践你，这么无耻，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在没有我的地方好好地过。心好疼好疼，每每让他想哭，可是干涩的眼眶里流不出泪水，而陆待晴却流了两个人的眼泪。
　　他突然面目狰狞地说：“你会遭报应的！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敢这么对我！你以后会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待在里面！”
　　楚灵均笑了：“如果你愿意离开，我一定心甘情愿地下去。”
　　陆待晴闭上眼睛，缓了半晌，接道：“可是不行……你忘了去年七夕的时候你说的，你要绑着我，绑我永生永世……我不要下地狱……”
　　“我放了你，行不行？”
　　“我不会救你的！这是的你自作自受！谁叫你这么可恨，谁让你这么对我！呕——”陆待晴一激动，又吐了。恶臭的秽物顺着床榻流到地上，楚灵均赶紧拿来布巾和水。陆待晴伏在床沿，好像要把胃给吐出来，脸涨得通红。等他气喘吁吁地干呕的时候，楚灵均往他的嘴里灌了几口水。原本是要他漱口的，谁知道他就这么喝了下去，楚灵均哭笑不得。把他的嘴擦干净了，又喂了他几口茶，因为是苦的，这次他没喝，吐了一楚灵均一身。最后费力地把他按回床上，楚灵均发誓绝对不能让他喝这么多酒了，随后打扫了屋子，燃了香，驱散了奇怪的味道，他消停下来的时候陆待晴已经闭着眼睛睡了。
　　楚灵均见他把被子都压在身下，胳膊大腿的全露在外头，尽管穿了衣服，可这是什么时节，定然会着凉的，于是俯身要把被子扯出来。估计是动作太大，陆待晴哼哼两声醒了，楚灵均在跟纠缠着陆待晴四肢的被子作斗争，没注意。终于把被子理好了往他身上盖过去，陆待晴正睁着两只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楚灵均僵住了。
　　“楚灵均……”他抽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太好了，我终于梦见你了……你连我的梦都不愿意进来，我以为……以为……”他一点一点地收紧了手臂，也染上了一点哭腔。“今天是我生日，你怎么就忘了呢……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以为是做梦啊……楚灵均松了口气，否则就功亏一篑了。不过既然他以为是做梦，那么，他也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他回抱住他，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我这不是来了么，阿晴乖。”一点一点的冰凉滴到颈窝里，心脏一点一点地缩紧，他听到陆待晴小声地说：“楚灵均，你能不能不要走？”
　　他无奈地道：“好，我不会走。”手轻轻地伸向他的睡穴，心道，睡吧，那个爱你的我就会在梦里陪着你了。
　　指尖凝力几乎要点下去的时候，陆待晴又说：“你亲亲我……你好久没有亲我了……”
　　楚灵均心一软，便再下不去手。从前他拉他的手他都会跟他生气，更别提这个了。他以为他不喜欢的，现在居然这么可怜巴巴地对他说，亲亲他。楚灵均觉得心上有爪子在挠，又痒又疼。
　　陆待晴见他不动，挣开了他的手，跪在床上捧着他的脸，直直地就撞了过去。他的牙齿磕到楚灵均的嘴唇，疼死了。楚灵均无语地想，你这是要咬死我才对吧！果然是醉得不清。不过他很享受他的主动，忍痛拉开了他的手，手抚上他的后脑勺，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嘴唇。喝了太多的酒没有喝水，这会儿他的嘴唇干干的，有些粗糙。他浅浅地吮着他的下唇，舌尖一点点地将干涩的唇瓣舔湿，又沿着上唇转了一圈。很慢，很仔细，把压抑的所有温柔都涂抹在了他的嘴唇上。陆待晴抱着他的脖子，呼吸渐渐地有些急促，嘴巴稍稍张开，吐出灼热的酒气。楚灵均将他抱到自己身上，让他紧紧地贴住自己，撬开了他的牙关，擒住了他不断后缩的舌头。或许是因为意乱情迷吧，楚灵均吻得很深，陆待晴呼吸困难，有些挣扎。原本是要抗议，可是声音出来便更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点呻|吟，楚灵均觉得有火一下子蹿了上来，一个激灵，急忙放开他。陆待晴早就软得没有一点力气，这会儿他一放手，直接摔在了地上，脑袋磕在地上发出极为响亮的“咚”声。
　　“……”
　　楚灵均急忙把他抱回床上，盖了被子转身就走，谁知道被陆待晴拽住了衣角：“楚灵均你给我站住！”
　　可能停下么？不可能。他疾步往外走，陆待晴死活不松手。“嘭——”又是一声巨响，陆待晴直接从床上摔下来了。然后鬼使神差的，楚灵均停下了。他回头，陆待晴整个人呈五体投地状，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他扯下来的衣料，他奋力地抬头，变得清明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把他钉住。
　　楚灵均抿了抿唇，又抬起了脚。背后又是一声大叫：“楚灵均你今天敢迈出去一步我明天就走！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其实正好的，这原本就是他的目的，谁知道听到他这么说，他却走不动了。那一步的犹豫，陆待晴已经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他，声嘶力竭：“你不准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贴在他的背上，没留下一丝缝隙。双臂环得死紧，勒得他疼。陆待晴在背后狂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楚灵均你这个骗子！我看你今天还能怎么骗我！哈哈哈哈——”
　　他突然就感觉轻松了。楚灵均直挺挺地站着听着陆待晴狂笑，然后变成了哭：“楚灵均你这个骗子，你折磨得我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他自己都快被逼疯了。心中的堡垒轰然倒塌，楚灵均回身将他一把抱住，狠狠地吻了下去。陆待晴本能地缩了一下，随后不甘示弱地咬他的嘴唇，两个人与其说是在亲吻，不如说是在撕咬，口里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不知道是谁的，腥味辗转在唇舌间，有种暴戾的快感。陆待晴急促地呼吸，用尽全力将他抱住，指甲都陷进楚灵均的肉里。
　　两人分开的时候，陆待晴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抵着他的颈窝，低声地笑了。笑声从喉咙深处传来，沙哑低沉，甚至有些可怖。他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后来几乎无法呼吸。“楚灵均，你这个懦夫，有种就装下去啊，装啊！受不了了是吧？为什么不装了！我还等着看你到底能狠成什么样子呢！结果这样就不行了？你看我，多能忍，你那样对我，我到现在都还没走呢。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楚灵均！！”
　　陆待晴暴躁而激烈地冲他大吼，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燃烧着楚灵均看不清的东西。
　　“我是那么能作践自己！那么贱！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看，我多厉害！这次你输了！输了就永远输了，你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所欲为了，我会报复你，狠狠地报复你！”他用尽全力大吼着，拳头狠狠地砸到楚灵均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