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 乌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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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你师父师母住的地方，找到了。”
赫哲的话音刚落下，晏兮突然起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一愣，复而笑道：“这么高兴吗？”
晏兮沉默着，一双手臂却越收越紧，他身上药草与沉水香的味道盈满赫哲的鼻端，让他情不自禁地回抱过去。
“到底怎么了？”赫哲发觉不对，侧头想去看晏兮脸，却被他狠狠按住，动弹不得。赫哲只好任他抱着，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紧绷的脊背。
或许是几个月来的车马劳顿积攒了太多的疲惫，在赫哲的安抚下，晏兮居然渐渐睡了过去。时下天长了，太阳虽然不见了影子，但屋里还是有几分亮的，只不过光线昏暗的让人昏昏欲睡。赫哲把晏兮抱到床上，给他脱去了衣服，晏兮翻了下身，并没有醒来。
关了窗，屋里更暗了。赫哲坐到晏兮床边，刚给他盖上薄被，就听见天边远远滚过一声雷来，闷闷沉沉的，带起了干燥的暖风。
赫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早已立夏。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晏兮睁开了眼睛，他趴在赫哲胸口上，出神地望着窗外刚被雨洗过的，一丝云也没有的碧蓝晴空。一晚上的休息，让他平静了许多，但是那个问题却还重重压在心头上，如乌云一般盘桓不去，找不到一个答案。
赫哲，我该如何面对你？
是疏离？让离别到来时彼此少一份痛苦？
是亲近？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你多一份的慰藉？
还是干脆……那些抛下过往，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去尝试那最后一线的可能？
可是，天平的这一边是赫哲的缱绻情深，另一边却是师门对他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啊！
要他如何抉择？
为什么要让他在今天遇到那人？为什么又要给他留下一线希望？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至少能让他多一份坦然。
他已经绝望了太久，久到承受不起一点希望，他不想再挣扎了。
晏兮不愿再想，他放任自己逃避着，重新闭上了眼睛，躲进赫哲给他的温暖里。抽出被被赫哲握住的手腕，晏兮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去环他的腰。但是手才刚抽离，赫哲就蓦地一激灵，开始迷迷糊糊四下摸索他的手腕。在晏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赫哲眼皮颤动一下，醒了过来。
“唔。”半撑起身体，他瞥了一眼窗外，揉了揉自己眉心又“咚”一声倒回被子里。他抬手把晏兮一搂，腿毫不客气地就压了上去，手脚麻利地把人卷到身下，赫哲闭了眼睛又要睡去。
晏兮手脚都被缠住，只好拿头蹭蹭他道：“要被你压死了。”
赫哲听后闷闷一笑，反而把手臂收的更紧了，晏兮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憋死。他努力地抬起头，在赫哲肩窝里拱了拱，用脸蹭开他的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最近总是咬我。”赫哲跟晏兮并肩走在一起，他揉着自己的肩膀，不满地嘟囔着。
晏兮面上微红，冷哼一声后疾走了几步。
“哎？去哪？”赫哲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腕子，笑道：“走错了。”
他把晏兮从大道上拉下来，带进一条小巷子，边走边说：“再走你就要出城了。”
巷子里人少，自然也安静，晏兮四处张望了一下，终没有挣开赫哲的手，任由他十指相扣一路牵着往前去。
“木芙蓉？”晏兮扫了一眼路两旁的还未长花蕾的绿植，对赫哲说：“这里种了好多木芙蓉。”
赫哲问他：“你喜欢花？”
“师母喜欢。”
江陵的木樨，京都的芙蓉，师母在的地方向来都是种满了花的。在江陵时，被打凉的那颗心在这仿若熟悉的小巷子里有开始暖了起来。晏兮觉得这条路的尽头，一定有家桃花依依的小院在等着他回去。
晏兮的步伐逐渐加快，他超过了赫哲，一路拖着人向前走去。
“跑那么快做什么？”
他的手突然被拉了一下，赫哲接着说：“反正都要到了。”
站在云骑桥上，赫哲指着河对岸一栋植满绿树的老宅说：“就是那一家，过了河就到了。”
说完，他敲敲晏兮头上的帷帽，说：“你真的不要摘下来吗？”
晏兮抓着帷帽上的薄纱，紧张地道：“我怕会被看到。”
“带了才会被看到。”赫哲摘下他头上的帽子，给他理好头发，说：“现在是夏天，你不热吗？”
“那——”
“走吧，有我呢。”
晏兮被赫哲牵着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挣开赫哲的手，理了理衣服，磕磕巴巴道：“你、你在前面。”
赫哲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片刻后才收了回去。他晦暗不明地看了晏兮一眼，说：“好。”
老宅越近，看的也就越清晰。花期虽然已过，但晏兮还是认出了那满满一院的桃花树，他脸上笑意渐深，脚步也越走越急，甚至快撞到赫哲身上。
“大门上锁了。”
“什么……唔——”晏兮步调没收住，一下跟转过身来的赫哲撞了个满怀。
赫哲扶住他，道：“云骑桥下第三家，就是这里，上锁了。”
晏兮越过赫哲的肩膀望去，果然看见黑漆的大门上落了一把黄铜平锁。
“怎么……”晏兮有点不知所措，但又怕有人突然回来不敢贸然向前查看，他喃喃道：“出门了？”
“或许。”赫哲说：“找个人问问。”
“要不……等等？”
晏兮还在犹豫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吱呀一声响。他神经正紧绷着，这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立刻把他吓了一大跳。
而刚刚推开门的老人也没料到自家门口竟会站着两个大活人，他瑟缩一下，道了声：“哎呦。”
“吓死老奴了。”老人拍了拍胸口，问：“两位小哥在我家门前做什么？”
“先生。”赫哲拱手道：“请问对面的这一户人家，您认识么？”
“你们找晏先生一家？”老人打量他们一眼，道：“认识不算不上，晏先生经常不在家，这么些年了，只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那现在呢？”晏兮急问道：“您知道他们现在是去哪了吗？”
“不知道。”老人摇摇头，说：“今年一开春就走了。”
“什么？！”晏兮一下子愣在那里。
燃起的希望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扑灭，他突然觉得自己分外可笑。他从雪山到江陵，再一路追来这个他根本就不想踏足的京都，到底是为什么？
是为了证明他是多么地让人避之不及，还是为了证明他有多么的不识趣？
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呆在山顶上，这一辈子都不下来的！
这样，至少在梦里，他还能幻想着他们之于自己是有过亲情可言！
“哈哈哈哈哈——”晏兮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大笑，挣开赫哲跑了出去。
“晏兮！”赫哲一把拉住他，把人扣在怀里。他回头问老人：“您知道晏先生一家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人家被晏兮吓着，半响才反应过来，说：“京都凉快，三伏一至，必然是要回来的。”
“听到没？”赫哲按住挣扎不停的晏兮说：“不过半月而已，我陪你等。”
晏兮停止了动作，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低声道：“我不想等了，我想回去。”
“回去？”赫哲眼中有戾气翻涌出来：“你想去哪？”
晏兮脑袋里嗡嗡直响，没听出赫哲的语气不对。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来，却觉得腿上一紧。低头望去时，竟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我也陪你等。”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乌云
